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②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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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小时前。

五条本宅。

五条悟房间里装了很多零碎的小东西, 里面有几幅画,是人像画,脸部五官很眼熟。

也难怪月江会说自己之前见过她, 妹妹在房间里转了转,估摸着天色已晚, 刚打算从房里测出来,却没想到忽逢意外来客。

一个上了年纪的、看上去严肃的老头,站在不远处, 没有说话,但是应该是在等她。

她记得这个老头, 是五条家的支系, 应该是五条悟的父亲那一辈,好歹这几天吃喝住都在人家家里, 虽然五条悟嘱咐她不用去管别人, 但见到人起码也不能装没看见, 这么想着,妹妹笑着向对方微微颔首。

不料对方直接朝她走过来了。

妹妹还在想如果对方想跟她玩500万支票离开剧情该怎么把价格再砍高点,结果对方的姿态并不傲慢, 反而很谦逊。

“莲小姐, 您住在五条家这些天, 下仆可有疏漏之事?”

“没有, 非常感谢五条家无微不至的照顾。”

“那就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凌厉地眼神扫过月江, “如果觉得哪里受到了慢待, 请一定要提出, 五条家一定会好好惩处这些怠惰的仆人。”

“……那倒不必啦。”

妹妹实在不太习惯浓浓的封建味,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长成禅院直哉才对。

对方的态度虽然还算不错,但是妹妹也没有继续在这里跟他聊下去的打算,打算告别离开,出于多年养成的谨慎,她对五条家始终保持着一定防备,因此在那把刀向她扎过来的同时,很顺利地抵挡住了刀锋。

“月江!”她打掉了对方的刀,“你清醒一点!”

侍女的双眼毫无光亮,刀子被打掉之后就再无反抗,手臂垂在两边,头也像失去了支撑一样,突然耷拉下来。

妹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月江的身体以肉眼看得到的程度,迅速变大膨胀,像一个在短时间内被充气过度的气球,承受不住气压,砰然炸开!

飞溅的血肉四处散落,一接触到地面,泥土溶蚀塌陷,一挨到花草,植株瞬间凋零腐败,但接触到妹妹十公分以外的空气就被彻底净化。

但另一个人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能力能抗衡,他受到有毒的血液的喷溅,半张脸仿佛被高浓度的硫-酸侵蚀,瞬间就炭化不少,空气里还响着滋滋的灼肉声。

如果放着他不管,恐怕他马上就会死去。妹妹三两步上前,伸出手拢在他的面部释放灵力,澎湃的白光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全身,和死死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对峙,黑气腐蚀男人性命的速度要略逊一筹,眼看就要成功,他终于睁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声音太小无法听清,她俯下身去,瞳孔骤缩。

“快……走。”男人说。

他身上最后爆发的咒力将她冲开。

“莲小姐,鄙人……对……对你……不住……”他唇颤了颤,声音消散在风里,“谢谢……”

男人合上了双眼,身体在眨眼间就被黑气彻底覆盖,失去了生机,变成了一具死尸。

指甲的粉色已经染上了不祥的黑,妹妹捂着嘴,血丝从指缝间溢出。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特意为针对她而布下的骗局,男人虽然在最后把她推开,但还是晚了一步。

“咳……咳。”身体里的灵力被污染,又在同时被不停自净,两种力量在身体里对抗冲击,痛的人灵魂都在发抖。她仓促地抹了一下唇角,撑在地上喘气,眼睛微微抬起,有人步入了视野之中。

脖子被毫不留情掐住,她被迫抬起头,唇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两片薄肉仿佛被野兽啃噬着,血腥味不断飘进鼻子里,几乎让人失去正常知觉。

“真奇怪呀。”

真人低声在她耳边喃喃,妹妹无力地被支配得靠在胸膛上,天真又无辜的面孔,丝毫看不出他能做出怎样恶毒而残忍的事情。

“明明已经把心挖走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没有心应该也不会有爱了才对。”

她呛出几口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他身上,狼狈地笑了几声。

“你知道——人是先有心再懂爱,还是先有爱才有心吗?”

类人的咒灵茫然了:“我不知道。”

“你的胸腔里没有声音——”她喘着气笑,“你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了吗?”

“嗯呢,”他委屈地说,“网络上说,爱是由心产生的,我不想要那颗心脏,它总是让我很烦恼,因为真人喜欢你,可是莲衣不喜欢我,所以我就不要喜欢你了。”

“蠢蛋,没用的。”

她轻轻地说,“你以为爱就是那块肉吗?心和心脏可不是一种东西啊,苍蝇也有心脏,它可不会去爱谁。”

“只有人才会爱吗?”他说,“爱到底是什么?”

“爱是诅咒,当懂得爱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被诅咒了。”

她慢慢地抚上了他的胸膛,眼睛里闪烁着冷漠的嘲讽,“真人,你吻了我,一个人只有爱另一个人才会这样做。”

“……是吗?”

“是啊。”她说,“恭喜你,你已经变成人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妹妹缓缓睁开眼睛。

身体似乎缺了一个大洞,鲜血从里面不断地流出,换作是普通人,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在体内相互倾压抗衡的两种力量,终于以灵力的胜利而告终,一旦占据了上风,身体的自我修复机制很快就修补好了破损的□□。

居然没死,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嘲地笑了几声,真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放过了她——或许只能说是没有斩草除根,确定她死亡以后再离开。

男人的身体早已消失不见,妹妹扶着大树稳定身体,血液的流失过多对她还是造成了少许影响,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几个衣着上印有五条家徽的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见她还活着,有点诧异。

“竟然还没死。”

“看来有点本事。”

“那些诅咒师做事就是不利落。”

他们毫不在意的在她面前皱眉交谈,偶尔投过来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还不错的商品,言行之间多有不睦。

失血过多而混沌的头脑恢复清醒,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五条悟的。

他之所以不惜争吵也要把她留在五条家,就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如果她在五条死亡,就意味着是他亲手把她推上了死路,可想而知,她的死亡绝对会成为对付他的绝佳利器——让他的灵魂痛苦,让他的意志动摇。

如果是在战场上——

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可是五条家的人!”

“五条家的人?是啊,可惜我们一直把他当成五条家的神子供养他,却一直没有把我们当成是家人,”一个人冷笑着开口,“就算是养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养熟了,可五条悟身为五条家的人,却想方设法要断了本家人的生路,哼,改革咒术界——本家的人现在都没清醒,还打算依靠他,做梦!也不想想是谁给他提供了这样优越的生活,现在却要恩将仇报。”

控制不了的刀子,还是早点折断为好。

“你的能力不错,莲小姐,似乎还可以治愈其他人?如果你愿意改邪归正,服从于五条家,那么我们也会为你提供不错的待遇。至于悟大人——难道你还在等他吗?恐怕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脑袋里有一根线闪过,妹妹脱口而出:“是涩谷!”

对方显然看中了她的治愈能力,因此还算有不错的耐心说服她,“不错,就算是悟少爷,面对今夜的困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说不定还会被审判——到时候他可没有多少余力来保你。”

“真是完美的计划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说,“如果我不肯答应呢?”

对面的人皱起眉。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意思是,敬酒罚酒我都不吃,”她轻笑着说,声音似乎因为虚弱,还显得有些细声细气,“这张桌子我也要掀翻——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菜养活你们这些蛀虫的人,没道理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他们哈哈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她在说一个无趣的笑话。

[真是让人生气啊,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随便摆弄的傀儡吗?]

甚至还笑嘻嘻地问她:“你想怎么样呢?”

“很简单,谁抢他的功,”她说,“我要谁的命。”

***

涩谷区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上许多。

帐不仅隔绝了人,信号也不好,她联系不上其他人,一路开车火花带闪电,等到达了事故区域,车子几乎都报废掉了。

她伸出两只手,触及到了那一层如玻璃片似的帐,又忽然有两只手,分别同时覆盖上了她的左右手。

“不要去。”

“别进去。”

伏黑甚尔和夏油杰同时开口。

“里面很危险。”夏油杰说,“我们两个进去就可以。”

虽然看不顺眼这个狐狸眼小子,但是这点对方说的还是没错,大胸杀手没反驳。

黑发女人没对莫名出现在身边的两个早已死去的人多惊异,在五条家他们两个就已经冒了出来。她才发现这两人自从死后就跟在身边。

这属于技能操纵的一部分,角色死在她手中后会接受被动操纵,本来以为这一点只对咒灵起效,没想到对人也一样。

她不太愿意去想他们两个到底看见过她多少绝对不想被人知道的犯蠢的事情,比如说绝对不能见人的手机浏览,咳咳,好在现在谁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这个……

“这种操作有距离限制,隔得太远会限制精度和准度,我必须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她说,“你们难道还没有闻到里面的血腥味?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已经晚了!”

帐内的情况的确很不容乐观,数不清的改造人蜂拥而出,涩谷区仿佛生化危机之类的末日篇拍摄现场,被丧尸忽然入侵。人们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乱冲,尖叫的,混乱的,汹涌的,潮湿的,哀嚎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方向,不知道到底往哪走才能得生。

大街上还有诅咒师在虐杀普通人,实力的失衡让这里彻底沦为了人间的屠-宰场,沦为了他们虐-杀-生命的游乐园。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摔在地上,身体被改造人贯穿,年幼的小孩倒在地上,拼命摇晃母亲想让她醒过来。

“妈妈,妈妈!”

夏油杰下意识想伸手召唤,没有成功,伏黑甚尔已经率先出手,直接爆掉了改造人的脑袋。

可恶,居然让这个家伙抢了先。

不过他的存在感没有维持多久,伏黑甚尔脸色古怪。

“……我感受到了召唤。”

有人在利用他的身体作为介质,在附近进行招魂仪式。他早就已经死了,对复活这种事情本来意愿不大——还不如照现在这样跟在她身边,不过他的肉-体是人类最强,如果被人利用,说不定会给莲衣造成麻烦。

“我……”

夏油杰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他也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就在附近。

“我去把身体夺回来。”伏黑甚尔说,“如果——”

夏油杰飞快地打断了他,笑眯眯地说:“不要废话了。”

现在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改造人就像是病菌,由普通人变成,又拥有比普通人更强悍的生命力和实力。

就算是特级,但咒灵操使没有咒灵,在灭敌数量上就有劣势。

夏油杰又果断地抹掉了几个改造人的脖子,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不以为意地随手抹了一把。

妹妹朝他走过去。

在纷扰的闹市里,她身边好像总有一种特别的宁静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

“杰,”她转头向五光十色的夜涩谷看去,那里本该是快乐的小吃街,年轻人的集聚地,现在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建筑,鲜血,遗骸,她的眸光黯淡下来,“你生气吗?”

他意外,哂笑了声:“想听实话?”

“嗯。”

“那可别生气呀。”

“好。”

“实话是——”夏油杰说,“不怎么生气。”他淡淡地说,“归根结底,是他们太弱了,不是吗?”

“还没有读高专的时候,在普通学校,生物课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曾经一起进化的有许多动物,但最后只有一部分动物成功进化成了人类,而那些没有进化成人类的猴子就成了动物园里被观赏的动物,这是自然的抉择。就算今天他们得到拯救,以后照样会死。”

妹妹点了点头,说不上生气,也不像是完全没反应。

“那么,”她语出惊人,“既然是迟早会被杀死的弱者,与其让他们痛苦的死在那些诅咒师或是改造人的折磨里,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夏油杰惊愕地看向她。

但黑发少女已经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了,闭上眼睛伸手结印,从她身上忽然涌现出了巨大的咒灵团,冲上涩谷的半空之夜,像雨一样散落下来,俯冲落在了那些仍然活着的人身上。

扭曲的,丑陋的咒灵,缠绕上了那些无知无觉的普通人。

“莲衣——”

黑发男生终于回过神,立马伸手想去阻碍她,“不要做蠢事!”

她已经为他承担过一次罪孽,绝不能为了这些猴子的罪业下地狱!

她反手将他定在原地,对被操纵者来说,操纵者拥有对他绝对的控制,“杰,不要阻拦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对他们做的——不过是和对你一样的事。”

无数在涩谷街上奔跑着、或是躲藏在那些角落里祈求保命的普通人,在同一时刻,同时丧失了生机,机体无力地倒塌在了地上。

但是很快,从这些倒在地上的身体中,冒出了一个个新生的茫然的灵魂,彼此间面面相觑。

改造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怒吼着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真是疯子。”

夏油杰握紧了拳头,看着她的口鼻已经泊泊流出了鲜血。她不在意地朝他笑笑,画面有几分惊悚,平静地说,“普通人到底是不是应该被这个世界淘汰,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刚死的生灵不断涌出,数量很快就超过了改造人和诅咒师。

“是否因为他们天生弱者,所以就理所当然的和鸡鸭鱼一样,任人宰割。”

每个新死的灵魂身上都隐约缠绕着一根白色的光线,一端缠绕在手腕上,另一端消失在空气里。

“可他们是人啊。”

“就算是蝼蚁尚且求生,只要给他们一点可能,他们就会死死抓住。”

她抬起手,无数的线段紧紧缠绕在了手腕上,夏油杰看着她将唇抵上手腕,如同吟诵一段古老神秘又蛊惑人心的咒语,“去向杀死你们的人复仇吧,普通人们,用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觉悟去杀死他们,用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决心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把自己的切肤之痛回报给那些杀死你们的人,让他们也感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下地狱也要把对方带走,这是为数不多的普通人复仇的机会——你们是要原地等死,还是拼死一搏?”

答案豁然而出。

人间地狱这场表演主演终于互换了角色,诅咒师们疯狂逃窜。

在这场血海腥河中,夏油杰模糊听见了她的声音。

“漠视生命的生命,终究也会被漠视——这才是自然的抉择。”

强撑着让夏油杰去找回自己的身体,等他消失在视野中,她终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强行支撑着不能为人类身体动用的力量,她的身体几乎快被撑裂,鼻血已经把整个衣服前襟全浸湿。

已经到极限了。

她感觉到身体在渐渐变凉,这个时候的意识却很清醒。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她就总是沉浸在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里,但是现在,她好像又找回到了最初玩这个游戏的快乐。

[我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改变。]

【警告!】

【玩家力量不足!有登出风险?是否确定选择复活普通人?】

……

狱门疆打开了。

[夏油杰]已经胜券在握,神色又在瞬息大变,他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总感觉已经不属于他一样。

——哪怕确实不属于他。

脑袋一凉,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为什么还能看见自己在笑呢?

不,那不是自己。

是真的夏油杰。

这么想着,它发现自己的本体已经掉在了地上。

狱门疆敞开。

最后只来得及感叹了一句:“……我还真是运气不好啊。”

“运气不好吗?”五条悟轻叹。“我也是啊。”

命运没有多偏爱眷顾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总在风平浪静时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他随手捡起了咒具,看了眼那个头颅,很快头颅就连同这五条家的傀儡一起灰飞烟灭。

和久别的好友重逢本来是件令人喜悦的事,可是在这个时候心却不断地下沉。

电量不足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本想挂掉,却又点了接听。

声音断断续续,像旧时代的破损录音机,割得人耳朵疼。

“悟,”她说,“如果你爱我,不要诅咒我。”

在咒灵操使的微弱感应消失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街区。

万圣之夜在涩谷区以外的地方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不远处有人开始放起了烟花。

宽阔的街道上,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地,无数的普通人从地上爬起,擦了擦眼睛,不敢确信地互相对视、询问。烟花燃放起来了,冲向天空绽开星河,又落下来,融入霓虹里。

街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互不相识的人们彼此拥抱,欢喜,庆祝着,在这场浩劫里,获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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