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角(1 / 1)
一下子, 张传荣和陈择梁的脸上都充满了好奇。张皓文虽然大致猜到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也有点忍耐不住想快点证实自己的猜测。他们眼看帕石把箱子上的锁打开, 掀开盖子, 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大小不一的数个黑色的圆球。
“这……这是什么?”张传荣首先发出了疑问。
“爹,你拿出来瞧瞧。”张皓文说着,自己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黑色的球。他把那球往院外一扔,那球居然腾一声落在青石板地上, 然后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高高弹了起来,落到一旁花丛中不见了。
张传荣一脸惊异, 又低头拿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球,用手按了按,这大一点的球似乎有些发软发粘,但也和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材质都不一样,他疑惑的问帕石道:“帕石兄弟, 这……这是哪儿来的。”
帕石笑着看向了张皓文, 张皓文开口解释道:“爹, 这是金鸡岭的一种特产, 这个,叫做橡胶。它和木头不一样, 是有弹性的,帕石如今带来的这些球都是天然橡胶凝成的,还有一些缺点,经过改造之后, 它的作用大着呢!”
“对了帕石,你是用我教给你的方法取这些橡胶汁的吧?”张皓文转身问帕石道。
“当然,都是按你当时给我们的那张纸上所写做的。”帕石点点头:“这东西也真神奇,族里的人现在把这些树都尊为圣树了。”帕石带着几分敬畏看向了那几个球:“我们在树干上割开一个浅浅的口子,这些粘粘的汁液就会往外流,刚开始的时候是白色的,后来就变黑了。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说到这儿,帕石的表情又变的激动起来:“皓文说得对,这东西用处特别大,我们族里淘气的孩子把脚伸到放着这些汁液的桶里,结果脚上就沾了一层白色的汁,等干了之后,既不怕水,又不怕石子,比草编的鞋子结实多啦!这东西沾在衣服上,下雨的时候水就顺着衣服往下流,比镇上买的油衣还好用!”
“还有……”帕石低头捡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球:“孩子们都喜欢用这球踢着玩,不容易坏,又能蹦来蹦去,比石头、木头都有意思!”
“呵呵,这不过是橡胶一些最初步的用途罢了。”张皓文说道。他回忆着以前记忆中参观橡胶园时听到的有用的信息,天然橡胶有着各种局限,比如冷天会变得很硬,天热的时候又会发粘,这种情况其实并不难解决,只要加入适当的硫磺,让天然橡胶成为硫化橡胶之后,就可以得到接近现代橡胶的硬度和弹性了。
“姐夫,你去找请几个炼丹的道士,让他们和帕石一起回金鸡岭,我要把这种橡胶改善一下,然后,咱们就可以用他做鞋,做雨衣了,如果这两样东西能成功的话,我们还可以尝试着生产橡胶轮子。”
“做鞋?”陈择梁回味着方才帕石说的话,他似有所悟,不过还是疑惑的看向了张皓文。
“准确的说,是做鞋底。这样的鞋底不怕水,还能持久,因为有弹性走起路来也更舒服。”张皓文耐心解释道:“其实,这种橡胶底的鞋在将来行军打仗的时候是很好用的,或许……或许有一天它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有道理……”陈择梁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木屐,一般的百姓不论春夏秋冬都穿这个,绝不是舒服,而是木屐不怕水,也不怕泥,民间也把它称作 “泥屐”。在两广还有琼州,除穿用木屐外,平民经常穿用的就是草鞋和蒲鞋,虽然价格低廉,但过不了多久就磨坏了,而且草鞋的底太软,木鞋的底太硬,走路时间稍微长一点都就很难受。
有身份的人所穿的,一般都是靴子,普通的靴子靴底往往不能沾水,到了雨天还得换上特别的“油靴”,万一哪天忽然下雨——在南方这种事情经常发
生——一双靴子穿到家中可能就彻底坏了。
想到这里,陈择梁兴奋起来:“宝儿,这个真的能做成鞋底吗?那人人都用得着呀!肯定能赚不少银子!对了对了,咱们可以用不同的料子来做鞋面——一般人家穿不起那么好的,咱们就用普通的蒲草,有钱人家就得做的精细些,可以用绢,用布,用兽皮……”
“择梁说的没错,先做出几双试着拿到琼州这边卖卖,看看会不会像咱家的布这样人人稀罕。”张传荣这会儿看那几个黑漆漆的球的眼神也和刚才不一样了,好像是看着什么宝贝东西一般。
“爹,姐夫负责布匹的生意,暂时还要在琼州待着走不开,我想,你要不要和帕石一同前去金鸡岭,盯着做鞋的事儿?”张皓文见张传荣感兴趣,不禁开口问道。确实,陈择梁虽然年轻体力好,但这会儿铺子里忙得很,皓春产期又临近了,他不能离开琼山。
帕石一听,也开口道:“这是个好主意,虽然奥雅都不在了,但族里的人一直都很想见见你呢。”
“好!”张传荣点了点头:“村里那些织布的人家,有老二老三管着,出不了岔子,就是老四和皓亮他们……”说到这儿,他有些欲言又止,看向张皓文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没关系的,爹。”张皓文对着张传荣微微笑了笑:“皓亮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想让他娘回到他身边,他知道该做什么的!”
“帕石呀,你赶了一天的路,早累了吧!”张传荣见天色已晚,开口道:“宝儿,择梁,有啥话明个再说,今天先让帕石在我们这边歇下吧。”
说罢,他吩咐小厮去打扫房间,亲自带着帕石往客房走去。
屋里只剩下张皓文和陈择梁两人,他们还都有些兴奋,没有去睡觉的意思。陈择梁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宝儿,你让我找炼丹的道士做什么?”
张皓文笑了笑,对他解释起来,要把橡胶硫化并不太难,难的是想到往橡胶里添加硫磺这种办法。这个朝代虽然没有化学家,但却有一群天天和硫、汞、铜、银……这些金属打交道的人——道士,只要稍作交代,让他们尝试不同的比例,温度和时间,假以时日,肯定能制造出性能良好的硫化橡胶。
虽然陈择梁对什么硫化橡胶不太理解,但是道士炼丹他还是很熟悉的,他马上一口答应,明天就去镇外的道观里请一位最有炼丹经验的老道,让他随帕石一起前往金鸡岭。
“宝儿,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刚站起来要去休息的时候,陈择梁又开口了:“上次你说咱们人手不够,让我去买几个岁数小一点的孩子留着使唤,人我都已经从人牙子那里挑好了,过两天就能领回来,不过找人教他们功夫的事儿,有点困难,我打听过了,镇上没有什么合适的教习呀!”
“琼山附近不是有好几个户所吗?难道没有教士兵练武的教习?”张皓文有点奇怪。
“唉,先前是有的,不过这些年除了平乱黎人,没打过什么仗,老教习岁数都大了,平日他们练兵也就是做做样子,要不前几年还用请广西的狼兵来吗?”陈择梁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那就慢慢查访吧。”张皓文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暂时先这么吩咐陈择梁道。
“上月七日,皇上派遣使臣,下诏黎氏代理安南国事。若是策论以历年安南之乱及如何治理为题,你们如何应对?”唐旬接受了张皓文的建议,每月两次开设策论课,原本只是要求生员们来听的,想不到却大受欢迎,每次都座无虚席。
“学生以为,皇上此乃爱民之举,先前成祖大举用兵,如今国中疲惫,远征无益,不如召回守卫,休养生息……”
生员们你一言我
一语的议论起来,张皓文他们这些童生坐在一旁听着,不过令张皓文有些意外的是,平日总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丘洵这次并没有站起来发表意见,而只是在一旁低声叹着气,摇头道:“唉!如今大明之患,不在南,而在北呀!”
“见深,方才讲策论的时候,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中午大家一起走向后面用膳的斋房,张皓文还没来得及发问,邢恕先开口了:“自打皇上两年前亲率铁骑击退了胡人,他们一直老实得很,从来不曾进犯中原呀!况且我听说去年五月,薛将军在开平卫附近修筑城墙,加固守卫,如今应该是高枕无忧才对……”
“唉!正是此举不妥啊!”丘洵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他确实修筑了开平卫附近的工事,可是,他也建议皇上将更北边的边防守卫撤回,以便减轻粮草供应,如此一来,几百里的土地无人可守,将来那些骑兵**,京城则岌岌可危呀!”
“这……见深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吧?”邢恕听丘洵说得这么严重,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心里却并不相信丘洵的话:“成祖屡屡征讨,确实是劳民伤财,方才那位同窗说的没错,如今之计,应该休养生息,不宜用兵……”
“唉呀!怎么总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呢?!以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丘洵又气又急,干脆连饭也不吃了,绕过斋房,往书院后面通往义田的门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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