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微风中（1 / 1）

第二天罗茜一起来，就知道那个私人侦探盯上她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餐厅吃自助早餐的过程中，她一直感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隐晦地落在她身上，可每当她借机一回头，却只能看见那个私人侦探与总是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医生认认真真吃早餐的模样，甚至当她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时都只能听见正常的谈话内容，而不是什么不太光彩的悄悄话。

为了尽量降低这次旅程引人注目的程度，娜塔莎给她配了一副深棕色的隐形眼镜以遮盖住她颜色奇特的双眼，虽然她的一头白发还是很显眼，但至少不会有人疑惑到来问她是不是在拍什么电影。

她一边适应着镜片上细微的刮痕和凹凸不平之处，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炒鸡蛋，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两个的谈话。

“那个男人呢？”

“窗户边上那个？他是个性功能不全的受虐狂，但从来没有告诉他的新婚妻子这一点。他们在圣玛丽斯的新婚旅行不会愉快，他的老婆已经开始勾搭吧台那边的调酒师了。”

“哈哈哈……那那边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很无聊，只不过是个同性恋而已。哦……等等，她昨晚和他哥哥的女朋友睡在一起了。”

什么？罗茜听着听着不禁笑了一声，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些东西。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在笑什么？”娜塔莎在她面前坐下来，后面史蒂夫手上端着两个托盘紧跟上来，他在娜塔莎额头下落下轻吻，然后也坐下来。

这次出行之前娜塔莎和她约好，从登上这艘游轮开始，她就改名叫做凯拉，是娜拉的妹妹，和自己的姐姐以及未来的姐夫一起来到英国度暑假。在这个小小的伪装身份下，史蒂夫理所应当地扮演那个绅士而完美的姐夫斯图尔特。

“没什么，娜塔……娜拉。昨晚上我去甲板上救回了冈瑟夫人的小狗，回房路上遇见了一对很奇怪的人。”她虽然不晕船，却没什么胃口，将碗里的炒鸡蛋用叉子叉来叉去，“一个叫做约翰·华生，曾经是个军医，他昨天还以为我遇见危险，想要到甲板上来救我呢。”

“噢。”娜塔莎轻巧地用了一个假动作偷看了一眼约翰·华生，发出了一声感叹，“他看上去就很善良，像个小土豆。他对面那个黑头发的，长得和史蒂芬·斯特兰奇很像的家伙又是谁？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那个人叫做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一个私家侦探。”罗茜说，“他很敏锐，我昨天和他碰上的时候差点就没糊弄过去。而且我觉得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今早一直在看我呢。”

“对啊。”娜塔莎叹了口气，“他还有个很难搞的哥哥。”

史蒂夫没有回头去看，但从他们的语气里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那样的话我们或许应该提高警惕。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到达圣玛丽斯，节外生枝可就不好了。”

“别啊，亲爱的。”娜塔莎调侃地举起一叉子沙拉送进史蒂夫嘴里，“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自己就好了。”

“我也要！”罗茜不满地嚷嚷着，直到娜塔莎也喂了她一勺沙拉才心满意足地消停下来，“你们觉得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去锡利群岛上干什么？根据那个医生的博客，他们平常都是待在伦敦解决案子，这次怎么会突然花大功夫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总不可能来这里旅游的吧。”

“我们就是来这里旅游的，‘凯拉’。”

好吧。罗茜勉强地想到，希望锡利群岛上有值得这些侦探们关注的好案子，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能从他们的身上转移开来。

然而她的愿望没有那么简单就实现，在用完早餐、站在船舷旁晒太阳的时候，罗茜注意到夏洛克和华生医生正漫不经心地朝她走来。

海上的风浪来得快去的也快，昨晚还是狂风暴雨的海面，今天早上就已经风平浪静，清晨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她将自己的手臂伸出栏杆外面，想要好好地晒一会儿太阳。

约翰看了一眼夏洛克双手插兜的模样，只好首先挑起话题，“嗨，又见面了。昨晚没来得及正式介绍，我是约翰·华生，曾经在诺森伯兰第五燧发枪手团服役。这是我的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一名私家侦探。”

罗茜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和他们握手，但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你好，我是凯拉，和我的姐姐姐夫一起来这边度暑假。”

已经做好握手准备的华生尴尬地在裤子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掌，有点搞不清这是否就是美国人的随性之处。

“从美国哪个州来的？我一直对美国很感兴趣。”此时的夏洛克显得比昨夜要亲和许多，但也有可能那完全是他的伪装，因为华生知道他这辈子都绝无可能对美国感兴趣，他看了一眼夏洛克，这个家伙果然摆出了熟悉的假笑脸。

夏洛克有点搞不懂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他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有种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女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身上几乎所有的细节全都被暴雨清洗掉，那给他的推理带来了一些的麻烦，但仍然有一些身体的特质是无法掩盖的。

她的身体比例接近完美，非常纤细，四肢上几乎没有什么肌肉，却表现出了和她身体结构完全不相符的力量，就好像一根食指长的弹簧展现出超过两百磅的弹力。按照她的身材，她昨晚原本应该一出舱门就被风给吹走，而不是能在超过十级的狂风中直立行走，甚至成功救回一只根本就在暴雨中看不清在哪的银狐犬。

而今天早上再次见到她，他虽然能够从他身上推断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早餐吃了什么，她和她那所谓的“姐姐姐夫”其实并非她声称的关系，但她的真实身份对夏洛克来说，少见地维持着一片谜团。简单来说，就是夏洛克没法推断出她的身份。

他将视线投向一旁和一个灰西装男人一起走来的女人，穿过好几次的高定礼服，些微静脉曲张的小腿，“做出来”的法国口音，还有几乎依附在身旁男人身上的姿势，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这个女人是个靠身边男人得到船票的空乘人员。

他再将视线收回来，放在凯拉身上。她的衣领上遗留的少许油渍告诉他她早上吃的是炒鸡蛋；她有一头没有丝毫烫染痕迹的白色长发，更别提那对因为戴着美瞳而眨眼速度大大增快的眼睛，和她的“姐姐”几乎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遗传关系，还有他们三个人在一块时的那种特殊氛围……你要告诉他这对姐妹其实是同性恋他都相信。但除了这些？她从事什么行业，年龄，曾经经历过什么……全都是一团谜。

如果说其他人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眼中是一本打开的书，那么这个凯拉就是一张刚刚被写上字的白纸。

“纽约，我在纽约上学。”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假话。夏洛克也在心里不假思索地反驳。她要是在纽约上学，他就是只咩咩叫的山羊。

另一边，和名为伊莎贝拉的空姐一起经过这三个人的灰西装男人礼貌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你先自己去吧，我等会儿来找你。”

“可你要去哪儿，杰森？我们等一下要去……”

“嘘。”他微微沉下脸，“伊莎贝拉，我们怎么约好的来着？”

“不要多问你的事，我们一下船就各走各的。”美艳的金发女郎嘟了嘟唇，还试图撒娇让他回心转意，“杰森，拜托嘛，就这一次……”

可那个灰西装的男人已经毫不留情地走开了，她震惊又不满地看着他走到船舷旁的那个白发女孩旁。

“可以请你喝杯茶吗，女士？”他眼睛盯着海面，然后微微倾身，悄声说，“那两个人找你什么麻烦？”

罗茜一转头，就看见杰森近在咫尺的脸，她迟疑了一瞬，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杰森·陶德，哥谭的红头罩，跑到开往英国锡利群岛的船上来干什么？

“杰森？你怎么会在这里？”

“办事。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就将问题抛了回去。

“办事。”罗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悄声在他耳边解释，“其实是和娜塔莎他们过来执行任务的。我们要去调查上次那个人偶技术。”

“他们带你来真是个坏主意。”杰森好笑地摇摇头，“那两个人找你什么麻烦？”

“他们不是过来找麻烦的，那两个人算是私家侦探之类的，估计是觉得我很可疑吧。”罗茜坦然地承认，“我不是很擅长装蒜。从昨晚起他们就盯上我了，你知道，侦探的那一类直觉。这回任务我是和娜塔莎一起出来的，还不想那么快暴露身份。”

杰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她戴上了棕色的隐形眼镜，乖乖梳起了刘海，看起来年龄更小了。如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的确算得上有效的伪装，但如果对象是伦敦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他曾经听见蝙蝠侠，世界第一侦探，对这位异国侦探做出评价：“非常优秀、成熟的推理技巧。”

根据他对蝙蝠侠的理解，当他戴上那个属于控制狂和极端自我主义者的面罩还能说出这种夸赞之词时，那就证明这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所以。”他自然地接着说，“这艘船开往圣玛丽斯，而你们的终点不可能是那里。你们打算去哪个小岛？”

“当然是……”罗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狐疑地看向这个打扮得风度翩翩的地下义警，“杰森？”

他几乎是憋着笑，“嗯？”

“你也是来调查这个人偶技术的，对不对？”

“终于察觉到了。在做特工这方面你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他点点头，“我不会试图干扰你们的任务，但既然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或许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们还会再见面。也许我们能共享一下现在大家知道的情报，好为彼此都节约一点时间。”

小姑娘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在确认旁边没人，那个耷拉着长脸的侦探也不在附近之后，她从背后扯出了一个小型导航仪，那上面正显示着他们即将到达的目的地，锡利群岛，星星点点的五十余座小岛里有一座岛被标记上了特别的记号。

“这是河谷湾，那种特殊的克隆生物材料的生产地，现在流通于全国各地黑市的货物大部分都是从这里运到汉弗莱生物技术公司，然后再转手卖出去的。”罗茜两指滑动，稍微放大了一点，“河谷湾上几乎没有人居住，但有一座在其余住民眼中已经被废弃的工厂，显然，这些材料就出自这个曾经……妈的！”在导航仪屏幕的反光上，她和那个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的侦探对视了。

“嘿，你从哪里学来这句话的？”杰森拧着眉毛问。

“别回头，那个多管闲事的侦探在我们头上的二层甲板上看着我们。”罗茜僵硬地扯住他的袖子，神色慌乱，“我现在手上还拿着军用导航仪呢，怎么办？这东西可不该出现在一个在纽约上学的学生手上。我要不要干脆上去打晕他算了啊？”

看着她疯狂乱转寻找躲避的小眼神，杰森不动声色地搂住了她的腰肢，稍稍将她拉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导航仪和那个该死的私人侦探之间的深情对视。

“亲我。”他一本正经地说，“假装你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然后亲我。”

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杰森微微低头和她对视。他们鼻尖交错，他甚至可以闻见她发梢的玫瑰香味。她的睫毛垂下去，然后慢慢抬起来，仿佛能让他在上面打个滚。

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还是不自觉紧了紧。

“啊？为什么？”小姑娘颇为脱线地呆住了，“要怎么亲啊？我亲吗？”

不怪她，娜塔莎可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个啊！

杰森叹了口气，但下一刻，她却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给轻轻遮住了，在一片寂静的头晕目眩之中，一点凉凉的重量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中颤动着。

视觉的阻隔给她带来的是其余感官的无限放大，她仿佛再次回到了刚刚从长眠中苏醒的第一个早晨，被属于他身上的气味包裹起来的奇妙的安心，他身上的淡淡火药味和灰烬般的温暖随着他的嘴唇传了过来，罗茜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舔，便感到他的呼吸乱了一瞬，围在自己腰间的手越发收紧。

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自己胸腔中什么东西跳动的声音。

在微微摇晃的海船和晚夏的海风之中，她却仿佛意外地置身于青紫色风信子盛开的春天，重新感觉到与周遭的共鸣：从大洋深处翻涌上来冰凉咸腥的海风，那些海风里包裹着盐粒擦过她和他摩擦着的唇瓣；整个遥远大陆的交谈声在这一刻飘过她的耳尖，她从中分辨出数千种不同的声音，包括面前杰森胸腔中富有节奏的鼓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他最后在她的嘴角啄了一下，然后离开。

“杰森。”她顿了一下，边舔着嘴角边问他，“你还遮着我的眼睛做什么？”

那只手掌从她眼睛拿开，然后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什么？”她一脸天真的疑惑，仿佛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动作到底代表了什么。

杰森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了用手扶住额头的欲望，抬头发现刚刚那个站在二层甲板的私家侦探已经离开了，于是拉开了和罗茜之间的距离。

“人类有规避他人亲密动作的本能。”他解释道，“亲吻能让他移开视线，尤其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

“这么厉害啊。”她跃跃欲试地说。

“不要对谁都用这个方法。”他飞快地说，然后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在亲吻的过程中，你应当闭上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没闭眼睛？而且为什么要闭眼？”

这家伙的睫毛抖得好像一只被他抓在手心里的小鸟，扑腾着翅膀有一搭没一搭地挣扎着。

“就是这样，因为人类都是那样做的。”杰森凶巴巴地说，“好了，菜鸟，我帮你解决了问题，回头记得分享情报。”他刷地一声转头离开了，在船舱的二层宴会厅找到了吧台边等待良久的伊莎贝拉。

“嗨，杰森……？”金发女郎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在看到男人的脸之后又疑惑地甩了甩自己的长发，“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身穿灰西装的高大男人将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镇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伊莎贝拉。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亲亲竟是因为夏洛克助攻

桶也在这里是因为《去玩》那一章就已经有伏笔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