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章(1 / 1)
我给小路打电话,邀他去梅妈妈家打牌。
那个老妖怪,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招惹。
小路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带着不屑。
你怎么能这样说?梅妈妈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很好。
对你们好,对我却并没有。我的男人,可是靠自己的本事找的,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萧晓,劝你以后也不要总去他那里,去久了,心就坏了。
不想跟小路多说,好与坏,到我这个年纪,还不需要别人教我分辨。
一个人,到梅妈妈家,刚坐下,梅妈妈便递给我一个信封,很厚,摸起来,应是现金。
算房费,不多,将就收着。
竟还是在为史蒂夫着想,既然如此,又何必将史蒂夫拒之门外?
妈妈,我并不缺钱。
把信封放在沙发旁边的柜子上,连拆都没有拆开。
我知道,你缺不缺钱是你的事,我给你钱,是我的事,你要不收,以后就别进我的门。
执拗,便只好收下,免得惹他不开心。
史蒂夫跟你说了吗?他最近开始工作,在保险公司,每天穿西装,出门跑业务,很是勤奋。
我知道,史蒂夫的事,梅妈妈想听,尽管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冷漠。
他以前在老家,也是有大把的好日子过,真犯了贱,非要到这里来吃苦。卖保险,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搞关系,陪笑,被人提起来,也没个好名声。
梅妈妈说完,叹了口气。
我想,此时如果再添油加醋几句,梅妈妈会不会就此心疼,不让史蒂夫继续受苦?
刚要开口,梅妈妈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号码,踱步到阳台,小声接听。
我从袋子抓起一撮鱼粮,喂缸里的金鱼。
颜色变了,上一次,不还是红色?
梅妈妈回来,问了他一句。
死了,被我厚葬在楼下院子,要谢它,替我挡过一劫。
难道真有金鱼挡灾之说?还是梅妈妈,兀自迷信?
还记得上次麻将馆那个婊子?被我扇了两个耳光,记恨在心。那天夜里,有敲门声,开门,空无一人。
走廊里,留下一张纸条,算恐吓信。
也没什么怕的,在京城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第二天,又来一封信,信的旁边,放一把刀。
想给人打个电话,想来想去,都是别人有求于我,轮到我求别人,自己都不习惯,索性算了。
第三天,再没有信,睡一觉醒来,发现缸里的鱼死了一条。
你说,它这不就是替我死的?
一条人命,和一条鱼命,也没什么贵贱之分,说到底,人还是自私,自己好好的,管其他生命是死是活。
厚葬,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
梅妈妈说的事,听起来轻描淡写,细想,却甚是恐怖。
在京城,一个人生活,就算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也要等到尸体发臭那天,才有人察觉。相比之下,倒是那条红色金鱼,得更多关爱。
这么说,不是更该让史蒂夫回来陪你?
多一个人,总算多个照应。
听完我的提议,梅妈妈并未反对,只是转过头,无声地往窗外看去……
回家路上,心想着,要把梅妈妈的事跟史蒂夫说,换做以前,梅妈妈强硬,总找不到缺口,如今,正好是个契机。
躺在**,听钥匙开门声音,不一会儿,史蒂夫从外面进来,正要与他说话,史蒂夫却先开口。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那天看电视,你不是嚷着要吃爆米花?还非说芳草地那家,奶油味最好。趁收工早,特意过去买了给你,尝尝,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史蒂夫把一桶爆米花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那张温和的脸,不知为何,想说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了。
次日,与老顾在798的一家咖啡馆碰面,不知怎么,就聊起史蒂夫。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在乎。
喝一口橘子水,戒了咖啡,怕自己清醒的时候太多。
老顾突然抓过我的手,也不管旁人有怎样的目光,问我,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你才会开心?
这问题,问得像个孩子。
人活到某个年纪,就会发现,所有情绪,都与别人无关,太在乎别人,反而是让别人为难。
我不知道,本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又或是再远一些,会是怎样,想不明白。总听人说,要活在此刻,活在这一秒,可这一秒我还没来及想要怎么活,就过去了。
老顾,你比我活得久,能不能告诉我,在我这个年纪,你是怎样度日?
问老顾,眼神真诚。
我们已是许久没有这样贴近地说话,虽常碰面,可除了*,只蜻蜓点水一般的交流。
当然,离得远些,彼此都安全。
可这样的安全,到底有何意义?
老顾依然抓着我的手,似乎抓得更紧了一些。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骗子。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辜负了一个等我多年的人。
其实,也是可以不结婚的,我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并不长寿,而我的母亲改嫁以后,只要我定期给她存款就好,至于我过怎样的生活,她从不过问。
可那一阵子,就是慌了,也不知道心里哪来那么多鬼使神差的念头,做画家,所谓艺术家,本就越脱离人间烟火越好。
那个人也跟我说,大不了,两个人去国外结婚,逍遥自在。
可能我骨子里还是懦弱吧,总想着,两个男人,最后能怎么样呢?到老的那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萧晓,你现在的迷茫,我都懂,可我不想给你指路。
那天,把你叫到家里,介绍给沈小萍,你们刚走,我就开始后悔。
我哪里是在替你着想,为你谋一条出路,说到底,我只是不确定自己能跟你这样好上多久,如果你有了别的路走,到最后,我也不至于太过内疚。
我辜负过一个人,这辈子,不想再辜负一个。
可是,人不就是这样吗?设定了那么多美好,回到现实,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老顾说完,抓着我的手,慢慢松了。
我的确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他对我不够坦诚,恰恰是,气恼他对我太过坦诚。
两个人,稀里糊涂一点不好吗?
你动你的小心思,我打我的小算盘,非要把亲吻和拥抱全部拆穿,有多难看。
老顾,你信不信,我心里有别人了?
不知怎么,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边说,边察看老顾的脸色。
我是希望他说信吗?
若他坚定地说不相信,我又会不会欢喜?
结果,老顾并没有说话,低下头,用手指蘸着杯子里的咖啡,在木质的桌上写字。
我刚要去看,老顾却拿起一张纸,把桌上的水渍擦掉了。
故弄玄虚,反而让我生出无限好奇。
骗你的,除了你,我的生活里再没别人。
这一句,倒像是画蛇添足,反而变得没那么可信了。
回家,史蒂夫还没有回来,收到一条微信,是梅妈妈发的,萧晓,我又收到第三封恐吓信了。
梅妈妈甚少主动与我联系,这一次,肯定是真的怕了。
而他把这件事告诉我,就是想让我做传话筒,再传给史蒂夫吧。
再强大无比的梅妈妈,到最后,也有虚弱的时候。我想起昨天晚上,与史蒂夫两人坐在被子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
史蒂夫拿起一颗爆米花,特别自然地塞到我的嘴巴,看着看着,我的头就靠上了他的肩膀。
这样美好而又平淡的日子,若我把梅妈妈有危险的消息告知史蒂夫,就不会再有了吧。
想到此,心里竟一阵莫名的恐慌。
我当然不是真爱史蒂夫,甚至是否真爱老顾,自己也搞不清楚。
可此时此刻,我却清晰地感到,自己对这种生活状态的依赖,总有一天,我会把史蒂夫还给梅妈妈,晚一些还,也没有关系吧。
拿起手机,把梅妈妈的那条微信删掉,去厨房为史蒂夫准备晚餐。
我又怎么会想到,当晚,就在我假装做了个噩梦,借机躲在史蒂夫怀里寻求温暖的时候,梅妈妈出了意外,再没有哪一条金鱼,牺牲自己为梅妈妈挡灾。
我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梅妈妈被捅了三刀,至今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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