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妃(1 / 1)
第四章 王妃
尚妆在景仁宫听闻前线的战事停了下来,她有些担心,不知元聿烨会以什么样的办法去应对。茯苓在一旁咬牙道:“小姐,那萧太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奴婢倒是想剖开他的心看看究竟有多黑!”能下令屠城的人,在茯苓看来,必然是可恶至极的。
尚妆怔住了,这才想起那日在黎国城墙上所见着的萧誉。仔细回想着,那也不过是个给她感觉很儒雅的年轻人罢了,在她的记忆力,似乎屠城这样的事不该是那样的人可以说得出来的。想着,不觉又想笑,怕终是她想得简单的,那是关乎国恨家仇的,怎么能凭她的感觉去断定呢?
翌日的时候,听闻各位王妃都要出宫去了。尚妆过郁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见王妃们也在。太后与她们寒暄了几句,便见她们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只安陵雩看着尚妆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不过是碍于此刻在郁宁宫,二人终究是没有说得上话。
她起身的时候,倒是听闻元政桓来了。
尚妆吃了一惊,安陵雩亦是猛地回眸瞧去。
他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尚妆才想起他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得见东西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人。那么,她也不该说,是么?
他的目光,并不曾朝她瞧来,只淡声开口:“臣来接妆儿回去,倒是不想,太后让她来说话了。”
太后笑道:“可不是,往后又得许久才见,哀家便让她们来说说话。王爷何时启程?”
“想来,也就这几日。”他从容而答。
太后殿了头,安陵雩已经上前,立于他的身边。
这时,听得世子进来了,乖巧地一一见了礼。在行至元政桓身边的时候,他抬起头,小声朝太后道:“太后,镡儿在家里见过他的。”
尚妆这才想起从云滇郡回京的路上,他曾对元聿烨说过的,说元政桓不与他说话,他不喜欢他。
太后笑着:“镡儿自然是见过的,叫皇叔公。”
世子似乎有些不乐意。孩子的心『性』总是很直白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丝衣上前来倒茶,恰逢世子转过身来,不小心撞在一起,茶壶里的水溅出来,喷在世子的衣襟上。众人吓了一跳,忙手忙脚『乱』地帮他脱下衣服来。这个季节的衣服薄,怕烫了他。
“怎么搞的!”太后呵斥着。
丝衣吓白了脸,一面说着“奴婢该死”,一面帮世子将衣服脱下来。
世子却小声道:“镡儿不疼的。”
衣服脱下了,肩头处已经红了一片,饶是尚妆看了都觉得有些心悸,那孩子,居然说不疼。
太后的眸子『露』出心疼之意,忙开口:“还不快宣了太医来!”
丝衣忙应了声,慌慌张张地下去了。
年嫔正好在边上,忙用了帕子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肩头的衣服又往下褪了些,他的手臂上,一个小小的胎记『露』了出来。
年嫔不觉看了一眼,太后也是瞧见了,随口道:“倒是让哀家想起王爷小时候。”
尚妆吃了一惊,却听元政桓笑了一声,只问:“世子真的没事么?”
太后看着世子,见孩子朝她摇摇头,太后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真是听话的孩子。只可惜,是许太后的孙子。
“镡儿最乖了,你皇叔公关心你呢。依哀家看,你倒是像你皇叔公。”她说着,抬眸看向元政桓,笑着说,“王爷说是吧?他和你,一样有着胎记在身。哀家还记得那时候,还是遗传了你母后的。”
元政桓淡笑一声:“太后怎的又突然提及这个。”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这时,太医匆匆地来了,上前给世子瞧伤。
尚妆却是一下子怔住了,太后说元政桓身上的胎记是遗传了淳佳皇后的,那说的,必然是那月牙形的胎记。那么,慕容云楚身上那印记呢?怎么能有那么巧的事情?
茯苓是不知道元政桓身上的胎记的,故此,也只微微皱了眉,倒是不说什么。
太医细细地瞧了,才起身道:“太后,世子没什么事,臣配了『药』膏给他涂上几天便会消红了。”
闻言,太后才放了心。
元政桓开口道:“既如此,臣也不多留了,臣告退。”从进来到出去,他始终未曾看尚妆一眼,仿佛是刻意的。
安陵雩也忙行礼告退。
太后并不多留他们,只点了头。目光,又落在世子的身上,宫女已经取了干净的衣服来给他换上。他冲着太后甜甜地笑,摇着头道:“镡儿不疼的。”
都红了一片了,哪能真的不疼?
坐了会儿,依旧是元聿烨携着慕容云姜的手而来。嫔妃们的目光,或歆羡,或嫉妒,但却因为对方是皇后,没有一个人敢多言一句。
惟独尚妆,自始至终都的低着头,不去看他们。
元聿烨的目光偶尔掠过女子的脸,却只瞧见了那隐于阴影下的样子,他勉强一笑,继而又转向太后,倒是让人觉得母慈子孝地说着话。
茯苓站在尚妆身后,咬着牙听着。她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皇上怎么能这样对自家小姐呢?
从郁宁宫出来的时候,茯苓扶着尚妆走在前头,走出一段路,尚妆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打在她的腿上,吃痛地轻呼了一声,猛地摔倒下去。
“小姐!”茯苓忙拉住她。
却有一人的手自一旁伸过来,同样拉住了尚妆的衣袖。那力气却是好大,只听得“撕拉”一声,尚妆的衣袖被狠狠地扯了下来。
空『荡』『荡』的右臂,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冷起来。
尚妆有些吃惊地回眸,瞧见女子手中还攥着那一截从她身上扯下的衣袖,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目光,让尚妆觉得有些心悸,云妃是故意地,故意扯下她的衣袖!
茯苓撑大了眼睛,这叫什么事?
如今天气热了,她身上也只一件衣服,不然还可脱下了给小姐披一下。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云妃刻意说得大声:“哟,雩妹妹走路可小心着点儿,这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好呢?你瞧,这一扯,倒是不好了,呵呵。”她得意地说着,目光一闪,接着道,“方才还真是吓了本宫一跳,本宫还以为瞧见了雩妹妹手上的守宫砂,却原来,是瞧错了。本宫说呢,雩妹妹是谁,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能是完璧之身呢?”
她的话音才落,身后的嫔妃们个个嗤之以鼻。只年嫔朝尚妆投来疑『惑』的目光。
尚妆却是一惊,她几乎是本能地朝自己的右臂瞧去,一刹那,终是怔住!
那光洁而白皙的手臂就那么突兀地跌入自己的视野里。
那原本有着夺目守宫砂的地方,如今却是干净得连着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她几乎是本能地抚上那个地方,这……怎么可能?!
她的守宫砂呢?
男子的脚步声急急传来,尚妆还未曾反应过来,那大手已经飞快地伸过来,扼住她的皓腕,用力将她的身子拉过去。
尚妆轻呼了一声,跌入他的怀抱。男子的目光直直地看下来,在那光洁无比的手臂上,在她原本该是有些守宫砂的地方……
“皇上……”慕容云姜上前来,小声唤着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仔细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云妃的话。目光落在男子带着愤怒的脸上,慕容云姜的指尖一颤,难道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与元政桓的事情,竟不是空『穴』来风么?
难道,哥哥瞧见的,还不止那一吻?
想到此,慕容云姜紧张地看着元聿烨。
他的脸『色』极尽难看,目光依旧落在尚妆的手臂上,久久不曾移开。
云妃的嘴角衔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却依旧故作不止地上前开口:“皇上,臣妾……臣妾方才瞧错了,哪里是真的有守宫砂呢。”
呵,没有。
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元聿烨猛地抬眸,对上云妃的眼睛,那种压迫感,让云妃心悸不已,方才的得意之『色』『荡』然无存。她不觉退了半步,低下头不再说话。不过,看元聿烨的脸『色』,他该是动怒了吧?
是啊,怎么会不动怒呢?他只要是个男人,就一定会动怒。何况,他还是皇帝。
尚妆这才慌『乱』起来,开口道:“皇上,臣妾……”
只是面前的男子,却不待她说完,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臂扬长而去。那与她擦肩而过甩起的风都似乎在那一刻变得凛冽无比,生生地扇过她的面颊,觉出了痛。
“皇上!”慕容云姜抬步追上去。
尚妆突然想起昨日安陵霁来的时候,说外头都在传言她与元政桓关系匪浅的话来。就这样的流言蜚语,元聿烨必定也是不能接受的,更何况是今日的事情!
她还是处子,没有人比元聿烨更清楚。而现在,可笑的是,她的守宫砂呢?
元聿烨难道不会以为她和元政桓……
咬着牙,抬步朝男子离去的方向跑去。
“小姐!”茯苓见她突然跑出去,方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忙追上去。
跨出郁宁宫门口的门槛之时,也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身子直直地扑出去。掌心划过地面,生出了火辣辣的疼。
“小姐!”茯苓冲上去扶她,尚妆却不理会,直接追出去。
御驾却已经远行而去。
忍着痛爬起来,茯苓咬着牙道:“是……是往关雎宫的方向。”那是慕容云姜的寝宫。
尚妆没有迟疑,抬步跑着追出去。她也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事情,她却是想要与他解释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守宫砂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可,她只想解释一句,哪怕他不听,她也只想解释一句!
茯苓追着她跑着,一面叫着她,而尚妆的步子飞快,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关雎宫外头,只余下一定空空的轿子。
宫人们见她跑上去,忙上前拦着她道:“修容娘娘,您……”
“本宫找皇上。”咬牙说着。
那宫女怔了下,回眸的时候,瞧见清儿出来,忙道:“清儿姐姐,修容娘娘说找皇上。”
清儿关上了身后的门,上前朝她行了礼,才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在里头休息呢,修容娘娘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去禀报,说本宫有事与皇上说。”她依旧咬着牙说道。
茯苓着急地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到底出了是事啊?可,皇上是生气着走的,这一点她不会看走了眼啊。轻拉了拉尚妆的衣袖,她小声道:“小姐,还是……还是先回去。”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的,这一路上,好多的宫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衣衫不整,在宫里也是忌讳的。
清儿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娘娘还是请回吧,什么时候皇上想见娘娘了,自会过景仁宫去的。娘娘大可不必,眼巴巴地追着来关雎宫。”
她今日,怕是正了整个后宫的笑话来吧?皇上日日语皇后一起,而她雩修容,作为昔日的宠妃,竟如此不顾身份,急急追着来关雎宫见皇上。呵,原来她也会有这样一天!
清儿心下想着,觉得愈发得意了。且不说自家小姐与皇上如何,光凭这一点,戳了雩修容的锐气,她心里就觉得高兴!
只要她不进去,永远不知道这道门后的二人,究竟如何。
“小姐……”茯苓伸手拉住她的身子,她的脸『色』苍白不堪,她担心她体内的毒,咬着唇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她在心里责怪皇上,究竟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本宫要见皇上。”她还是那句话,今日,她也许是死心眼儿了,她就是想让他亲口听她的一句解释。
清儿有些生气了,才要开口,却听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从里头,探出张公公的脸,他只瞧了尚妆一眼,面『露』难『色』,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出来,开口道:“娘娘还是请回吧。”
尚妆见是张公公,忙道:“公公去跟皇上说,说本宫有话要说。”
张公公叹息一声:“娘娘还是请回吧。”
“公公,皇上不见本宫,本宫不会走的。”
“你!”清儿被她气得脸『色』都变了,怎么可以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看来当初少爷对她的感觉还真真是正确的!所以,她对着这个女子,一直都没有好感。
张公公动了唇,摇着头,为难地开口:“皇上说……说娘娘若是执意在这里,就跪着等吧。”
茯苓吃了一惊,脱口道:“公公弄错了吧!皇上他怎么可能……”
“茯苓。”尚妆打断她的话,她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跪,你便跪吧。
跪下了,没有任何迟疑。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他才登基,也是罚过她的。对了,还是灵阙取了蒲垫来给她用,还说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么这一次呢?
还能去得快么?
颓然一笑,原来回首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物是人非。
如今这宫里,哪里还有灵阙呢?
张公公什么都说不出来,叹息着回身进去了。
清儿也不再说什么,也跟着张公公进去。
茯苓俯下身去扶尚妆,皱眉道:“小姐为何要跪呢!我们回去!”皇上不心疼她,她心疼!
尚妆却摇着头,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低语着:“茯苓,你不懂。”
“奴婢就是不懂!”她说着,哭起来。
王爷带着亦妆走了,皇上又只和皇后在一起,那小姐怎么办?谁来心疼小姐?想到此,她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心里愤愤的,将那些人一个个都数落了一遍。
关雎宫内。
张公公进去,见元聿烨铁青着连坐在床边,他迟疑了下,依旧上前,小声回话:“皇上,奴才按您的意思传了话。修容娘娘没走,真的……跪在外头了。”
身子微微一怔,他没有开口说话。
清儿过去慕容云姜的身边站了,慕容云姜却是皱眉道:“公公还不去劝了她回去?外头日头那么烈,叫雩修容怎么受得住?”
张公公还未开口,倒是清儿道:“公公劝了,是修容娘娘自个儿不走的,也怨不得别人。”
“清儿!”慕容云姜低声呵斥着。
她这才想起元聿烨还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了嘴。悄然看了一眼**之人,见他的脸『色』沉沉的,倒是不多言一句,故此,也微微放下心来。
慕容云姜让他们都退下,才行至元聿烨面前,轻声开口:“皇上真打算让她一直跪着么?”
“不然,皇后以为?”他咬着牙,声音冷得有些可怕。
慕容云姜略微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想了想,终是道:“那件事,是真的?”
元聿烨的目光猛地移至她的脸上,冷笑着:“朕以为,此事丞相还会与你描述得更加具体一些。”比如,除了吻以外的东西。
他话里的意思,慕容云姜自然也是明白的。
只是,当日哥哥确实没有提及更多的东西。而近日云妃的话,还有元聿烨的神情动作,却无比是在告诉她,在元聿烨的面前,雩修容极有可能还是……处子!
想到此,她猛地吃了一惊。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重重的事项表明,她不往这方面想都不行。
心下虽是这般想着,嘴上却是道:“臣妾愚昧,不知皇上何意。”
元聿烨却不说话了,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慕容云姜只站在他的身侧,亦是识趣地不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关雎宫里头依旧是一点动静都不曾传出来。茯苓心里着急着,偏偏自家小姐又劝不动,她急着眼睛红红得,搬救兵,可人家是皇上,还能有谁压得过皇上么?
太后?
咬着牙,想都别想。太后与小姐关系素来生硬,即便很好,也不见得太后能压得住皇上。
触地的膝盖传来的疼痛已经开始麻木了,阳光似乎愈发地猛烈起来,照得她的眼前有些晕眩。身子晃了晃,茯苓忙扶住了她,心疼地开口:“小姐,我们回吧……”
摇着头,还是摇头。
她没有做过,她是清白的。叫她死可以,可不能侮辱了她的清白啊!
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茯苓吓得抱住了她的身子,哽咽地开口:“小姐这是何苦?”目光,落在她『裸』『露』着的右臂上,小姐还是处子,她是她的贴身丫鬟,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那颗守宫砂却不见了。
猛地想起那一日,在云滇郡的时候,小姐瞒着她偷偷与王爷出去的事情。心下大吃一惊,颤声问:“那日小姐和王爷……”话,问了一半,终究是说不出口来。
尚妆却是一怔,茯苓话里的意思,她如何听不出来?
抬手,握住她的手,开口:“我和王爷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有没有发生,她难道不比任何人清楚么?只是,守宫砂哪里去了,她无从解释。
茯苓也是怔住了,小姐的话,她肯定信的。她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婢错了,不该『乱』说的。”
“茯苓!”她真傻!尚妆抓着她的手,她的力气不大,却是用力地抓住。今日的情况,被怀疑,是很正常的。元聿烨不也怀疑了么?
那颗守宫砂,能说明一切的守宫砂不见了,谁能相信她是清白的?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想,连她自己都是要怀疑的。
里头的慕容云姜回眸朝外头瞧去,他们在内室,自然,是瞧不见外头的情况的。她又回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从方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只是脸『色』依旧。
想什么?外头的女子么?
或许吧。
他爱她,自然无法承受这样的欺骗。
若是换做别人,就比如那徐昭仪的事,他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赐死。
脚步微微移动了半步,她才轻声开口:“皇上,可要臣妾出去看看?”
他还是不说话,慕容云姜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出去。
“让她进来。”
身后,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那句极短的话,却是夹杂了无数彷徨与失望。
慕容云姜猛地回头看着他,却见他的嘴角『露』出冷冷的笑。
此时,外头猛烈的阳光已经缓缓收起。燥热的空气里已经隐隐地飘过来些许的凉意。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了。
尚妆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居然瞧见慕容云姜亲自走了出来。
茯苓突然觉得害怕起来,此时她才相信那时候少爷说的话,后宫的女子,就是要皇上庇佑着,才能趾高气扬地活着。
如今皇上对小姐的态度,让她觉得害怕。
“皇上让你进去。”慕容云姜上前说着。
尚妆的身子一颤,猛地抬眸,是么?他终于肯听她的解释了?
欣喜地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处疼得已经麻木了。茯苓忙搀着她的身子,让她靠着自己,一面问着:“小姐如何?可以么?”
她咬着牙,自然是可以的。
抬步往前,却听慕容云姜又道:“还是雩修容自个儿进去。”她朝茯苓看了一眼,话语简短。
茯苓一怔,倒是尚妆已经拂开她的手,她吃了一惊,才要叫她,她却已经抬步入内。
双腿还是麻着,膝盖处还能传来丝丝的痛楚,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进去。
隔着屏风,她已经瞧见男子的身影。咬着唇,一步都没有迟疑地进去。
她与他,隔了二丈的距离站着。
她看着他,他却只听着她的呼吸声,没有叫上前,亦没有抬眸看她。
良久良久,尚妆才终是启了唇:“我和王爷什么都没有做。”
“连接吻都没有?”他反问着。当日慕容相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一时间怔住了,她知道他是因为今日之事,所以才要翻旧账的。终是上前,立于他的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我是清白的,皇上为何不信我?”
他亦是抬眸,冷冷地开口:“你叫我如何信?”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那『裸』『露』了半截的手臂上。
尚妆不觉低头,也看着自己那白皙的手臂,是啊,如何信?
气氛一时间低沉了下去,有风吹进来,撩起了床沿的绯『色』幔帐,清新的香味缓缓地在房内飘『荡』起来。
尚妆的身子有些颤抖,头仿佛越发重起来,她不自觉地往前了一步,他说,他如何信她……
是啊,用什么来证明她的清白?
也许,唯有这样。
瞧见面前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元聿烨只觉得心头一阵,他终是抬眸看着她。女子苍白的容颜跌入心底,他只觉得心头钝痛,他是在意的。
尚妆颓然笑着,俯身,主动吻上他的唇。明显感到他的身子一颤,她的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微微用力抱住他。她无法解释为何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会不见了。可,她是处子,她不会弄错的。
如果,唯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清白……
闭了眼睛,抬手,解开她身上的扣子。
元聿烨大吃了一惊,撑圆了双目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在做什么?呵,还不明白么?
抬手,咬牙将身前的女子推开,他冷笑着:“这些,还是留着给别人吧!”
尚妆颤抖着睁开眼睛,“皇上以为,这‘别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他怒得站了起来,狠狠地一甩衣袖,大步朝外头走去。
“皇……”尚妆猛地站了起来,却是双腿一软,直直地摔下去。
再抬眸,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于视野。呵,她不觉想笑了。解释,也解释了,他终是不信她的。
来这一遭,后悔么?
在心里问着,却是摇头,不后悔。她是清白的,她想亲口在他面前解释一次。如今,她努力想要做的事,做完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此刻朝门口走去,身子仿佛是千般重,脚倒是想踩着浮云,如此的不搭调。
强撑着,才行至外头。
茯苓见她出来,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吓得赶紧扑上前扶住她,脱口道:“小姐怎么了?”她方才,看见皇上怒意冲冲地带着张公公回乾承宫了,等了好久才见小姐出来,此刻,倒是也不敢问皇上的事情。
慕容云姜见她这个样子,倒是也不与她说话,只道:“叫人给雩修容准备轿子。”
回了景仁宫,尚妆终是抵制不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姐!”茯苓惊叫着,却是一把扶不住她。忙惊慌地喊了人帮忙扶了她进房。
指腹搭上她的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不是她体内的毒发作了,只是她的身子一下子虚弱得很。她才知,方才的一路,她全凭硬撑着才可以走得完。
眼泪在眼眶地打着转,喊了宫女下去打水,又吩咐取了干净地衣服来。
守在她的床边,见她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怕吵醒了她。
水打来了,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细瞧着,脸上到底是没有泪痕的。茯苓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坚强,人前,不哭一声,不叫一声痛。
倒是她,快要忍不住想痛哭一场了。
伺候她换了衣服,守在她的床边,一步都不敢走开。
尚妆只觉得整个人混沌得很,闭了眼睛,仿佛又瞧见元政桓身上的那个胎记。眼前,闪过两个月牙形的胎记,一直交织在一起,混得她的头开始疼起来。
对了,她方才去见元聿烨的时候,忘了提及此事了。
“嗯……”呻『吟』一声,猛地惊醒过来。
“小姐!”茯苓急急地唤她。
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尚妆心头一颤,忙抬手握住茯苓的手。她知道了,为何慕容云姜要杀茯苓!是因为茯苓见了慕容相身上的胎记,是么?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曾答应了慕容相的,绝不会因为这件事,累他出事的。她,用了茯苓的命换的。
两个月牙形……
今日太后说,那是遗传与淳佳皇后的。
遗传……
指尖猛地一颤,慕容云楚果然有问题!
惊恐地欲撑起身子,才发现浑身竟一点力气都没有。茯苓吓了一跳,以为她又是想去见元聿烨,哭道:“小姐不要去见皇上了!皇上他……他……”皇上若是心疼小姐,怎么会放着她不管?怎么会她病了都不来瞧一眼?
尚妆这才回过神来,她不能将此事告诉元聿烨的。
一边是元政桓,还有她曾也答应过慕容云楚的。
慕容云楚是恩怨分明之人,如果慕容云姜要杀茯苓真的是因为此胎记,那么事到如今,她更不能出卖了慕容相。只因,他当日许诺她一件事情的,她要他答应这么重要的事,他都应了,她又怎么能够言而无信?
“小姐,我们不想别人,皇上不心疼您,奴婢心疼您啊。”茯苓哽咽地说着。
抬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不觉笑着:“我没事。”这个丫头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呢?
茯苓还是哭着,就怕她嘴上说没事,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这一夜,那两个胎记的事情一直折磨着尚妆。
整夜没有睡好,翌日起身的时候,尚未出门被太后请安,却听得外头说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仁宫安陵氏不贞,废其修容位,禁于景仁宫,钦此!”
太监尖锐的声音自头顶灌下来,将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递上前,“接旨吧。”
尚妆也不知那道圣旨是怎么拿到自己手中的,再抬眸的时候,哪里还有太监的身影?唯有手中的圣旨,在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元聿烨以不贞的罪名,废了她。
拿着圣旨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尚妆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猛地倾身,张口便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小姐!”茯苓吓得不轻,惊叫着,哭道,“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尚妆的意识有些『迷』离,她只听得茯苓慌『乱』的声音,想说话,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完全抽掉了一半,身子软绵绵地靠在茯苓的身上,手中的圣旨却还是牢牢地拿着,不曾松开。
那,近乎是一种本能。
唤了宫女吃力地将她扶回**,等了许久,却还是不见太医来。茯苓怒得冲出去,外头已经有侍卫拦着了。她也不管他们,只吼着:“太医呢!”
侍卫仿佛是听见了极为好笑的事情,盯着她道:“你难道不知道宫里头,只有主子才有资格宣太医的么?”
“我们小姐……”
“她已经不是娘娘了,即便宣了太医,也是谁都不会来的。”侍卫有些不耐烦地赶着她,“没事赶紧回去,回去!别挡着老子的视线!”出了事,在宫里,很多人都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茯苓紧紧地握着双拳,她的脾气是不想就这样算了的,却听得宫女叫着:“茯苓,娘娘叫你呢。”宫女还改不了口,还是称呼尚妆“娘娘”。
闻言,茯苓哪里还管得找那几个侍卫?忙回身跑进去。
“小姐!”她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茯苓好怕她撑不过去。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握着她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懂医术又如何?没有『药』,什么都没有!
尚妆幽幽地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象,好似有些看不清楚。
她无力地闭了,才开口:“我……这是在哪里?”她的脑子有些糊涂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她似乎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茯苓吃惊地看着她,她的一手,还紧紧地攥着那道圣旨。
“茯苓……”她好累,又好痛。
“爹,娘,我再不贪玩了。”
“亦妆,姐不该放开你的手……”
她喃喃地说着,若不是她与妹妹贪玩,她们也许便和爹娘一起,死在十年前的那场劫难中。或者,她若是不放开妹妹的手,她与妹妹不失散,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小姐,小姐,奴婢是茯苓。小姐您看看奴婢啊!”茯苓吓坏了,抬手,抚上她的额角,才发现她竟好端端地发起烧来。
宫女下去打水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尚妆一直昏昏沉沉地说着混话,等了好久,也不见打水的宫女回来。茯苓似是一下子想起什么,猛地转身跑出去。侍卫见她又来,开口道:“都说了不给宣太医的,你烦不烦?”
她咬着牙,也不和他争,只道:“去请我家少爷,劳烦去请我家少爷!”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给面前的人,“不够,里面还有。”
她只要少爷进宫来啊,现在,除了少爷,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救小姐的!
侍卫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收回去吧,避过这阵子还好写,如今谁敢碰这烫手的山芋啊!不过是个废妃罢了,我还要养家糊口的,可不能在这里断送了前程!”他说着,又将茯苓的东西塞回来。
“走走,快走。”
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茯苓回头的时候,瞧见原本景仁宫的宫人们都收拾了东西,跟着一个太监出来。她吃了一惊,才见方才下去打水的宫女也在,忙上前拉着她问:“你们都去哪里?”
那宫女有些尴尬,咬着唇:“这里,用不着人了。”
“谁说用不着!”她吼着。
太监的拂尘狠狠地抽在茯苓的手背上,她吃痛地缩回了手,听那太监骂:“不是主子了,哪还使唤得起这么多下人?”
众人还是走了,整个景仁宫开始变得空空『荡』『荡』的,茯苓委屈地哭起来。哭了会儿,才想起尚妆还在房内,忙胡『乱』擦了几把眼泪冲进去。
她自己打了水,用帕子浸了水敷在她的额上。
握住她的手,在心里祈祷着小姐千万不要出事。
她一整日都发着高烧,偶尔还说着胡话,就是不醒来。
茯苓急着直哭,出又出不去,少爷怕是还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少爷知道小姐的情况!
“小姐,您告诉茯苓该怎么办?”小姐一向聪明,可是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叫她怎么扛啊?
连着三日,整个景仁宫都是静悄悄的。除了送饭的人会进来,其余时候都只茯苓一人偶尔走动一下。
第四日傍晚的时候,听得外头有人进来的声音。尚妆吃了一惊,忙起身,见宫女推开了门,女子笑着进来。
茯苓怔住了,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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