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往事仍历历(1 / 1)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星言还记得去年的十五,府里是如何的车马喧嚣,华灯如昼。 上上下下,锦绣非常。 那时他心系小白的失踪,无心观赏。 但是,时隔一年,已经天上地下,九重相别。
风光,已经不再。 门庭凄冷,萧索的不仅仅是因冬意,还有人心。 他们已经足足五个月没有出府一步。 外面所发生的事,他也所知寥寥。 除了萧亮,还不时前来探看之外。 其他的人,早已经巴不得与墨虚家有多远离多远,生怕惹祸上身。
对此,他们早已经看透,习以为常。 府里人都是各怀心思,恐惶不定。 皇上下令封府禁出已经很久,天心难测,风云突变。 奴才们也都怕,主子一朝势倒,祸连其身。
中秋前昔,皇上突然召金池回宫。 说太后思女成疾,想借中秋团圆家合。 原本该是星言携公主一同上京,但皇上之前派他去边州办事,他一时根本赶不回来。 公主上京之后,天星天煞很快带了阵诀营的人来,将东府封了,让星言也暂时回府待诏。 这事情来的太快,也非常突然。
坚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俊则当时说去龙禁海玩,定是让天星等人有所查觉。 密奏上京!
星言年初上京之时路上翻车血溃,估计已经引人怀疑。 七月的时候又大病不起,更是让皇上起了疑心。 宁枉勿纵,皇上如果猜疑到星言头上。 接下来他所做的事,已经不难理解了。
名为待诏,实为软禁。 坚知道,要处置他们,必要有个说地过去的罪责。 星言居官甚谨,一向尽责。 而他已经闲赋多年,与世无争。 皇上一定也觉得难办。 所以迟迟未决。
后来又过了不久,萧亮买通守卫。 进来跟他们说。 凌佩昭平王跟王妃,在月圆之夜离奇失踪。 而漠原也遣来密探,说愿与缀锦两面加击,借此刮分凌佩。 朝堂之上,半数主战,半数主张按兵不动,以观虚实。 但皇上年轻刚武。 霸图之心不绝。 缀锦经过休养生息,兵强马壮。 而凌佩这些年来,一直强封关贸,禁阻通商,阻挠民生,实在也于缀锦发展无益。 便生了图西之意。
皇上派遣数员大将,挥军向西。 估计也正是因此,皇上一心想战。 所以暂且将他们的事搁置了。 但战局不算顺利,南泱洋十三关十分强硬,战势始终无法分明。 坚也不是没想过,趁机向皇上请命。 愿为先锋,身先士卒。 但他转念一想,此时皇上对他们猜忌已深。 定不愿他们再掌兵权。 况且,就算他曾经为先皇连连胜战,十分骁勇。 但毕竟年事已高,难提当年。 就算抛开驭灵不谈,他是良将,但已经得不到皇帝的信任。 至于星言,他一向是文职,此时更不可能为用。
他也想过,趁守备疏防之时,举家外逃。 以免皇上想好的罪状。 到时再走。 便来不及了。 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轻晚连惊带吓。 卧病不起。 又怎么受得了奔波。 况且他们可以去哪里呢?叛国出逃,更是落了口实。 凌佩现在与他们为敌,就算昭平王失踪是真。 他余党仍存,根本不会容他们。 西迟与月耀虽然表面中立,但依旧不会为了他们而再得罪缀锦。 天下之大,却是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而他,当年也曾经答应先父,一生都要捍守祖宗宅地,绝不逃离。 若是逃了,又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先人?
当年他没走,而现在,他却走不得。 他只是后悔,是他,害了星言地一生!
花厅暖阁,廊外风景依然。 挂了各式的灯笼以应佳节之景。 小厮丫头依旧各忙各地,却是静的吓人。 除了簌簌风声低呜,再无半点声响。
坚一人独坐厅里,桌上摆着暖盎,温着一壶酒。 南国的冬,不似北地严寒,却是格外潮冷。 这里没有雪,只有纷扬的冷雨。 如冰霜一般,落在人身,冻上人心。 辛辣的**,居然不能让他回暖。 绒绒的暖裘,依旧让他颤抖。 他听得廊道脚步声响,知道是星言。 他没有抬眼,只顾将一只空杯自盘中拣出,放到桌的另一侧。
“你娘睡下了?”他轻轻问着,执着壶,添满那细小地酒杯。
“爹爹也早些休息吧。 ”星言慢慢走进来,坐在另一侧的软椅上。 本想劝父亲少饮,而自己,却忍不住拿起杯来。 一饮而尽。
“你怪我吗?”坚微抬起眼,看着他削尖的下巴。 他瘦了,记得他归来之时,翩翩而至,眉眼带笑,气度如风。 那时紫苏开的格外好,溢得整个花厅流芳。 俗话说的好啊,花无百日香,人无千日红。
“白夜,碧丹,墨虚。 无论是什么样颜色,无论多么耀目生辉,金光之下,都黯然失色!”坚微咧着嘴,轻轻的笑着:“四朝,不到四朝的时间,便可以让驭者土崩瓦解。 数百年的代代相传,终是灰飞烟灭。 ”
“如果爹爹不贪慕权贵,可以平常心处之。 如果爹爹不去联系旧部…….”星言指尖一紧,杯碎裂开来。 他话说了一半,终是压制下去。 算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因为你姓墨虚,正是因为这样地姓。 你便注定,成为墨虚家的一颗棋。 自小起,习文从武,我对你管教甚严,从未像其他幼童那般,有无忧无虑的时光。 你十三岁那年,先皇要你入宫伴读,你因我回程路上,依旧采买女童。 一怒之下,一人独自出门而去。 也正是因此,你娘一直怪我,为什么如此狠心,把唯一的儿子。 送到千里之遥的京师!”他站起身来,负起双手。 背影却是挺直,并未回应他的话,却在喃喃自语:“这许多年来,你在宫中,因你处处小心,努力经营。 得到万岁垂顾,让我们墨虚家。 重得昔日荣光。 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 但你。 依旧听了我地话。 ”
“哼,昔日荣光?”星言轻哼出声,似是讥讽,似是嗟叹。 只是觉得,酒入喉肠,皆是苦涩:“爹,你可曾后悔过。 当年。 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外逃?”
“没有,我从未后悔过。 ”坚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当年的确是好机会,只是…….”
“只是爹,放不下荣华富贵。 ”他涩然的接口,他不想这么说。 但事实已经表明,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归家的时候。 依旧还怪他。 不曾在圣上面前美言。 他从龙禁海大伤而回,爹却趁机连系旧部,意图反扑。 来者是一个小小孩子,爹却依旧如故。 冷血如此,让他心寒彻骨。
“对,我放不下荣华富贵。 放不下我的权势,放不下我的鸟。 ”坚看着窗外地灯笼,风中摇曳的红光:“当年,三家共佐当朝,风头一时无二。 墨虚家,自缀锦建朝开始,便驻守绛州。 世代为皇家保卫边境。 自先祖开始,忠臣良将,数不胜数。 我们是为人臣,但同时。 我们也是驭者。 驱驭灵物。 纵生强力,不仅为皇室出力。 更是为了我们墨虚代代相传地法血荣耀。 当时京城白夜,云州碧丹,各有强驭层出不穷。 三家自有协定,各沿其力,各收其徒。 彼此切磋,共同进步。 我们为人臣,自当保家卫国。 我们为驭者,自当延展其力。 这二者,本来绝无冲突,三家也一直和平共处。 ”
星言看着父亲,他突然提起过往,让星言有些奇怪。 但不由得,又静静地听了下去。 因为,他父亲,从未如此详细地向他说这些事。
“缀锦三朝之后,三家法血,各有长短。 但因驭者横生,除三家之外,依旧崛起不少偏门邪派。 他们横行江湖,致生祸乱。 皇室之中,渐渐对驭者生出非议。 认为我们力量通妖邪,行歪门之道。 直到因三家结合众力,炼出聚灵咒这样的东西,更是对我们百般猜疑,信任渐无。
制驭也因此而生,原本是演练先天罡术地方式,以幻术成形加以蛊毒成力。 皇室渐渐召纳这些人,大肆推行制驭之术。 力量之争,渐渐成了朝权之争。 ”坚轻轻说着。
“聚灵咒,究竟是何物?不是白夜家的吗?”星言一时纳闷,不由开口相问。
“究竟是何物,我也不知道。 因为从你爷爷开始,就没见过。 ”坚摇头:“我只是知道,怀有聚灵咒者,会受大创而不死。 是一种以法血汇力而成的保命灵咒!”
“聚灵咒并非为白夜家独有,而是借三家先祖之力共同得来。 其中,汇聚了三家共同地法血。 聚灵咒一出,是轮流由三家保管。 每隔五年,便转投另一家,以此循环不绝。 ”坚轻叹出声:“我听父亲大人说过,聚灵咒真正的秘密,正是封存其中。 要后人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自行解读。 如果哪家可以解开,便归于他。 如若不然,五年之后,便转投另一家。
这么做,是为了提升三家后人的力量,为了保证正统驭者的地位。 同样,也是为了让优秀的法血,得到继存。 聚灵咒生出的年头甚早,开始,三家按照约定,每人保存五年。 但是后来,因制驭的出现,驭者地混杂。 让大家都惴惴不安,而破坏这个协定的,便正是白夜家的子孙!”
“因为白夜家独吞聚灵咒,从而让另外两家产生忌恨?那又跟皇上有什么关系?”星言听住了,轻轻问着。
“对,白夜家独吞聚灵咒,拒不归还。 五年之期到后,本该交由咱们家保管,但当时白夜家的领导者,白夜悟龙。 他诸多推辞,一年又一年,根本不肯交出!你爷爷一怒之下,便联合碧丹家,向当时的兴泰帝弹劾白夜悟龙。 也正是这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坚惨然一笑:“皇上早就忌惮三家之力,只因年代久远,根蒂深固,难以捍动。 你爷爷与当时的威远大将碧丹继宣,说白夜悟龙奉行自家法血,研出不死之药。 却不上供圣上,以求独享。 要知道,世代地帝王,炼仙求长生者不绝。 这本密奏,根本就是说白夜家心存反意!”
“皇上密授让他们二人代天密查,如有反意,可先斩后奏。 这个密折,便是一把利刃。 揭开了三家自相残杀的序幕。 皇上是借刀杀人不假,但他们,甘为刀俎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白夜家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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