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圣都（1 / 1）

墨蓝色的天幕下，远山如兽。风雨欲来，盛夏的清晨竟如严冬般充盈着肃杀萧瑟之意。

大殿内一片寂静，唯院中梧桐树叶在回堂风中簌簌作响。数名身着银色铠甲的武士在殿门执矛肃立，仿若石像。他们的脸都包裹在头盔中，清亮的眼神机警地扫视着殿外。

米格站在窗边，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心里有莫名的不安。

“咚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米格头也不回，沉声说道。

一名年轻的祭司推门而入，他的全身裹在一袭白袍里，细长的身躯更像是浮起从地面飘过。他在距米格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恭谨地行礼。

“陛下！三月前，巴赫王国出现尸妖。据传，这名尸妖五年前在巴赫边境的枯叶镇逃走，三月前又在巴赫的回风城现身。”

“哦？”转过身来，教皇眉头微皱，“这名尸妖有没有作恶？”

“目前没有发现。只是在回风城外河边，被几名洗衣女子意外撞见，有一人被吓得半疯。尸妖并未伤人。”

“唔……尸妖现身，迟早会为害人类。看来亡灵谷的怨魂又在蠢蠢欲动了……”教皇沉静的脸上浮现忧色。

“陛下，既然这样，不如趁早动手，将尸妖除去，以免留下后患！”祭司偷眼看看教皇，说：“请陛下给我这个机会，为民除害！”

“也罢，就让你去吧，马修祭司。另外，你再去一趟亡灵谷，查看那里的怨灵有什么动静。早点办完事回来！”

“遵命，教皇陛下！”马修面露喜色，行完礼退下。

待马修离开，米格依然回到窗边，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重。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多年的清修，已令他可臻古井无波之境，近日来却不时有隐隐的烦忧，如一丝朦胧的黑雾，将无波的井水笼上一层阴影。

“难道，千年的谶语将应验了吗？”教皇心里叹息道。

哈尼城中，此时正渐渐热闹起来。哈尼城在中央大陆的中心地带，是光明圣教的都城。每天城门一开，来自各大陆的朝圣的信徒便涌进来，前往光明圣宫朝拜光明之神。有极少数信徒，作为莫大的荣宠，将获准去生命神殿的命运之宫领悟生命的奥义。也有不少人，是专门来到生命神殿求治疑难病症。神殿的女祭司们，都精擅医术和生命魔法，更以慈悲为怀，无偿地为所有阶层和种族的病患施治。因此，哈尼城不仅被光明教信徒膜拜，也备受各大陆百姓的敬仰。

在入城的人潮中，有一位僧侣打扮的男子，显得与众不同。他身着白色长袍，整个头也包裹在与长袍相连的布帽里，看不清面目。他低着头缓缓跟着人潮往前走。人们几乎抑制不住兴奋，边走边打量四周恢宏华丽的建筑，口中连连啧啧赞叹之声。但白袍男子却似乎不为所动，连头都不曾抬起来。

“这位兄弟，你怎么不好好看一看这闻名天下的圣城呢？”他身边一位老者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因为每天人太多，按照规定，除非圣职人员和贵族，普通人是不可以在哈尼城呆超过三天。所以一般人都会异常珍惜在哈尼城的每分每秒，希望将这神圣的印象留存记忆之中。

“我……我有眼疾……”男子嗫嚅着说。听声音，老者知道他还很年轻。

“怪不得！不过小伙子，你别担心，朝拜完光明之神，我带你去生命神殿，请求慈悲的祭司为你施治，你一定可以重见光明的！”

“谢谢……”年轻男子似乎有些意外，声音也感觉异样。

但兴奋的老者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完全陷入狂热的情绪之中，又跟旁边的人谈论着光明圣教创立的伟大传说。

自混沌初开，有光明始有生命，日月星辰，皆为光明神的化身。寒暖枯荣，四季轮回，光明之神可谓人类的恩主。一千多年前，伟大的五圣贤之一的肯特?泰因格斯大魔法师在元极大神的指引下，领悟光之真谛，创立了光明圣教。为使世人明悟生命的奥义，同时设立了光明圣宫和生命神殿。肯特?泰因格斯还于元素魔法之外，创立发展了独特的光系魔法和生命魔法。

年轻男子默默地听在耳中，心中翻腾着阵阵波澜。

“圣宫！前面就是圣宫！”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然后这喧闹忽地转入寂静。成千上万的人收敛心情，面露庄严肃穆之色，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光明圣宫的大门，没有人指挥，却秩序井然。

殿前空地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数百名身着白色长袍的祭司，列队站在长长的石阶上。大殿第二层的正中间，是一个没有门窗的大厅。厅中安放着一尊巨大的光明神像。传说中光明神曾化身为一位英武的男子，在人间降魔伏妖，祛除灾病。这尊光明神像雕塑得栩栩如生，尤其是眼神清亮而柔和，全身隐隐散发霞光。

朝拜的众人静静地仰视着伟大的光明之神，心中感动不已。不约而同地，成千上万个信徒都拜倒在地。

“教皇陛下驾到！……”司礼的祭司朗声喊道。话音未落，米格教皇已出现在大殿门口。众人连忙跪拜行礼，等候教皇灌顶启智。

米格教皇慈爱地缓缓扫视阶下的信徒，眼神所及之处，人人都感觉到似乎有春风拂过，百花绽放。大家齐声高喊：“赞美伟大的光明之神！教皇万岁！”

老者身边的年轻人心中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出声，但他感觉到眼中有泪溢出。

米格教皇温和地对大家祝福，字字清晰有力：“愿光明神庇佑诸位信者！愿大家得悟生命的奥义！”接着，他示意信众轮流上来，摩顶祝福。

所有的人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接受教皇陛下的灌顶。许多人虽然无声，却泪流满面。有些人不辞万里辛劳，远渡重洋，从异大陆来到哈尼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甚至九死一生，在此时此刻，一切辛苦都归于平静。从内心深处泛起的幸福，却不可言传，相信在他们的一生当中，都难忘这一幕。

教皇也沉浸在因对光明神的敬仰而生发的感动之中。他像往常一样，耐心地对每一个信徒摩顶祈祷，几个小时过去了，也丝毫不觉烦厌疲惫。

突然，他的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早上的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教皇竭力让自己保持平和的神色，准备为下一个信徒灌顶。

可是这个人却有点异常，他来到教皇面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虔敬地跪下，却低着头，呆呆地站着。

教皇有点莫名的烦躁，但依然让自己露出微笑，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愿意受摩顶礼吗？”

阶下的信众和旁边的祭司都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但没有人敢出声提醒他。

“我……我叫漠桑……我……”年轻人显然有些惊谎，以至语无伦次。

“漠桑……，唔……很好，很好”教皇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还是说：“你跪下来，我与你摩顶祝福吧！……你站着，毕竟不太方便。”

众人心中既感动又纷纷暗骂这个叫漠桑的年轻人。教皇真是太慈爱了，可这个年轻人未免太不懂事！

漠桑犹豫地跪下，教皇的手掌轻轻往他的头顶按下。

“不！……”近旁的人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惨呼。只见这个年轻人歪倒在地上。

教皇的手掌停在空中，面色有些尴尬，但也一闪即逝。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祭司。有两名祭司立即走过来，将漠桑扶起，送下台阶。

教皇接着为下面的人灌顶，眼光却在不时地搜寻漠桑的身影。一会儿工夫，那个连脸庞都裹得紧紧的年轻人竟然不见了！

教皇心里又是一跳，脸色倏地变了几变。抬手召来一名祭司，低低吩咐几句，又继续未完的工作。

漠桑溜出光明圣宫，发现已是满身大汗。

不知为什么，他越接近教皇，越觉得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压迫着他。在教皇的手在他头顶落下之时，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神经，差点儿要狂叫起来。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几乎魂飞魄散。当那两位祭司把他送下台阶之后，他立即决定离开光明圣宫。

哈尼城并不太大，光明圣宫和生命神殿是城中两座最大的建筑。圣教的神职人员都住在里面。其余的都是一些商户。

漠桑回头看了光明圣宫一眼，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感觉。他找了一间最便宜的旅店登记了房间，然后去找生命神殿。那里，才是他此次来的真正目的地。

生命神殿就在光明圣宫的毗邻。高高的神殿尖顶上有一只巨大的水晶杯，向下倾斜着，象征着生命之泉在流淌。

与光明圣宫的肃穆气氛不同，这里却充满了祥和与温馨。相同的是，这里的人也很多。

“您要医治吗？请跟我来”一名身穿淡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微笑着向他走来。

“谢谢……”漠桑轻声说。顺从地跟着她，来到一间小屋子前。

“现在是青雅牧师有空，她是一位高级牧师，有能力解决大多数的疾病，请您就在这里诊治吧！我叫兰碧，请在这里签名。如果青雅牧师没有治好您的病，我再为您安排！”兰碧的声音清柔悦耳，抚平了漠桑适才的紧张与惊悸。

“青雅？”漠桑喃喃低语，在兰碧递过来的登记簿上签了名。

兰碧微笑着示意漠桑进去，漠桑举手准备敲门，门却自动开了。

“请进！”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声音柔和，充满暖意。

“这是加持了魔法的门，可以自动打开的，你进去吧，青雅牧师会尽心为您诊治的，别紧张，生命神殿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我走了，祝你好运！”

漠桑没有作声，低头走进小屋。

“欢迎您！我叫青雅，很乐意为您服务！”年轻的女牧师笑容灿烂，亲切地注视着来客。

“青雅！真的是你吗？”漠桑心头一震，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女子。

“好像您认识我？”牧师笑道，“可以请您取下帽子吗？这样我好看清楚一点。只听您的声音，我有点想不起来您是哪一位了。”

“不，你不能看见我的脸……至少现在不能。”漠桑惊慌地说。

“那好吧，没关系的，您说说看，我能帮您什么忙呢？”青雅有点迷惑了。

“我是漠桑……青雅，你还记得毁灭日吗？十年前……”

“漠桑！我的哥哥，是你！”青雅惊喜地叫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漠桑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十年来，我一直想找到你，我以为你死了……”她不由分说的脱下漠桑的布帽。

“不要！”漠桑用手去挡，却晚了一步。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青雅昏了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会是这样……”漠桑苦笑着喃喃自语，心沉了下去。

“你对牧师做了什么？”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漠桑刚刚察觉有阵风旋进小屋，双臂就被人牢牢抓住！

漠桑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冲进来的祭司。

“尸妖！”从光明之宫跟踪来的祭司惊呼，愤怒的表情变为惊愕和恐惧。

“哈哈哈哈哈！”漠桑狂笑数声，双肩一耸，挣开来人，念了句咒语，从小屋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