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味道:糍粑谣(1 / 1)
花解语
作者简介:
花解语,本名陈巧萍,河南信阳人,自由撰稿人;喜文学诗词,喜旅游摄影,喜美食擅烹调,热爱花草大自然,崇尚诗意禅艺人生。《禅艺会》上设有个人专栏,另有多篇散文、诗歌散见国内其他期刊及公众号。
腊月八,打糍粑,欢声笑语满农家。
——题记
糍粑是一种传统美食,同时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全国各地几乎都能见到,只不过因地域不同,风味上会有些许差异。我最为熟悉的当属家乡的糍粑了,它的颜色洁白如雪,入口绵软柔滑。糍粑虽为加工食品,但它取材于纯天然的优质糯米,不仅营养丰富,而且吃法多种多样:可咸可甜、可荤可素,方便快捷,深受人们的喜爱。最常见的有油炸糍粑、煎糍粑、炭烤糍粑、面条煮糍粑、稀饭下糍粑、鸡蛋炒糍粑块、炸糍粑干……儿时,一到腊月,农家便处处洋溢着新年将至的热闹气氛。对乡亲们来说,岁尾将至,吉日渐多。不是东家娶媳妇,就是西家嫁闺女,又怎能不趁此大好日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地打上几阵(大蒸笼)糍粑呢?成型后的糍粑白如凝脂,上面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剪纸,红白相映,格外醒目。“喜糍粑”摆放在“礼菜挑子”(男方送给女方家的礼物,其中还包括筐子肉、挂面、红鸡蛋等)上,糍粑沉重,压得整个担子沉甸甸的,一走一晃。就算家里没啥喜事可办,大家忙碌辛苦了一年,也该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了。家家户户都会提前准备好糯米,耐心地等待着。我们将打糍粑的那帮人称为“糍粑班子”,打糍粑的大队人马会携带着一系列的专业用具,有阵和沉重的石舀,还有结实的木槌……他们走村串巷忙得不亦乐乎。糍粑的具体数量以“阵”为单位,一阵完整的糍粑,体积就相当于一床普通的棉被大小。一般情况下一户人家会打两阵或四阵糍粑。
只打2阵糍粑的人家是留着自家食用,若是保存得当、不酸不馊的话,可以吃到来年春夏相交时。打4阵糍粑的人家一般是为了送人情,在我们当地,手工糍粑也算比较出名的土特产。打糍粑的流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以优质糯米为原材料;尤其注意的是,不能掺入平时食用的大米,否则将严重地影响糍粑的糍性,到时会有一种夹生感,嚼起来硬邦邦的,似乎永远也煮不熟。糯米经过一昼夜的清水浸泡,沥干水分后入笼蒸熟;最后,再将晶莹剔透的糯米饭趁热倒入特制的巨大石舀中,等待它的将是千锤百炼。经过光滑的木槌反复地用力槌捣,糯米饭会变得身软如泥……因糯米的黏性非常大,总是紧紧黏裹着打糍粑的木槌,每一次的捶打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得出来。所以,打糍粑绝对是个力气活,非身强力壮者没法胜任。四五人分为一组,使劲地捶打槌捣……原地转着圈,每几分钟就得相互交换一下手中的木槌,交错着以顺时针的方向用力搅拌,以便给糍粑“上劲”(增加劲道感)……慢工出细活,这样打出的糍粑密度紧实,口感细腻。当一团巨大黏稠的糯米被捶打搅拌成雪白晶莹的凝胶状时,一群馋嘴的小孩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我要吃糍粑坨!”这时,好客热情的主人就会拿起一块洁白的湿布,将布搁在手上,飞速地在糍粑团上抓上一大把,顺手一捏,一个个浑圆的糍粑坨就揪好了。孩子们心满意足,捏着热乎乎、软绵绵的糍粑坨,欢呼雀跃,挤出院门一窝蜂地跑远了。剩下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糍粑全部挑到木槌顶端,众人合力将其高高地举起,然后步伐一致,慢慢地向前挪动,口中喊着响亮的号子:“一,二,三,放!”大家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一大团打好了的黏糊糊的糍粑,有时,它们重达百斤。松散的糯米饭当时看起来稀松平常,倒也不觉得什么,而精粹浓缩为糍粑之后,它的体积随之变小,但重量倍增。就这样,巨大的一坨糍粑被摊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结实木板上。为了防止黏连,木板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干面粉。然后,由一位技术熟练的师傅利用手中的专用木棍将糍粑胚子碾压下去,再用手掌慢慢地按匀,让其厚薄一致。之后,再在平整的糍粑表面细致地抹上一层干面粉。接下来,又开始热火朝天地打第二阵、第三阵……等到次日,糍粑已经彻底冷却,趁着内部柔韧还不太坚硬时,可以用锋利的菜刀切成四四方方的糍粑块,然后一层一层地码起来。
不过,这些糍粑块绝不能堆放太久,否则会丧失水分,外表一层层地龟裂,严重影响其外观及口感。
那时,农村还没有冰箱,最佳也是最原始的储存糍粑的方式就是采用清水浸泡。每户人家都备有一口大水缸,然后在缸内装上满满一缸井水,细心地洗去糍粑表面上的那一层薄薄的面粉,再将它们慢慢浸入缸内,并盖严缸盖。
装糍粑的水缸一定得放置在家中阴凉避光处,防止太阳直射,以免升温发酵。缸内的糍粑在需要加工时随取随用,非常方便。
不过,平时一定要勤换水缸里的井水,具体情况可通过肉眼观察法,当缸内的水还很清澈没有明显的酸味就不用换。如果缸内的水混浊得如同淘米水一般,那就必须立刻捞起所有的糍粑,换上新鲜的井水。否则,缸中糍粑会受到影响,吃起来味道大打折扣。
现在,难得见到人工打糍粑的情景了,所有烦琐的工序都交给了机器。虽方便快捷了许多,但机器制作出来的糍粑口感略显粗糙,味道自然比传统工艺做的逊色不少。
所以,儿时打糍粑的旧事才让我如此记忆犹新,那温暖的画面永远定格脑海,让我一生念念不忘。
下一次,我想讲述家乡吃糍粑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吃法。希望我的笔,能邀上你灵敏的味蕾和丰富的想象,一起去探寻这古老又不失新奇的寻常美味。
儿时,物资极度匮乏,乡下既没有星罗棋布的商店,也没有琳琅满目的零食。除去粗茶淡饭一日三餐,何以解馋?
要么,去菜地里拔一个水灵灵的青萝卜,或从土里揪起一个新鲜红薯,洗掉上面粘裹的湿润泥巴,啃去粗梗外皮后,便一口一个“嘎嘣脆”,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说萝卜和红薯是我们最绿色天然的“时令水果”,那么,热气腾腾的烤糍粑便是那时最具代表性的零食了。时序进入腊月后,外面的世界早已是天寒地冻,白雪纷飞了。闲来无事,一家老少便围坐在一起,将堂屋(家乡对客厅的称呼)的正中央生上一大盆暖暖的炭火。
打糍粑也需要同伴的默契合作 阿勒泰文联供图
传统的炭火盆,城里长大的孩子可能没有真正见过。它的盆沿稍宽,盆底很浅,看上去就像一个倒置着的斗笠帽子,被四平八稳地架在一个矮木头架子上。
火盆内除了一部分木炭外,还掺杂着一些柳树棍子和干劈柴一起燃烧。因为木炭价格太贵,平时不舍得多用。
而废弃的棍棍棒棒在农村随处可见,俯身可拾。清闲时大家都会捡拾一些回家,存放在屋檐之下,码成高高的柴火垛子,以备生火做饭加冬日烤火之需。
这些材料初燃时会有一些烟雾,稍嫌呛鼻熏眼。但彻底燃透之后就不会再散发阵阵浓烟了,而且火力特别持久。
烤糍粑并没有什么专业用具,也只能借助火钳当支架了。不像现在的烧烤炉子,上面铺着一层铁丝网或架起一个钢架,烤起任何食物都很方便。
烤糍粑时,将长长的火钳微微打开,呈现剪刀状,然后支放在火盆两端。再将几块晾干了水分的糍粑块放在火钳上,一字排开,上下不停地翻动……不出几分钟,糍粑便开始一点点地膨胀,慢慢凸了起来。
这个时候还不算大功告成,好戏还在后面——拿一根筷子,飞快地将糍粑凸起的地方杵开一个小孔,将事先准备好的适量红糖小心翼翼地灌塞进去……灌好红糖的糍粑一定得用手指将小孔填压平整,以防红糖渗漏。之后,再将其放回到火钳上耐心的吞烤(文火烤)片刻。
这时,你会发现,原本“泄了气”的糍粑,又如同吹满了气的气球,再一次变得鼓鼓囊囊的。而此时,糍粑里面的红糖已经全部融化,变成了蜜汁一样浓稠的糖稀。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糍粑也是同样的,如果太过心急,滚烫的糖稀可以将人的舌尖和嘴唇烫麻。
拿起一块红糖糍粑,轻轻地咬上一口,细细地咀嚼、回味……真是外焦里嫩,软糯香甜,口感妙不可言。
行文至此,我腹内的馋虫似被勾起,心中也格外地怀念昔日烤糍粑时的温暖画面:窗外,寒风怒吼;窗内,温暖如春。
堂屋内一盆炭火燃得正旺……跳跃不定的火苗、四下迸溅的火星、被经年烟火熏烤得通体漆黑的火钳。
红彤彤的炭火映红了墙壁,也映红了妈妈年轻时温柔清秀的笑脸……热情的火舌轻舔着火钳上雪白的糍粑,糍粑则发出“嗞嗞嗞”的声响,一股股诱人的焦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弥漫……
就连蹲守在火盆旁那只畏寒怕冷的猫,也一改往日昏昏欲睡的状态,虎视眈眈地紧盯着……这样的冬天、这样的童年、这样的记忆,也许,你曾经和我一样经历过;也许,你心向往之。但不管怎样,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味道都是最美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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