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徘徊石海林（1 / 1）

仿佛是有所感觉，怀里的黑冰犴发出一声低沉短暂的“嗷呜”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着李千泷。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他都感觉自己随时会被撕成碎片，直到想起肉身的强悍程度时，才露出一个苦笑，自言自语道：“唉，真的是被吓傻了，不过，怎么一天多没有呼吸都还活着呢？不应该啊。”

黑冰犴喉咙里迸出一声奇怪的音符，满是期待地看着李千泷。李千泷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从地上坐起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精心的洞穴，空气非常新鲜，显然换气效果很好，却非常温暖，他睡的地方是一块平坦干燥的石地，铺满了柔软干枯的黑蛇根草。

黑蛇根草是驱虫草的一种，叶大，分裂；花序有分枝，花白色，和其他种类的驱虫草一样不耐热，所以只能生长在北方。雾泽的夏天过长过热，所以也没有驱虫草生长，只有一片专门开挖的阴凉地种植了几百株。这个洞穴里的黑蛇根草显然采摘自夏天，巨大的花序还在，干枯后变得很柔软，睡在上面很是舒坦。

此外，洞穴一角还有成片的地根草，地根草是生长于洞穴或深渊的药用植物，看上去像一连串没有枝叶的枯木，却很柔软，韧性十足，可以治疗外伤和骨伤。洞穴的入口处，还有不少的雄黄泥。如此严密的防虫防伤害措施，让李千泷颇感意外，同时对这一地区的虫子也有了几分忌惮。能让动物都做出种种防虫措施的地方，毒虫一定不会少。

小黑冰犴的两只前爪轻轻地推了一下李千泷的胸膛，发出一声有点着急的“嗷呜”声，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响声。

“小家伙，你怎么像认识我似的？你的爸爸妈妈呢？应该是它们把我拖到这里来的吧？你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李千泷用双手撑着小冰犴两只前爪的腋下，盯着它问道。小家伙却有点着急地挣扎起来，很不高兴地翻出眼白。李千泷轻叹着把它放下，小冰犴立刻哼哼呜呜着一步一回头地朝洞口走去，显然是想自己去找吃的。

“好吧，我陪你去找吃的。反正现在我谁也不想见到，和你在一起，总比和那些天天斗来斗去的人要好。”李千泷从地上起来，摸摸冰犴黑色的头，与它一起朝洞外走去。

才出洞口，李千泷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虽然也是大片的石头林，可空气远比他失去知觉前的地方要暖非常多，地上没有积雪，除了冷杉、黑松这样的耐寒植物外，一些南方才有的植物也在这里生长，且仍保持着青色，有些甚至开了花。箭竹成簇分布，火红的棘刺花也开得到处都是，蜜蜂和各类甲虫随处可见，倒是有些像雾泽的一些干燥台地。空气中有充沛且明显的水汽，让人感觉很舒服。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空气只是暖，不会热，在大半个雷音大陆都被寒风占据的时候，这里的环境显然非常特殊，对很多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人间天堂。

已经离开石海林了吗？显然不是，周边的石头就可以证明这里是石海林的地界。李千泷记得萧楚曾说过石海林的范围非常广阔，有人活动的地方不到百分之十，其余百分之九十的地方在奥雅维克森国民所能看到的地图上都是空白，军方应该知道更多，不过应该不会多很多。剩下百分之九十的地方其实常有人进去，可十个有九个不能活着出来。回想起与心肠狠毒的雪女周旋时所闯入的地界范围，李千泷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在两天前就迷路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很多天以前，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到雪女可能已经挥动着翅膀翩翩而去，李千泷心中便满是怒火，同时还有几分莫名的酸楚。

“呜呜。”已经兴奋地冲出很远小冰犴从不远处跑回来，很是不满地用牙齿撕咬李千泷的裤腿，不过没有非常用力，不至于撕碎裤子。

“小家伙，你这样毛毛躁躁是捕获不到猎物的，还没等你靠近猎物就被你吓跑了。”

小冰犴似乎是听懂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并抬起爪子指了一下远方。顺着它的爪子看去，只能看到一块三米高的蟾蜍形状的黄色石头，除此之外什么特殊的东西都看不到。小家伙指的东西，应该是在石头的后面。

“好吧，忘了你也会吃水果，我们过去看看。”李千泷抱起小冰犴，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小冰犴的毛发非常干净，还带有一些好闻的药香，不过这不是李千泷抱着它走的原因。这片石林过于温热，很可能存在大型的肉食类生物，小家伙显得过去毛躁，他可不敢保证一口冲进某只大型食肉动物的嘴里的悲剧会不会发生在这家伙身上。

距离并不远，走过约五米的距离就到了蟾蜍岩下，李千泷敏锐地注意到，蟾蜍岩的底部似乎是一个非常平坦的基座，上面还有些斑驳的刻痕，非常模糊，分不清是人为刻上去的，还是动物爪子的抓痕。不过这让李千泷留了个心眼，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不认为与人类打交道会比与猛兽相处更安全。

足足绕了十米，才走到巨大的蟾蜍岩后面，映入眼帘的是几百株果树。除了猕猴桃、柰——又叫绵苹果，最早出现在秦汉时期，魏晋时期有大范围栽种林檎、李子等常见的水果之外，还有很多他从未见过。果树下的杂草明显被清除过，干草还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起，这越发证明了这里有人存在。只是这片果园过于广阔，除了能看到的几百株果树外，看不到的地方似乎还是树，这让李千泷没办法看到更远的地方，废修寻气诀之后，李千泷就失去了探查大范围内动静的能力，只能用幻行术快速奔跑。不过他眼下没有这个打算，小冰犴已挣脱它的怀抱在一株不知名的树下咬一些已经成熟的低垂的果实，他也饿了，正好吃些水果充饥。在饥饿状态下去探查未知区域，只有傻子或过于强大的人才会这么做。

吃了几个猕猴桃和柰果之后，李千泷才注意到这片果园有很多草其实都有驱虫效果，看似随意生长，其实是被故意留下没有拔除，那些堆成块状的干草则是些无用之草，由此可见，这片果园的主人不是一般的人，至少应该是一个智者。

李千泷朝果园伸出指了一下，对还在撒欢咬果子的黑冰犴说：“你知道里面时什么人住吗？我想进去看看。”虽然和动物说话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可李千泷能感觉到冰犴可以听懂他说的话。

小家伙非常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里面有什么危险吗？”小家伙还是摇头，然后坐在地上用前爪拍头，又突然跑到蟾蜍形岩石边，用不算特别尖利的爪子在岩石上刻画，好半天才刻完。待刻完之后，李千泷上前一看，又是极度的震惊，因为岩石上只歪歪扭扭地刻了四个字：旧城、毁灭。一只会写字的冰犴，这意味着什么？李千泷很震撼，这证明这片果园的主人，曾花费很多的精力来训练，甚至可以说是培养冰犴这种动物。“旧城、毁灭”，这四个字虽然简单，却包含了最关键的信息，可见眼前的小冰犴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其性质不是长期与人生活在一起的狗能听懂人说话那么简单。

震撼过后，是非常浓郁的探究欲望。一片地图上全是空白的石头林里，居然有人类文明存在，而且还与毁灭联系在一起，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具有毋庸置疑的吸引力。

“我想去看看。”李千泷把抗议的小冰犴抱入怀中，飞快地没入果树林中。

很快，伴随着一声咆哮，他的身体直接被甩了出来，压断了不少枝桠，不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小冰犴没有受伤，却很是不满地叫了一句，径自往来的方向跑去，没有再管李千泷。

尽管进去的时间非常短，没看清发动攻击的动物的身形就飞了出来，但这并不妨碍李千泷看清果园之后的东西。那是一座冒着白烟的城市，到处都是毁坏的房屋，到处都落满了尘埃，杂草丛生，城市中间好像还有巨大的裂缝，不过时间太短，他没机会看清楚。可这座代表着毁灭的城市里，却又一种鸟类在盘旋低飞，色彩组合非常绚烂迷离，与城市的基调有点格格不入。

李千泷的双眼有些迷离，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梦境。那些舒展游离的枝蔓，那双澄澈空灵的龙鸟的眼睛。

“没用的，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世界。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做朱雀，你是全新的生命，是龙与凤凰的结晶，你将得到太阳的火焰，千年之后，你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那种柔和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也许，这是为我而存在的城市残骸。”李千泷如是想，心中隐隐有了些许兴奋，也有担忧。

李千泷又一次被甩了出来，落下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小冰犴皱起的脸。

“小家伙，你不是生气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对了，你的爸爸妈妈呢？总不可能只有你自己吧？”李千泷拍拍身上的泥土和干草，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随后又补了一句：“我问这么多问题你反应得过来吗？”

小冰犴发出一大堆变化多端的音节，李千泷没听懂一个，只看懂了它充满鄙视的表情，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里面有一种很漂亮的生物，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小冰犴摇头。

“可是我想，你一定知道进去的方法，对吧？”

“时间。”小冰犴发出这两个音节，虽然很尖，但不刺耳，李千泷勉强听清楚了，却不明白它的具体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