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了2(1 / 1)
拍依满意的点点头, 看也不看帕石,拉着张皓文走出了屋子。
后面院门一关, 拍依好奇的低头看着张皓文, 对他说道:“奥雅都说你是阿绫的化身,你真的是吗?”
“我不是,但我可能是她的后人。”张皓文决定实话实说,“你能告诉我和阿绫有关的事情吗?”
“嗯!”拍依点了点头。“阿绫是奥雅都的妹妹,听说以前是我们族里出了名的美人, 村里村外甚至镇子里头的汉人都想娶她,后来, 镇上一家人官老爷威胁要是不把阿绫嫁给他,他们就要加收我们村子的粮食,我们村子本来一年到头就产不了多少粮食,这下全村人都愁坏了,既不想把阿绫交出去, 又不想和官老爷作对, 后来阿绫听说了这件事, 就自己离开了。”
“她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拍依摇了摇头:“奥雅都只有这一个妹妹, 她很伤心,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阿绫呢。”
“你见过这个吗?”张皓文把手上的银镯子伸过去问道。
“见过见过!”拍依不住点头, 同时还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我也有一个!这上面画的是‘拉海’家的图案,你……你真的和我一样,是拉海家的人呀!。”拍依忽然高兴起来:“待会儿见到奥雅都,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一鸟快步穿过村落,绕过那仍然闪着余烬的火堆,来到里面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口。木门一开,院子里聚集着几个和奥雅都一样脸上纹着青灰色线条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当他们看到张皓文的时候,都在暗暗私语:“阿绫,他像阿绫呀!”
屋内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屋外的谈话声:“拍依,人来了吗?”
屋子的门有些低矮,张皓文不得不把肩上的鸟拉下来抱在怀中,跟在拍依身后走了进去。昨晚那名老人正坐在桌边,双手压在弯弯曲曲的藤杖上,见到张皓文,她本来有些浑浊的双眼忽然亮了一亮,低声用官话问道:“孩子,你到底是谁?”
“您会说官话?”张皓文有些意外。
“唉!拍依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怎么能不会呢?”老人的声音中有些宠溺,也有点无奈。而面对眼前穿着打扮都十分陌生的老人,张皓文心中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感慨,比起从小在一个拥挤而杂乱的院子里天天见面却整天板着脸的吴氏,他觉得眼前的奥雅都与自己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
他顺着老人的指引在她身边的矮凳上坐了,恭敬的有些虔诚的把自己那只银镯子从手腕上取下递给了她。
“阿绫呐……”老人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孩子,你过来,这上面刻的就是拉海家的图案,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拉海家的人。”
张皓文知道老人肯定想了解到“阿绫”离开故乡后方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也所知甚少,只能把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老人。
“原来阿绫这么早就不在了。”老人低声叹了口气,然后,她又略带慈爱的抬起手来摸了摸张皓文的脸:“不过,有你这么好的孙儿,她的魂灵应该也算能安眠了吧!”
说着,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粗壮的木杖,对张皓文道:“你也看见了,我们如今被官兵追赶,躲在这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琼山的黎人虽然输了一仗,但他们逃出来的人说,就算只剩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不会投降的!”
“奥雅都,我想听听先前那个叫王祯的汉人在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谁把琼山黎人要和你们汇合的消息告诉他的呢?”
“是官府的探子!”奥雅都缓缓上前几步关上屋门,阴暗窄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
张皓文两人。“汉人太奸诈了,村子里会说官话的,帕风、帕石、甚至拍依,都有可能上当受骗,成了给官府报信的人……”
“您连拍依也怀疑?”张皓文没想到老人竟然会说出自己亲孙女的名字。
“拍依一直不想只呆在山里,她还年轻,先前官府派来的人接近她,跟她讲了许多汉人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对那些事情着了迷,动不动就去找帕石学官话,唉!拉海家的孩子虽然很多,我还是很喜欢拍依的,我也不希望是她呀!”
“帕石和帕风呢?”张皓文又问。
“帕石的婆娘是个汉人,我早先非常怀疑她就是官府派来的探子,可是帕石坚持说不是,还跟我吵过一架。后来,她的婆娘死了,我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至于帕风,他小时候很机灵,我们送他去镇子上学官话,打听汉人的动向,谁知道呀,后来他就被那些官老爷说动了,上一次官老爷抓走村里的孩子和女人,逼迫男人们下海采珠,就是帕风帮他们报的信,但是那次采珠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哥哥……从那以后,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说往后再也不相信汉人的话了!”
原来帕风曾经做过官府的探子,却被官府骗了,还因此死去了亲哥哥。怪不得他这么痛恨汉人。张皓文又转念想到了唐娟的话,帕风后来又出现在唐府,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呢?
“那个叫王祯的逃走以后,有人在他住的地方捡到这个……”奥雅都忽然巍颤颤的转过身去,从床头的匣子里取了一小块纸片出来。
张皓文一瞧,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汉字,他想了想,对奥雅都道:“您不如把他们三个都叫过来问问,还有,帕石家里有两个我的同伴,也叫他们来一趟吧。”
说罢,他伏在奥雅都耳边,对他小声低语了几句。奥雅都听罢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让拍依去找他们……”
片刻过后,帕风、帕石,还有两名捕快都来到了奥雅都居住的木屋,屋子里头一下子变得特别拥挤。奥雅都方才在张皓文面前那副慈爱的面孔完全不见了,又恢复了昨天那种神秘威压的模样:“听说,你们两个身上有官府的密信,交出来吧!”
其余几人听了都有些吃惊,帕石皱着眉摇了摇头,示意这不是他告诉奥雅都的,而帕风充满仇恨的目光投向了两名捕快:“快交出来!”他用官话怒喝了一声。
张皓文对吴捕快使了个眼色,吴捕快假装不满的辩解了几句,最后把信交给了帕风。
“打开读给我听。”奥雅都对帕风吩咐道。
帕风将火漆封好的信揭开展平,却迟疑着交给了奥雅都:“您知道的,我只会说汉化,不认识字。”
“帕石,你来。”奥雅都示意帕风将信交给帕石。
帕石早就想验证一下信中的内容,他着急的拿了过来,略略一看,好像是松了口气,对众人道:“文昌知县说了,他们县里准备不足,暂时无法发兵,请求唐二老爷替他们在知府面前求一求情,宽限几日。”
和帕石放松的表情相比,奥雅都和张皓文的神情却变得比方才更紧张了。奥雅都攥着木杖的手抖了一抖,对张皓文道:“孩子,你没猜错。”
帕石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低下头慢慢把信折好,恢复了张皓文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淡然和沉闷的样子。奥雅都把方才给张皓文看过的碎纸片递了过去:“这是你写给那个叫王祯的汉人的吧?”
“没错……”帕石平静的回答。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片刻之后,帕石忽然愤怒的抬起头来,低声怒吼道:“和我联系的人从一开始就想知道琼山那些黎人的动向,他们曾经许诺过,如果我能把消息提供给他们,他们不
会伤害那些黎人,而是会尽量将他们招降。况且……我以为官兵一出动,就能打消族人进入琼山县的念头,可是我没想到呀!官府这次竟然如此狠毒,集中了所有兵力围剿他们!”
帕风显得比帕石更加激动,不住的用手捶打着身侧木屋斑驳的墙面:“这就是汉人呀!他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过,只想着如何赶尽杀绝,你到现在才明白,已经晚啦!咱们……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汉人也不都是坏人!”帕石忽然抬起头来,反驳道:“阿夕就不是!虽然你们总说她别有用心,但她却是真心想和我过日子的!奥雅都!有时候我觉得,拍依说的没错,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琼山?去了那里,只有死路一条呀!我们还可以回金鸡岭,也可以在这附近找个山林继续躲起来过日子……!”
“你真傻!躲在深山里,回到金鸡岭,不都是一样,没吃没喝,只能给汉人卖命,早晚还不是被人家捏在手里,让你进山你就进山,让你入海你就入海?还不如学着琼山的黎人拼死一搏,反正也是没活路了!”
“帕风,还没问你呢,如今盘查这么严,你前一阵子怎么混进的唐府?”张皓文趁着帕风情绪激动,忽然出声问道。
“我……哼!”帕风一攥拳头,说道:“帕石,你没想到吧?官府追捕琼山的黎人竟然追到了这里,被我发现了,我本来想杀了他们,但后来我灵机一动,告诉他们,我就是那个向官府提供消息的探子,他们竟然相信了我!”
“你本来以为他们会带你去见官府的人,谁知道官府的人根本不敢出面,只是让你见了唐府的二老爷。不过,在唐府你见到了唐娟,因此你打算先说服族人绑了她作为和官府谈判的筹码,但你真正想的是杀了她,一来是为了泄愤,二来是要让族里这些不想继续和官府为敌的族人退无可退,只能和你一起硬扛到底。”张皓文一番话说完之后,帕风仍然连声冷笑:“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和唐二老爷说了什么?”张皓文并没有继续询问帕风的想法,反而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任何真话!”帕风一昂头,道:“我告诉他我们还有很多族人,我可以带着一部分人投降……哼,让他等着去吧!现在,他恐怕正在为他女儿的生死担心呢!让他们也常常失去自己亲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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