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的插曲2(1 / 1)
张皓文跟着差役往高大宏伟的考场大堂走去, 这里就是考官临时判卷子和面试考生的地方。看见第一个交卷的是张皓文,周知府先是眼前一亮, 随后命人拿上他的卷子读了几句, 又“呵呵”笑了起来,指着他对身旁一众人道:“都说‘龙头属老成’,不过我倒是觉得,后生更可畏啊!小友,你几岁了?”
张皓文躬身答道:“回知府老爷, 学生今年八岁。”
周知府略一回忆,上次没问过张皓文的年纪, 看他长得高大,以为他已经七八岁了,原来他如今才八岁呀,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神童”了!
他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人道:“他年纪小, 赐他坐下吧, 这两篇文章, 本官要好好读读。”
说罢, 他提起朱笔,一句句圈点起来, 还不时在一旁批注几句。张皓文见周颐读的这么认真,心里也有几分感激,他毕竟是进士出身,对八股文的精通程度远远高于自己的业师韩景春, 能得他提点两句,也是这次府试很大的收获。
周知府这两篇文章慢慢批着,外面又有几个交卷子的人走了上来,其中就有张皓方。他沾沾自喜拿着写好的试卷,心想,这回童生是肯定能中的了!五叔十五岁得中童生,当时县里县外都传遍了,自己才十二,除了张皓文这个从小就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家伙之外,自己也应该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神童了吧!
他正得意的想着,却听周知府把笔一放,笑着道:“你到前面来,我出个题目,你做首诗,若是做得好,我就让你进学。”
作诗?张皓文稍愣了一愣,一般只有考官举棋不定的时候,才会当场让考生做个对子,或是吟两句诗,他的文章应该没有不过的道理,知府为何还要让他作诗呢?
张皓文不知道,周知府此时已经打定主意把他的名字排在前面,但周颐到底比彭尚德老练许多,怕一个八岁的孩子名列前茅,有人质疑他这个知府的公正性,更何况,现在镇子上那些布店纠葛不断,若是有人有心去查,很容易就会查出张皓文和恒昌布行之间的关系。他快三年考满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他得让外面的考生都心服口服才行。
张皓文见周颐抬眼望着外面,隐约也猜到了他的心思,赶紧道:“是,学生自当尽力一试。”
“嗯,好……”周知府说着走下大堂,站在阶前往考棚的方向看了看,日头此时生的高了,院子里泛着晃眼的阳光。不过,四月天还没那么热,他低头一瞧,墙边石阶的缝隙里,冒出了一丛丛青青的苔藓,称着青灰色的石头,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周知府有心闹出点动静,于是便把张皓文叫了过来,道:“你就用这青苔为题,做首诗吧!”
这会儿,另几个等着交卷的人,面色各异的往这边看了过来,有人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心想,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想第一个交卷,结果被知府为难,要在大家面前丢脸了!有的人则暗暗担心起来,不知道一会儿知府会不会也让自己用这么生僻的题目作诗,万一做不出……明年的道试就化为了泡影,十年寒窗苦读,科考路上一步一个关卡,哪一个都会刷下不少人来,让后来人一个个走的战战兢兢……
张皓文没空管那些人的反应,他盯着这一从青苔,脑海中努力搜寻着相关的诗句,现在他们家的院子宽敞明亮,很少见到苔藓,他小的时候,张家一家人挤在一起,阶下墙边到处都是绿丛丛的,家人也无暇去管,只有他和张皓夏偶尔会扫一扫。哎呀,想想自己,从那个窄小的张家小院里走到现在,几年间仿佛经历了穿越前一辈子经历的事情,虽然他现在还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农家小子,但没关系,很快,整个琼州,甚至整个大明,都会传遍他张皓文的名字,他要在这个原本陌生的时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
想到这里,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转身离开了阳光刺眼的大堂门口,往里走了一步,吟道:“炎炎白日未到处……盈盈春意恰自来!”
“不错!”已经快要走到堂上的周知府忽然停住了脚步,点了点头。
正说着,张皓文又往里走了一步,接着道:“莫笑苔花如米小……”
方才看热闹的,忧心的,讥笑的,那几个考生还有衙役一下子都好奇起来,盯着张皓文,见他两步走到周知府身旁,吟出了最后一句:“……争过亭上牡丹开!”
“好句,好句呀!”廊下立着的几个考生之中,先响起了赞叹的声音,这些人能这么早交卷,除了张皓方这样押中题目,都是颇有真才实学的。这个时候他们方才明白,知府不是在考察张皓文的学问,而是有心让他露一手,想明白这一点的几个人更加纷纷夸道:“四步成试!比曹子建更胜一筹!”
“嗯……”周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把自己方才判的的卷子举起来晃了晃,只见上面都是红圈,最后写了一个“可”字。他又看了张皓文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过几日就揭榜了,留在府城等着看榜吧!”
这就是说他府试也通过了!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但结果还是在他预料之中的。如县试的时候一样,他立在廊下,等着其他人交了卷子之后再放头牌。后面几个人的文章,周颐就读的快多了,这次参加府试的人学问都还算不错,这让周知府心里颇为欣慰,想来明年学道大人驾临,又能为琼州选出不少生员,这些人里头要是能出上一个半个向唐家大房父子那样的进士,自己将来在官场上多了几个门生,对自己的仕途也大大有利呀!
看着看着,就轮到了张皓方的文章,彭知府见又是一个年纪小的孩子,心里本来有几分欢喜,但拿起文章一读,起承转合上,总觉得和张皓文的文章有些相似,他也早就打听过了,张家今年三兄弟都来考试,在看看张皓方,虽说和张皓文乍一看一个黑一个白,但眉眼间多少有点相似的影子。
彭知府沉吟起来,问他道:“你多大了,下笔怎么这么老成?这个破题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先生的主意?”
张皓方自己一共没写成几篇文章,这破题当然是韩景春“指点”他做的,周颐忽然一问,张皓方愣了愣,心想,要是说是先生做的,那知府岂不是觉得我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这可不行。况且,张皓文比自己还小,他的文章都能被取中,自己应该也没问题,于是他把头一抬,答道:“是小人自己做的,小人自幼好学,读书早,虽然今年才十二,但做八股好几年了,因此先生总说我比起同窗那些十五六岁的做的破题还老练哩。”
彭知县听他言语间颇为自满,不禁有些不快,继续往下看去,忽然皱起眉头,道:“你这文章可曾仔细查看过了?怎么一连几个错字,你勘查的时候都没瞧见吗?是‘饥而欲食’不是‘机而欲食’是‘安能尽识’不是“尽织”……你自己瞧瞧,一连三四个错字,叫本官如何取你进学呢?!”
“啊?”张皓方一听,就知道坏事了,他为了快点交卷子,像上次一样通过面试被取中,所以连草稿都没打,直接就写在了试卷纸上,本来以为刚刚练过的文章,自己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写错,也不会涂改,想不到却写了几个错字,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
“大老爷,学生……学生一时慌张……”张皓方看着稳坐在一旁的张皓文,更着急了,宝儿过了他没过,回去说不定他爹又得揍他一顿,他跪在地上上前几步,道:“大老爷,求大老爷看在学生年纪小,文章还有几分可取之处的面子上,让小人参加明年的道试吧!小人回去后一定好好读书,仔细做学问,再不这般鲁莽粗心了!”
“哼……为
官之道,在一个‘慎’字,做文章要慎之又慎,做学问要慎之又慎,做官,也要慎之又慎,你什么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再来考吧!”周知府把卷子往旁边一推,喊道:“下一个!”
“这……我……”张皓方满脸是汗,急的语无伦次,明明今天就能摇身一变,称为村子里除了张皓文之外最年轻的童生,可大老爷轻飘飘一句话,他就得回去再等三年,他最没有耐心,最讨厌等了,他懊恼的捶着地面,满心后悔,早知道刚才就像张皓言一样先打一遍草稿了,其实也没有省多少时间啊!
“你干什么!知府大人已经看完了,你快起来!”两个差役见张皓方行为已经有些失控,干脆上前把他拉了起来,往张皓文身边一按:“老实坐着!等着放头牌!”
“八、九……再收一个,就放人吧。”周知府看了半天文章,也略有些累了,开口吩咐下人道:“要么……先把他们放出去也成……”
他话音刚落,张皓文就见张皓言远远的来了。他手里小心的捧着试卷纸,一进大堂就恭敬的跪下行了个礼,把试卷纸交给了身旁的衙役。
周知府一瞧张皓言,再次觉得十分面熟,他看了看旁边的张皓方,这两人长得挺像的,只是眼前这个敦厚老实些。周知府拿起文章一读,道:“嗯,不错,圣人的语气把握不错,文章也很质朴严谨。尤其是后面这两股……这可是你们先生给你改过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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