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9章 有耳朵了(1 / 1)
酒香四溢,萦绕于鼻尖。公孙离躺在美人榻里,左边抱着佳人,右边端着酒杯,别提有多惬意了。
就在他吃着剥皮的葡萄时,丫鬟从山水屏风后探出头来,道:“公孙公子,你家夫人来寻你了。”
公孙离皱了皱眉,“让她滚!”
“可是。
“可是什么?”公孙离不耐烦地转头,就看到何雨铃走了过来。
“夫君。”何雨铃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跟我回去吧。”
他倒进美人怀中,道:“你管不着,来,我们继续!”
被她打断的歌舞继续进行,他半眯起眼睛打着拍子,目光在歌姬的身上放肆地流连。他与塌上女子旁若无人地谈笑调情,何雨铃在他面前简直就成了透明人。
她隐忍地握了握拳头,试图将他拉起来:“身为公孙家的独子,放着生意不做,天天来这里风流。要是让娘知道了,她该有多失望?”
“娘?谁的娘?”公孙离眨了眨眼睛,“你的娘不是早就死了么?难不成你见鬼了?不对,我要是你娘,肯定不愿见你!”
面对他的羞辱,何雨铃沉住气道:“公孙离!你醉了!”
自从接到何语陵的信后,公孙离便成了今日这幅样子。起初她以为公孙离不过是借酒消愁,等过一两天就会好转。可没想到他从最初的喝酒到上青楼,甚至夜夜宿在此地,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糟蹋自己?
公孙离哈哈大笑几声,“我是醉了,可我没说错话。何雨铃,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定是你对陵儿说了什么!”
收到信后,无论他怎么去哀求,何语陵都不肯见他。就连那一棵树,都让人砍得只剩下木桩子。何家院墙增派了人手,他进不得。万念俱灰之下,他索性将自己扔进酒坛子里,借酒消愁。
何雨铃的脸色变了变,“夫君,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明明最委屈的是她!忽然到来的媒婆,让她以为自己熬出头了。没想到新婚之夜,他掀开盖头后竟要赶她走,丝毫不考虑到她的声誉。就因为她不是公孙离的心上人,他就可以随意对待她么?不!她偏偏不让他如意!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要为他的举动付出代价!
公孙离压根不拿正眼看她,“我看你?不,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何雨铃,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恶心!”
何雨铃还想做出最后的努力,让他回心转意接纳自己:“夫君,是我错了,明知道弄错了人,我不该在你醉醺醺的状态下和你圆房。要是知道会让夫君如此困扰,我定不会顺从你。
“你扯够了没有!”公孙离气得将青花瓷酒壶砸在她的脚下,“何雨铃,明明是你算计我,你现在还想推脱成我的责任?”
她缩了缩,眼中泛起泪花:“是雨铃说错话了。
“你给我过来。”他忽然道。
“啊?”何雨铃惊讶地抬起了头。
“过来!”他开始不耐烦了。
何雨铃踌躇着走了过去,还差几步的时候,公孙离猛然起身,将她拉进怀中,然后一个翻转坐在上面,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身边的人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赶紧悄悄地离去,顺便掩上门。公孙离的呼吸越发急促,眼睛也红得充血,何雨铃毕竟不是黄花闺女,马上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公孙离,你!”这种情景下她岂能屈服,何雨铃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公孙离,但两人力气相差太大,加上公孙离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了她逃跑。
“你不是最喜欢作践自己吗?我给你一次机会!”他咆哮着,把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眼泪从何雨铃的眼中簌簌扑落,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接受着他的暴力。
过后,他冷冷地起身穿好衣服,将一个铜板砸到她的脸上。“真是听话,这是赏你的。”
何雨铃伸手拿下那枚冰冷的铜板,将怨恨的视线投向公孙离。
他把她当什么了?她再怎么不济,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为何遇上了他,却让他一再糟践?公孙离,既然你不仁,休怪她不义了!
“怎么,嫌我给的少吗?”看她迟迟不说话,公孙离开口道。“你的身价,连一个铜板都不值。我给你这么多,已经是抬举你了。”
何雨铃咬紧牙关从榻上起来,穿上衣服,绕到他面前道:“公孙离,你不就是想赶走我么?”
她指着一旁的酒壶,“喝下这杯酒,我们从此分道扬镳。”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放弃,公孙离挑了挑眉,答应下来:“好,不过你可要说到做到。”
她下意识地抚住他造成的伤痕,“我何雨铃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如再来纠缠,定不得好死。”
说罢,她弯腰提起酒壶倒酒。接着背部的遮挡,她迅速从袖子里倾倒出白色的药粉。
方才在穿衣的时候,她就悄悄地把纸包打开了。药粉在酒中溶化得很快,公孙离没有看出异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滚吧。”他一把扔掉酒杯,同时松了一口气。
赶走这个麻烦,他总算可以清静下来。
何雨铃暗自冷笑一声,将杯中酒水倒于袖子里,仰头离开了青楼。
公孙离,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你这辈子都娶不到何语陵了!
走上街头,明媚的阳光立刻倾倒在她的身上。呼吸着有温度的阳光,何雨铃忽然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危险,她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与无数人擦肩而过。
“啊呀!”敖倾珞正在摊前挑选脂粉,冷不丁让何雨铃撞了一下,让身后的女子插队挤在了前头。
一瞬间从第一位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她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
陆司墨递给她一包糕点,“我听说洛易城脂粉卖得最好的一家在前面那里,价钱是高了些,不过很多人都喜欢用,不如去那里看看?”
“不用啦,我就是随便看看,我们出来又不是为了逛街,难道你不想快点给沈画月画好耳朵?”敖倾珞道。
他边吃边道,“想,当然想,好不容易凑齐了东西,我可心急了。我说的是画完以后再去看嘛。”
“那就快点去吧!”听陆司墨这么一说,她就有了期待。
祁获在云梦阁里等了半天,终于盼来两人。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去了沈画月的宅院,然后道:“我已经和画月说过此事,希望你能花十二分心思,圆了她的梦。”
“放心吧,对待美人,我可是很有耐心的!”陆司墨平日吊儿郎当,一旦牵扯到作画的事情上,他绝不含糊。对他而言,绘画是一门艺术,丝毫马虎不得。加上这是他头一次为人画耳朵,做起来就更加认真仔细。
屋里点满了蜡烛和油灯,亮如白昼。沈画月坐在梳妆台前,看到陆司墨进来,稍显羞涩地低了低头。“陆公子。”
“美人不必见外,叫我司墨吧。”在柔美的光线下,沈画月的五官更为柔和,陆司墨愈看愈觉得心动,忍不住叹道:“美,好美啊!”
沈画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赞叹了,听到他的话语,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司墨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流盼过来的时候宛若一股暖流,从眼睛一直暖进心底。
她感激道:“司墨过奖了。”
“我准备好了。”陆司墨动作很快,将包袱打开平摊在梳妆台上,回头嘱咐道:“你去打一碗水来。”
碧衣的速度很快,马上呈来一只镶金边的碗,放在陆司墨的面前。
他拿起画笔沾上颜料,准备下笔的时候愣了一下,道:“美人,你忘记解下肉石耳朵了。”
自从带上的那一刻起,沈画月就没有取下来过。尽管陆司墨一直夸她美,但她的自卑早就在心中生根发芽,不到必要时刻,她绝不取下肉石耳朵。
在忐忑不安中,碧衣帮她取下了耳朵。沈画月不习惯地低下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缺陷。
陆司墨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咧嘴笑道:“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缺胳膊少腿的,也还是那么美。”
这话要是让敖倾珞听到,定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话虽说得夸张了点,但沈画月笑了。“司墨公子说话真是幽默。”
难得有人不介意她的丑样,沈画月在他面前渐渐就放开了不少。
陆司墨嘿嘿笑了几声,提笔道:“来,我要画了,千万别动。”
落笔的那一瞬间,陆司墨收敛笑容,严肃而认真地绘画起来。要画耳朵并不难,难的是要画得立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真的一样。为此,他特地研究了多日,不知道画过多少张纸。
沈画月偏头任他绘画,只觉得耳边凉飕飕的,有时候还会觉得很痒。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他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画完了。”
“真的吗?”沈画月喜笑颜开,伸手就欲抚摸。
“别摸!”陆司墨赶紧拦下她,“还没干呢,而且待会我还得上一层。”
沈画月心急得不行,碧衣见状,忙指着镜子道:“小姐,你可以看一看镜子呀。陆公子的画技实在高超,要不是奴婢一直在这里看着,还真的以为小姐长出了耳朵呢。”
经她提醒,沈画月才想起面前还有一面镜子。她对着镜面频频转头,观看着左右两边的耳朵。的确,从镜子里看,她的耳朵就跟真的一样。
“我的画技你大可以放心。”看到沈画月的反应,陆司墨洋洋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估摸着差不多之后,他取出一个雕漆盒子打开,用银勺将里面的半透明粉末挑了些出来放进碗里,然后搅拌均匀。水还是透明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他用象牙管斗笔蘸上清水,细细地在他画出来的耳朵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涂了约莫二十来遍后,他又挑出些粉末放在掌心里,对她的左右耳各自轻轻一吹。粉末沾在耳上,很快就吸收了进去。
“好了。”
沈画月这才敢用手摸,陆司墨用的只是特殊的颜料,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依旧是平的,但镜子里的耳朵却栩栩如生。更妙的是,陆司墨还给她画上了一对耳坠。耳坠上的宝石在流盼间熠熠生辉,就像真的一样。转头的时候,银色流苏似乎也会跟着摆动,假如不用手摸,绝对看不出这一切都是画出来的。
“是不是觉得很逼真?”陆司墨在碧衣端过来的铜盆里洗着手,道:“我共画了七七四十六对耳坠,每一对样式都不同。涂上我特制的药粉后,每一天它都会变成不一样的耳坠图案。你可以每天根据耳坠的样式梳妆打扮,女人嘛,不就是喜欢不重样的首饰么。”
“陆公子,你算错了吧,是七七四十九呀。”碧衣掩唇笑道。
“也没差啦!”陆司墨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美人,你怎么不说话?”
沈画月怔怔地看着镜子,扭过头来时,已是满脸泪水。
“我有耳朵了。
她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泪水从眼角落下,填满了她的酒窝。
“我真的好开心,谢谢陆公子。”
她有耳朵了,从此,她再也不用惧怕别人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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