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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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下午,忙碌的人都在忙碌,我们几个游魂,躲在梅妈妈这里打麻将。

梅妈妈并不参与,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抄写经书,偶尔抬起头,看着窗外发呆。

我与史蒂夫,坐对角线,史蒂夫自己选的位置。

来之前,算过方位,这个位置能大杀三方。自己先解释。

旁人倒没说什么,我却知道,他这个位置,刚好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梅妈妈。

萧晓,这次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过去?

连着两年,你都脱离队伍,算怎么回事?

小路说得是再过两个月的泰国之行。

每年这个时候,京城名媛几乎集体出动,把曼谷一整条街,变成中国城。

朋友圈里看过那些人发的照片,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清一色小背心,超短裤,脸上一圈胡子,手里握一支色彩鲜艳的水枪。

搞不懂,有什么乐趣?

兴味索然。

小路却说,当gay,又有什么乐趣?你还不是乐此不疲?

这一句,他却是说错了,于我来说,当gay,从来就没什么乐趣,甚至当人,也不觉得快乐。只这一世,不这样过,又能怎么过呢?

牌打到一半,谁的电话响。

小航接起电话,几乎是零点零一秒的脸色变化,而我们这几个人精,早把那零点零一秒看在眼里。

怕是玩不了几把了,一会儿有事,要先走。

小航把电话丢在一边,整理麻将牌,故作镇定。

那就别玩,反正再玩也没什么意思。

小航刚码好的麻将牌,被小路一把推个稀巴烂,场面僵住,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行吧,那我先走,咱们下次再约。

虽是年轻,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一点蛮不讲理的小性子,对小航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闹一闹,谁不会呢?

闹一闹,谁又会在乎?

我用手拖着下巴,欣赏这一场没来由的好戏,眼看着小航转身离去,小路的脸红着,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行了,别在我这里惺惺作态,当心弄脏了我的屋子。

梅妈妈不知何时转过头来,刚做过手术,他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得人心里生疼。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史蒂夫,那十指连心的表情,要说他与梅妈妈之间没有什么,绝不可能。

有些事,你能做,为什么别人就不能做?

别以为我不说话,就当我瞎了。

这两句,是在指责小路,可我听了,也心有戚戚。

妈妈,你相信我,我是真爱小航,如果只是那个老鬼,我才不会无理取闹,可我听电话里的声音,分明他又有了别人。

两个人,恋爱一场,却要这样猜忌,凭什么?

小路竟开口辩驳,仿佛他自己,是个多清清白白的好人。

我低下头,用力克制,生怕下一秒,会笑出声来。

不好笑吗?先不说小路与小航各自背后都有金主,单说小路自己,除了小航,就另有不止一个情人,如此这般,还要口口声声唤着真爱。

这真爱,到底几斤几两?怎么从人的口中吐出来,变得如此轻贱?

算了,以后在我这里,只打麻将,别的都不要谈。

做不到,就不要再来。

梅妈妈说完这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转过身,继续抄写经书。

我们三人,坐了一会儿,都觉无趣,便各自散了。

回到家,接到小路电话,已是另外一种语气。

老妖婆那里,我是再也不会去了,有什么了不起,好像在这北京城,没了他,谁就混不下去。你看他,总是虚张声势,真有钱,怎么会住那样的一所破烂房子?

这世道,人生阅历算个什么狗屁?有青春,就不怕换不来大好前程。

默默听着,并不搭话。

像小路这样的人,大有可能,会越来越好,所以,也没必要规劝什么。

毕竟,忘恩负义与知恩图报,哪一个会有好下场,谁也无法预料。

隔天,一个人去梅妈妈家,想替小路说些什么,又觉这件事与我有何相干?索性坐在那儿,迟迟没有开口。

倒是梅妈妈,突然问了我一句,你跟老顾,快有大半年了吧?

五个月,还是更久,不记得了。

这种事,记得又能如何?反正都会过去。

萧晓,你还是有些本事的,在你之前,陪在老顾身边的,没有哪个超过一个月,蜻蜓点水,是老顾的一贯做派。

梅妈妈从未跟我提过老顾以前的事,今天,是第一次。

怎么样?要不要定下来?老顾这样的人,很是难得。

难得?光那一个家庭,就够繁琐,前两天,差点儿就想算了,我也想了,怎么样不是一天?得过且过。

茶几上,有一叠白纸,随手拿起一张,折纸飞机,小时候的回忆,这么多年过去,竟未生疏。

你可真是个傻瓜,有家庭,才能稳定,不然,总还要想着,这个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就跑去结婚?会不会有一天来个新的主意?

不过,怎么样都好,随你,倒是老顾,我看他这次,很难抽身。

梅妈妈的话似有深意,不需细问,大概也能猜到,他跟老顾之间,有过一翻议论。

老顾会说些什么呢?

在梅妈妈面前,他倒是很难扯谎。

小时候,爱过一个人,也不能算爱,姑且叫痴迷。

那个人,明明喜欢女人,喜欢得狠,不知怎么,就跟我睡了一次。你说,有多混蛋?不招惹我不就好了?

后来,天天跟着,总想着,能不能再来一次?

却惹得他烦,好一顿臭骂,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很久,跟自己说,这辈子再也不自作多情。

中学毕业,又来找我,一开口就是借钱……凭什么?我又不是提款机。

心里骂着,口袋里有多少,都掏给人家。

一问,原来是要凑钱,给女友买生日礼物。

写了一封信,用手写,反正都是矫情的字眼,具体的,也回忆不起来,塞进他的裤子口袋,几天后,问他看了没?

有什么好看,早就扔了。

想骂他,又骂不出口,谁让自己犯贱?怨不得别人。

去年春节,回了一趟老家,打听了几个人,才知道,他在街上开了一个小服装店,没想看他,到了半夜,却睡不着。

一个人溜达到那家店的门口,一片漆黑,就站着,想象他在店里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不觉,站到了天亮。

你说爱吧?有什么爱?大约就是不甘。

只是这世上不甘的事儿那么多,多到连自己都懒得去在乎。

不知怎么,就跟梅妈妈讲了这段往事,没开口时,也不觉得难过,这一说完,反而伤感起来。

走,下楼喝酒。有一阵子没出江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梅妈妈披一条艳红色的围巾,拉起我,就往门外走。

寒冬将过,窗子外面阳光明媚,我与梅妈妈手拉着手走在小区里面,平白的,竟生出一场气魄。

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有一场架要打,你怕不怕?

打架?有趣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一个人憋闷久了,巴不得搬弄点风波,声嘶力竭,总还能证明自己活着。

走出小区,打车,出租车在团结湖附近停了下来。

一家*室的门口,进门前,梅妈妈回头对我说了一句,你不用动,看看就好。

紧接着,梅妈妈如一阵带着香气的风,冲进*室,直冲到一个面目姣好的男孩面前,二话不说,大手左右一挥,便是两个耳光。

清脆,悦耳,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我差一点就叫起好来。

你干嘛?怎么打人?

旁边,另一个男孩站起来,似乎要管这一场闲事。

梅妈妈转过脸去,眼神如刀子一样割在对方身上,无关的人,给我滚远一点儿,我梅妈妈要教训的人,还没人敢拦着!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躲远了,只剩下被打的那个男孩,抬起头,硬撑出一副不屈的面容。

长得好,是你的资本,用对了地方,没人拦着你飞黄腾达,可我今天提醒你一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弯路,死路,走错一步,当心灰飞烟灭。

梅妈妈说完,转过身,突然就冲我笑了笑,走吧,热闹散了,咱们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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