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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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桑后来才知道,那一天,就是震惊大陆的“毁灭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刹那间,圣宫坍塌,满城生灵化为飞灰。灾变波及城外方圆五里,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暴毙在路上、田边、家中。城外的人,大多死状惨异:面目扭曲,五官流血,全身青黑。只有极少数的幸存者。而圣城内,没有一个活物。

闻讯赶回来的祭司们,发现城内所有的人,像是被极其可怕的力量撕成碎片,收殓焚化清理的工作整整三个月才完成。

那是光明圣教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毁灭日甚至动摇了圣教在世人心中的神圣地位。流言在大陆上迅速传播:圣教被亵渎,连光明神都不再庇佑圣都!世俗的君主们的虔诚在考验面前变得脆弱。圣教每年坐享税收的十分之一,这对每个国家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大陆外的岛国----赛洛公国竟然发表声明,表示不再奉光明圣教为国教,当然也取消了每年献给圣教的什一税。而这样公开的叛逆,大陆诸国竟不约而保持了沉默!因为,连法力深不可测的教皇陛下都在灾变中罹难,也没有指定的教皇继任,三大祭司也同时死难。整个教廷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有谁会登高一呼,重振圣教呢?

但是毕竟圣教积千年之名,深入人心,各国的信徒们自发组织起来,请求国王陛下出面,主持选拔新教皇。

东方哈贝王国的国王瑟斯三世最终出面,约见大陆诸王,共同商议此事。

米格祭司在参加三轮竞争后胜出,亦成功地进入命运之宫,明悟生命的本原,得到光明神的认可,成为光明圣教第十七代教皇。与历代教皇相比,在危难之时脱颖而出的米格,声名更加卓著。而光明圣教在他的带领下,锐意革新,较毁灭日之前的圣教,也更加光辉鼎盛。

救了漠桑和青雅的,就是从西方的霍顿王国赶回圣城的米格祭司。

漠桑和青雅受伤并不太重,巨大的能量波只是将他们撞晕了。米格祭司及时地用空间魔法将他们传送到飞云峰下,然后安置在山下的一户农家里,就匆匆忙忙赶回圣城处理善后事。

那半年里,是漠桑和青雅最自由快乐的日子。

没有鞭打,没有责骂,没有劳作,没有束缚。祭司大人的嘱托是两个孩子有力的保护伞。飞云峰上的每一处盛景,都留下他们小小的足迹。光明寺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很熟稔。

漠桑冷硬沉默的性格也慢慢解冻,他用无声的行动来安慰失去亲人而悲痛的青雅。高地生活练就的生存技能被他用来逗乐青雅,而青雅似乎很快忘记了亲人,每日跟他形影不离。

看着眼前风雨中依然顽强挺立的古白杜树,漠桑的眼神开始柔和。

“漠桑哥哥,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呀?我好冷!”

耳中犹可听见青雅的声音,带着依恋。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的夏日黄昏吧,两个孩子玩得忘记时间,结果被大雨困在古白杜树下,整整呆了一个晚上。漠桑带着青雅爬上白杜树的枝丫间,用树枝结了一个巢,他们就坐在上面,相偎入眠。其实漠桑一直没敢睡着,他也曾在野外露宿,但高地危机四伏,有一次他差点在睡眠中当了髭狗的晚点。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野外合上眼睛安然入睡。而青雅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却睡得很香甜。漠桑感受着青雅温暖柔软的身体,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感觉。

几个月后,当米格成为新教皇,他派了一个僧侣来到飞云峰,接青雅回到圣城。收养圣城自由民的孤儿,是新教皇仁政中的一个小小举动。他已经记不清这两个孩子的长相,圣城的灾变令他震惊,是无暇在意两个普通的小孩的。只在一瞥之下,他注意到漠桑脸上的奴隶标记和高地野蛮人的粗野气质。

使者宣布了教皇的恩典:青雅将继续进入圣城的免费学校读书,作为未来的牧师培养,若证明资质出众,亦可选为生命神殿的祭司。解除漠桑的奴隶身份,可自由地回到故乡。而作为未来的神职人员,青雅是不可以拥有奴隶的。所以,使者不管青雅如何哭求要和漠桑一起回圣城,还是带走了青雅一人,留下茫然的少年漠桑。

自由和奴役,对他来说并没有分别。高地的生活是自由的,却艰苦得连食物都难找到。他表面上冷硬愚钝,内心却成熟得很快。离别对他来说,并没有青雅那么难以忍受。生活是简单的,食物差不多就是一切。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青雅,目送泪流满面的青雅远去。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丢失,空荡荡的,一大片。

漠桑很快就看清现状,知道是无法再回到哈尼城,也不能再像过去的半年那样,白吃白喝白住了。圣教的僧侣和青雅走后,山农那贪婪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漠桑决定离开哈尼城,四处流浪。

一个成年的高地野蛮人,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一个年少的高地野蛮人,却是一个诱人的钱袋。

漠桑的流浪之路并不乏食物和水。他很容易弄到新鲜的水果,习惯了吃烤熟的肉,他多花费一些力气也可以弄到火。大树上,岩洞里,他都可以找到安睡的地方。

但最大的危险却是人。

只要他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内,就会引来一阵**和惊讶。漠桑起初并不明白人们的这些反应意味着什么。他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眼光四处搜寻着食物。

一天黎明,漠桑被一阵剧痛惊醒,没等他有所反应,脑后挨了一记重击,立刻昏迷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只笼子里,周围是几张兴奋的脸。

“我们发财了!”一个男人用狂喜的语调对家人宣布。

漠桑迷惑地看看困住自己的笼子,又看看笼子外面的人。

“我不想呆在这里,放我出去!”漠桑用大陆通用语说。

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个卑贱的野蛮人!你瞧你脸上的烙印,你是奴隶,怎么配享受自由?现在,你是我的财产了。”

“不!我不是奴隶。教皇陛下已经宣布解除了我的奴隶身份。”漠桑冷静地说。

“哼,你倒是个挺狡猾的野蛮人。谁能证明这一点?新的教皇陛下怎么可能认识你?老实点,不然有你的苦头吃!”男人威胁道。

“威廉,我觉得这个野蛮人有点怪呢,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他的大陆语说得那么流利,几乎和我们说得一样好呢。也许他是一个贵族逃跑的奴隶,我们应该把他交给官府,这样还可以得到一笔赏钱。”他的妻子说。

男子有些犹豫不决。

漠桑开始使劲摇晃面前的木栅,他的力气很大,把木板扳得咯咯响。男人怒气冲冲地拿起一根木棍,伸进笼子里劈头盖脸的击打漠桑,骂道:“放老实点儿,你这个混蛋野蛮人!我得把你卖给哈贝国的军队,不管你哪个贵族的逃亡奴隶,现在都是我的了!”

当漠桑和那个男人都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都停了下来。漠桑流了很多血,头都有点眩晕了。他暗暗决定要设法逃跑。

深夜时,漠桑脱下衣服,绞断了一根木条,顺利的逃出了威廉的家。临走时,他偷偷地放了一把火。

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漠桑盯着着了火的房子,听见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和叫骂声,漠桑第一次有了很痛快的感觉。

此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围捕和逃亡。

漠桑已经记不清他被抓住多少次,挨过多少次打。但每一次他都成功地逃脱,从圣都逃巴赫王国的东部边境,辗转千里。直到他逃入一个令人畏而却步的地方,追捕才完全停止。

雨声沉寂下来,夜色笼罩着大地。一阵凉风吹来,漠桑打了个寒噤,左侧的身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转身看看黑暗中的光明寺,各处殿阁隐约有烛光摇曳,微弱的亮光使寺院上空的夜色略微变淡。

夜晚,是黑暗神的世界吧!漠桑冷冷笑了起来。他抖抖濡湿的衣服,朝光明寺的方向掠了过去。

黑暗对漠桑来说没有任何障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三丈内的一切。经过半天的暴风雨之后,光明寺里的僧众大多已进入酣眠,只有几个例行巡查的僧侣缓缓走动。漠桑轻而易举地避开他们,来到光明寺大殿内,供奉着光明神的台座后面。

漠桑静下来谛听了片刻,然后轻轻跃上巨大的光明神像的头顶,朝他的发髻间一处突起的地方按去。

“訇訇隆……”沉闷的声音自地面响起,一个入口出现在漠桑的眼前。

漠桑静静呆了一分钟,飘然进入暗道,扳下入口的机关,地板又缓缓恢复如旧。

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下去,漠桑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里。

大厅中央,隐隐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亮光。整个大厅空无一物,除了中央一个布满魔法符号的六角形的装置。

漠桑慢慢地走近那个装置,感觉这个光系的魔法阵发出越来强大的排斥力。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魔晶石,放到魔法阵的中心。他以手掌按着魔晶石,喃喃地念颂出咒语:邋邋“伟大的黑暗之神啊,请赐予我强大的力量……乌尔古它昆力图恰尼……破!”

黑色的魔晶石猛然迸发出亮光,在魔法阵的中央炸裂开来。

“轰!”两股能量在厅中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

转眼间,银白色的魔法阵消失了,出现一个入口。

漠桑满意地笑了笑,身形迅速地消失了。

光明寺里巡视的僧侣听到自地底传来的巨响,惊疑地跑到主持祭司的房间里报告。

“打雷了?我听见了……又要下雨了吧……这天气,真见鬼!”被叫醒的祭司不满地咕哝道。

巡夜僧侣无奈地退下,又提着灯笼将寺内各处仔细地巡查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来到飞云峰的谷底,漠桑很快感觉到熟悉的气味。

那种腐烂的,阴森的,肆无忌惮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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