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 第二十章 一曲故人逢(1 / 1)
南宫修离去之后,倾绝看着下面坐着发呆的星言,开口道:“刘波这几日选了址,小白郡府以东的隆兴街上,有处不错的大宅。 屋主已经闲置许久不用,周围有些散户民居,把那里一气买下来,修缮一下也不是不错的所在。 你择日带着家母过去瞧瞧,若是满意,再谈价格。 ”
“我父亲官俸虽然不薄,但此次大兴土木,买地修房,怕是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了。 ”星言微抿唇角,轻语着。
“你若是愿意举家前往青松关,与父亲一家团圆,我也没有异议。 ”倾绝岂会听不出他的话音,轻轻笑着,接着说。
“举家前往青松关?那岂不是不便于监管?”星言抬眼看他。
“我本来也没有监管之意,让你们在昭平建府,是想让你们住得自在。 你又何必曲解我的好意?”倾绝轻语:“你们一家在王府,出行总待看人脸色,心下不愉,于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么?”
“你如此性情大变,实在让我不适应。 ”星言眉微动,开口说着。
“是你揣测人心总爱固守旧班。 ”倾绝应着:“我依旧是我,从未变过。 任人为才,你父亲在青松关两度大捷,如今制驭全破,胜利指日可望。 他必然高官厚爵,青云直上,如此光景,便是你肯,他也不肯走!这般而来,你们全家在哪里于我都一样,想凌佩之境。 我皆了若指掌,监管你,你小瞧我了。 ”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站起身来,碧蓝织锦,四开襟摆,微微拂风:“我知你心不在高墙。 不过家事细锁,让你牵绊。 乃至思虑。 总是兜转不开,不是不周全,是你太过周全。 ”
星言也站起身来,看他慢慢走近:“你真不打算固罩以备他们突来?”
“约期已过,他们一个不出,我何必为了未知惴惴,扰了自家安生?”倾绝看着他:“其实于官场周旋。 你比修更有经验。 怕欠我地钱,不如你也出仕,你们父子同朝,拿两份官俸,也好早日与我清账!”
“你!”星言微怔,他此时居然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 星言轻咳了一声:“再说罢,让我看地,我看就是了。 ”虽然从三月到现在。 他们住在王府已经三个多月了,但这近两个月的相处,却是一种更确实的沟通,不但于驭术,更于个性。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两次,一次在龙禁海。 那时他们各为其主,各为其谋。 而这次却让他们更深刻的了解彼此,谈不上把酒言欢,各自人生也有不同的方向,但总有彼此值得欣赏共通的地方。 已经是足够了吧!
倾绝越身而去,慢慢向门口,星言看着他地背影,他说的也没错,何必为了未知惴惴,扰了自家安生?
因死灵一直不出。 众人也慢慢接受倾绝地说法。 七月初。 修与静瑶前往了京城,凌破去找了宁扬。 他听了之后没再回来,直接回了凌波谷。 他好久没回家了,也是元气大伤,决定暂时回去调补。 夕月回了雪影山,他或者很快会去找伯湘,因为上次,回去没几天,便出了死灵之事。
小白本想悄悄让夕月帮着把她肚子里的汲风丹弄出来,毕竟那上面附着了碎蓝的灵魂。 他是该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 而且倾绝一直对此介怀,虽然他表现的很不明显,但小白还是知道他心里介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碎蓝附上她的身做了什么古怪地事。 几乎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要问她晚上有没有做梦,做什么样的梦。 好像是怕碎蓝又半夜托梦给她,因为这是他不能制止又非常烦的事。 但夕月看小白肚子已经渐起,怕动法聚风牵动胎气。 所以稳妥些,还是等她生产之后再说。 虽然夕月并不认为那些死灵就此便会安于归魂,但看目前的情况,与此紧崩枯等,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夜哥,鬼目灼以及血骊照旧住在狼舍的房间里,凌破是不肯乖乖住狼舍或者衙府的。 他照样赖在王府里,只是进东怀阁时再不肯显出人形,天天散成空气兜兜转转。 倾绝知道他是不愿意与灿菊照面,也懒得与他闹来闹去,只消不引得小白灵脉乱颤,就随他的便,爱怎样怎样。
星言去看了宅子以及周围地环境,有刘波出面,周围的民居地皮价码也谈得颇顺。 并非是官家强征,而是买卖交易,但昭平王府大罩子一下来,也没人敢不应,况且刘波开的价码也不错。 刘波开始着人修缮增建,但若要等入住,也要明年才行。
星言有时会帮倾绝理些衙里的杂务,虽然他无意官场,但也是或多或少的帮些忙。 毕竟现在倾绝心在小白身上,总是怕她有不妥,人在衙里,心也飞个没边。 这些日子处下来,星言也知道,倾绝不是个胡乱处事的人,他精神不集中,就不会乱下决断,引至麻烦。 所以稍碎地事情便帮他料理,况且又有莫奇莫洋,他不过是搭把手而已。
七月十五,倾绝给小白作十九岁的生日。 因为小白现在身子不便,所以没有大宴,但依旧是两家人热闹了一场。 小白头一回这般正经八百的过生日,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上回在龙禁海,星言给她过生日,结果因倾绝到来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又因穆锦容,根本就是鬼门关转一圈。 这回不一样了,两家人合睦一聚,不论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她觉得如此。
有极为丰富的饮食,明亮的灯火,众人的笑脸,还有好多礼物。 倾绝甚至不顾服期动了歌舞班子。 不时还有人来报,说某某官眷派人奉礼。 倾绝不想让她劳神招待众客。 早说明了不让人来亲贺。 所以皆只是礼到词到,但传报依旧络绎不绝。 让她激动得手一直在抖,表情抽搐的好像从没见过大场面一样。 轻晚都觉着诧异,过门前是郡主,过门后又是正头地王妃,当然高朋满座,达官显贵。 名门贵戚来往无数,见多识广。 怎么这会子一脸要抽过去的表情?但星言与倾绝皆是明白。 她是太激动了。 因为今天,她是真正的主角,众人地轴心,不再是缩在墙角地小狗。 其实她早就不是了,只是今天格外明显的体现出来而已,让她太激动了。
宴席摆在翠庭院,一直近了亥时才散。
倾绝拉着小白慢慢往东怀阁踱。 她本不该熬夜,但今天太高兴了便没太注意时间。 夏日微凉地夜风吹在身上,格外地舒服,她虽然没有饮酒,但也觉得醺醺然。 她今天收了好多礼物,看得她眼花缭乱的,倾绝今天一早便应承了当初地承诺,送了她一只硕大的兔子。 这只兔子拿金线缝的,双眼缀红宝,长耳贴碧叶。 肚子里填满了棉花,放在**,都像个人一样。 软软的,抱起来好温暖的感觉。 她超极喜欢。 自己想来也怪羞的,挺大个人了,而且又快当娘。 却像个小孩一样见了这东西两眼就挪不开,抱着就不想撒手。 想着想着,忍不住低头噗哧笑出声来。
倾绝拉着她的手,今天是阴月,开鬼门地日子。 因他身上有死灵,到了晚上,有种阴冷的感觉。 暑月里,他的手温竟然比她低了许多。 他喝了酒。 而且喝了不少。 却没有暖融的感觉,倒是瞧见她笑眯眯。 反倒安适。
“傻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看她低着脑袋偷笑,他才有种微醉的感觉。 不由的开口也笑起来。
“太高兴了。 ”她轻叹,抬起头看他,忽然又有些担心起来:“今天让人唱歌跳舞,传了出去,又该说你闲话了。 ”
“管他们呢。 ”他伸手抱起她来,让她平视着自己的眼:“明年你过整生日,我还闹到京里去呢。 到时孩子也生了,不怕折腾,我开十天豪宴,给他们大话题让他们说去!”
他扬着眉,紫目耀影如魅,微微张狂的模样,让她跟着轻笑。 明年,她没想这么远,总是觉得过一天算一天,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就格外地快乐。
“我还有礼物要给你!”他看着她,声音忽然低喑了下来:“一份好久之前,就想给你的礼物。 ”
“哦?”她看着他的表情,他却大步向着屋里而去。 他一直拐进东厢,灿菊早着人把床铺好,点了香片。 灯台上,醉顶琉璃晕着动人的光芒。 那只大兔歪在床头,咧着嘴冲他们微笑。 榻上放了小桌,上面摆了一方琴,他将她送到榻上坐着,自己与她相对,他伸指抚着琴弦,长发微散下来,眼神变得悠长而深远。 她kao着软垫,看着他,她知道这份礼物,一定格外珍贵,因为他的表情,如此让她痴迷。
他端坐在她的面前,抬眼看她:“娘子,这支曲,为你而弹。 贺你生辰,庆我们又多活了一天!”
她笑,眼眶却湿润,每当他正经八百叫她娘子,她总是会想要哭泣。 不是悲伤,而是悦喜。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弦未起,他只是轻吟,眼看着她,微笑。 既而指尖轻捻而拨,低悠古音娓娓而来,于这静夜之中,格外悠远。
他微微凝眸,指尖轻动,弦音漫卷,低歌如诉:“篱篱东顾望,故城颓桥边,缁衣破卷裹,蓬头束草秸。 干躯若败枝,枯体烂疮疥。 蹒跚强奔走,步履举唯艰。 城中有大户,心悯体微寒。 捧手送粥汤,掷饼为贫贱。 钻头拱颈忙,推臂难向前。 一拥皆翻倒,漫卷尘与烟。 可怜身薄力,常饥难抢先。 未至骨先折,匍伏不见天。 堆身至檐下,肮脏惹人厌。 放狗将其咬,呜咽无人怜。 ”
音声低悠,有如轻泣,倾绝慢卷弦丝,眼神悠长而微润:“一饼难裹腹,只奉一时暖。 抬首看是谁,双眸出天然。 轻泣不见泪,堆笑语颤颤。 想问恩者谁,覆面不相见。 不识恩公貌,如何相偿还。 哧笑睨残体,无力何报还?今赠一块饼,我愿将命献。 虽我身无力,切莫将我厌。 今天惠我饱,来日定偿还。 自此便相随,踉跄追身边。 日日同行乞,相拥半挡寒。 总堆满脸笑,双眸若星灿。 时时慰人语,日后会饱暖。 无奈蹄踏至,急火满冲天。 郊道便杀斩,鸟兽惊逃散。 急急推搡走,敌者索命残。 并非要还恩,只想护君先。 不顾横蹄踏,枯身便冲险。 君尽去逃亡,来日再相见…….”
歌声未尽,琴音仍旋,小白已经泪眼娑婆,泪流满面。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原来她于他,早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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