第106章 阿竹与阿青（1 / 1）

竹袖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心情。

被人蛊惑了心智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自认为相爱之人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以及骗子，甚至于自己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这让她感到悲哀。

自己居然被人蛊惑着，伙同了玷污杀害了青袖的凶手，这让她无比厌恶自己。

她的眼泪再次淌了下来，喉咙无意识地哽咽着，几乎要屏过气去了。

她越是这样，林舒反而越是开心。

他脸上的笑越发大了：“竹袖，你以为你清白得很吗？你就算没有动手，也是和我联合，你也是杀了青袖的凶手之一！”

这话几乎要把竹袖给击倒。

就算再恨林舒，也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青袖的死她就算没有做什么，但也不是毫不知情。

“胡说八道什么？！”

方多病用力踹了林舒的膝盖一下。

林舒倒在地上，哀嚎了下。

方多病睨了他一眼，随即将尔雅收回剑鞘中，对竹袖轻声开口道。

“并非是这样，竹袖姑娘。”

“与林舒一起伤害青袖，并非你本意。”

“你只是被蛊惑了而已，和那位姑娘一样，你们都是无辜的。”

竹袖眼里含泪，即使听到方多病的安慰，她仍然摇头，手指攥紧了衣服。

方多病轻声道：“竹袖姑娘，你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竹袖愣了愣，而后道：“那日，方公子你说，林舒过去曾对一位姑娘欲行不轨，当时心里便有着很怪异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心悦消失了不少，我忽然很想要去见青袖，那感觉在见到青袖身上的……之后彻底没了。”

方多病温柔地笑笑：“竹袖姑娘，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蛊惑之术的操控里逃出来的。”

竹袖愣愣地听着。

她不明白。

她并不是江湖之人，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从小被连脸都不曾记得的爹娘卖入青楼后，学的皆是怎样讨好伺候客人。

竹袖在这青楼里，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妥协。

认识青袖与之成为好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很小的时候吧。

还是更大一些呢？

在有记忆以来，青袖好像就已经陪在她身边了。

她们很自然地成为了好友，又或者一直都是好友。

渐渐长大。

两人都正式成为了袖月楼的姑娘。

日子虽然并不好过，竹袖那时还远远不是花魁，总是会遭到老鸨的打骂，其他人的排挤。

但总比露宿街头好过太多。

得过且过，不要奢求太多。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

还能怎么样呢。

只要这样过下去，和青袖一起。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哪怕真的有，那便被坎儿绊倒吧。

总能在彼此的搀扶下爬起来的。

青袖做的是清倌儿的活计，晚上便会来和她聊天。

她们曾经一起在某个晚上约定好。

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们从来不曾奢望过能离开袖月楼。

待在袖月楼又怎么样呢？

妥协于当下，改变只不过是变得更糟罢了。

一直待在一起已经是最好最好的了。

她们只是平平凡凡的青楼姑娘。

不是什么洒脱飒爽的江湖女侠，也不是什么出身富贵的名门小姐。

就算是这样普通的日子，也要被打破。

她中了蛊惑，彻底忘记了曾经与青袖许下的诺言。

转过头要与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互许终生。

甚至这个人害死了她的阿青，她居然还和他一起隐瞒了这件事。

现在告诉她，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中了蛊惑。

好吧，她是个没能力的人，轻易中蛊惑。

可她是自己冲破这蛊惑的？

这句话让竹袖不知如何开口。

在莫名解开蛊惑后，一切对她来说都更加莫名。

此前在受蛊惑期间一直空****的心脏忽然被填满。

在听到林舒提及青袖时，她心中的感情达到顶峰。

她拔出那根玉簪刺向林舒的动作很利落，仿佛曾做过千百遍的试练。

可事实是，竹袖从不敢做这种事情。

“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林舒的蛊惑之术里逃出来的。”

“你很坚强。”

方多病的话语很缓慢很轻。

却一下将竹袖击中。

她这样轻贱的人，原来也可以有这样的力量吗？

阿青……

要是阿青在的话……

她一定会温温柔柔地笑着，点点她的鼻子。

“阿竹本来就这么棒。”

竹袖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那枚香囊，捧着它贴在自己脸颊上。

是青袖曾经赠予她的那枚。

方多病看出来，是与青袖那枚一模一样的那枚香囊。

林舒倒在一旁，还是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那又如何？还不是连自己的身契都没法掌控的青楼女子？两个都不过如此的女人罢了。”

“狗东西！”

方多病骂完刚想再给他来一脚。

出乎意料的，竹袖姑娘在他开口的时候便抬脚踹了过去。

竹袖踹完后有几分不知所措，似乎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用玉簪划伤林舒后，自己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胆怯的懦弱的阿竹也可以做出这样勇敢的出格的事情。

林舒更是想不到。

竹袖虽然看起来很是不留情，使的劲头也不小，但毕竟是个不习武的姑娘家，踹一脚根本不能对林舒有什么身体伤害。

但从他通红胀满血丝的眼眶来看，心理伤害应该是不小的。

林舒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只能受他蛊惑，被他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脱离掌控，踹他一脚。

这件事情和当初被那该死的女人拒绝一样让他觉得耻辱。

他更加抓狂地大喊。

“你们都不过是卑贱的女人！凭什么拒绝我！凭什么反抗我！！”

“连身契都被别人买走了，你以为自己自由了？？不过是变成了别人的奴隶而已！！”

“没错，没错……你还是一个奴隶！！”

林舒像是抓住了什么稻草似的，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方多病看着无可救药的林舒，嗤笑了下。

他转头对将拳头攥到发白的竹袖说道：“竹袖姑娘，你的身契，是青袖买走了。”

一句话，让竹袖如获救赎般看向他，让林舒脸色变得极差。

“在，哪？方公子。”竹袖颤抖地问道。

方多病将那与竹袖所有的一模一样的香囊和包着身契的布包都递给竹袖。

竹袖轻轻抚摸香囊上的图案。

“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