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_1 天台(1 / 1)
天台,对,就是天台,我上去了,电梯自动上的39楼,这不是我的意思,这个楼的电梯就是任性,忽上忽下,烂电梯,狗日的开发商。不就是炒点股吗?不就是借钱炒股吗?多大的事?房子明天就归王八蛋了,那又怎么样?老婆又私奔了,那又怎么样?至于跳楼吗?跳楼砸坑是最没技术含量的死法,就是抱着煤气罐跳下去,坑也不会太大。奶奶的,连下半个月的雨,今天晴了,狗日的天气,接着下啊,下啊,把这个日了狗的城淹了吧。
上帝,你知道吗,最大的坑在医院。
大脑萎弱加重,麻烦了。*医生拿着片子,用手指着我的前额,旋转了一下。
还有救吗?
基本没有。按照你大脑这种萎缩速度,唉!医生叹了口气。
以后呢?
呆傻,行走困难,需要搀扶,常卧床不起或呆在座椅中,各种定向能力均丧失,不能主动进食,大小便失禁,不认识家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极端多疑,有被害妄想,幻觉等,行为匪夷所思,直至智能与体能全面瘫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够了,够了,还有没有新鲜点的,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叫蒋未生,我爸姓蒋,我妈姓未,我是他们俩合力打造的,没错吧?我靠。
错不错,我不知道。
医生,你别跑题了,我这病怎么治?我没钱,这你早就知道的,今天挂号的钱,还是我在公交车上收的。
公交车上能收钱?
能啊,那辆无人售票车上缺了个售票员,这你能理解吗?
行为匪夷所思,理解,非常能理解。
什么叫费你姨所思?没钱,然后有钱,这逻辑非常清晰,你能别跑题吗?求你了,我这病怎么治?
舌头伸出来。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
舌尖向前尽量伸出,使舌根有拉伸的感觉,当舌头不能再伸长时,把舌头缩回口中,这样伸出与缩进各10次。然后舌头在嘴巴外面向左、向右,对,就这样,各摆动5次。
什么意思?我属狗的?你拿我寻开心?
这是舌头操,舌头是大脑的先行器官,舌神经就是从大脑出发,与舌头相联接以后,促使舌头能动的神经,人的味觉也是通过面孔神经而传到大脑的。因此为了防止大脑萎缩,应该经常使舌头活动,这就可以间接地对大脑进行有力刺激。
这管用?你这是坑爹啊,你什么医生,你快想办法,你猪脑子?
对,就是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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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千万不能跳啊?爸,快你过来。”
女儿蒋慧来了,女儿长得像我,像我就意味着美貌和善良。
“爸,多大的事,不就是炒个股吗?你至于去跳楼?”
“借的高利贷,房子没了。”我说。
“多大的事,不就是房子吗?”
“你妈私奔了。”
“什么私奔?我妈是去旅游了,你赶紧给我过来。”
“我活不长了,无药可救,我要死了。”我伸出舌头。
“你伸舌头干什么?宝贝,你过来,我给你做了红烧肉,你最爱吃的。”
“我不想活了。”我掏出手机。
“爸,爸爸,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死啊。”
“我也不想死啊。”
“那就过来。”女儿走近我。
“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爸,求你了,千万别跳。”
“你走吧,我想静静。”
“我不走,你要是跳了,我也跳下去。”
“我想静静,你能别烦我好不好?”
“你别那么蠢,爸,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棒的。”
“你上个星期还说我是华丽的造粪机器。”我用手机拍着脑袋。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妈说的,我只是转达给你,爸,我永远都爱你,永远。”
我朝楼下看了看,“都上天台了,不跳说不过去,下面有好多观众呢。”
“好吧,你跳吧,你跳我也跳。”
“你别威胁我,我从小就是被人威胁长大的。”我说。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你跳我看看,我说话算话。”女儿一脸愤怒。
“好,我不跳了。”
“真的不跳了?真的?”
“你什么意思?我从来就没有想去跳楼。”我说着把手机朝远处扔去。
手机被我扔得很远,很远。
我回到家里,看了看这房,这房子可惜了。
“爸,人家网上说上天台,你居然也上,这太可笑了吧。”
“现在流行,你不懂。”
“我真不懂,我也不想懂。”女儿抱着枕头笑了。
“红烧肉呢?”
“什么红烧肉?”女儿说。
“你骗我?你说有红烧肉,我才跟你下来的。”
“爸,红烧肉有这么大的魅力?想吃红烧肉,冰箱里有,你自己做去。”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做红烧肉,我就再上天台。”
“你去吧,我不会再拦你的,去吧。”
“我真不活了,我这次是真的,我现在就去死。”
“有劲吗?有劲吗?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天天要死要活的?太幼稚了吧?”
“离40岁还差好几年呢。”
“赶紧的,上去吧,走远点,我不送了。”
“好吧,下辈子见,下辈子我还会当你的父亲。”
“别,你老千万别这么想,我可不想下辈子还会有一个下岗待业的父亲,你走远点,最好投胎到太平洋上的一个孤岛什么的,拜托了,求您了。”
“我是下岗工人?我告诉你,下辈子,你还会是我的女儿,你跑不了的,我带着你的相片,我游也要游过来。”
“爸,那你的意思是下辈子,还娶我妈?”
“这,这,这需要点技术。”
“真是日了狗了。”女儿说完捂着嘴。
我笑了笑。
“你还坐着?走,赶紧去天台,麻利点,跳你的楼去。”女儿吼道。
“等我吃完红烧肉,吃饱了才有劲跳楼。”
“滚!滚吧!”
“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我抱着靠枕趴在沙发上,“我还年轻,现在就死,我不甘心啊。”
“我真的很瞧不起你这样的人,你还不如刚才跳下去呢,可惜那个手机了。”女儿说。
“谁让你拦我的?”
“好,我走,你上天台吧,我到楼下给你加油。”女儿说着摔门而出。
“蒋慧,我不会死的。”我开门冲楼道吼着。“永远也不会死,我不会放弃的,等着瞧吧。”
我的手机?我满脑子都是手机。
下了楼后,看到还有两三个人抬头朝天空瞄着。
“什么事?”我问。
“刚才有人要跳楼。”一个老太太说。
“是吗,人呢?在哪了。”我朝楼上看着。
“等会,说不定一会还要跳呢。”老太太胸有成竹。
“哎呦,那你别等了,那个人早就跳了。”我说。
“跳了?跳哪去了?”
“楼都有正反面吧,像硬币一样,你赶紧去楼的反面看看。”我说。
老太太快步朝前走去。
过了马路,是桥,桥下流淌着黑色的河水,波光粼粼,发出紫色的光,有两个男的光着脚在河边找什么东西。
我脱了鞋下去,“大哥,找什么呢?”
一个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是找手机吗?”我接着问。
“是啊。”另一个男人说。
“就是那个要跳楼的人扔的手机?”我说。
“是啊,都等了好几天了,今天才他娘的扔。”男人说。
在一个荷叶旁,我捡起插在淤泥里的手机。
“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一个男人问。
“废话,我自己扔的手机,我当然知道在哪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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