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巨浪上（1 / 1）

当那些足以将他融化成一滩恶心的浆糊的**泼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平静，与其说早已预料到那个说着将他们一视同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会选择人类，不如说他知道这就是属于人偶的宿命。

当一个人偶和他的人类本体站在你面前，被消灭的一定是那个人偶。

“我的天哪，我……对不起，我……”

但是他听见了罗茜充满悔意的叫声，通过他唯一还有视力的那只眼睛，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现在并不算十分好看的自己。被融掉了一半的头罩替他挡住了脸部最主要的伤害，但余下的**仍然在腐蚀他的皮肤。

“哈哈……”他轻声笑起来，“妈的，丑死了。”

“我只来得及抓住一个人，我没办法思考太多，刚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金色的眸子里柔软得好像乘了什么晶莹的东西。她飞快地用手掌抹去落在他脸上的**，哪怕那些**腐蚀着人偶的皮肤的同时，也在腐蚀着她自己的皮肤，手与他脸颊皮肤接触到的位置不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但她却面不改色地又开始撕他的衣服。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才是那个人偶，对吗？”到现在，他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已经十分坦然，“你一直叫我杰森二号。为什么不点出来？为什么还要问那些蠢问题？”

罗茜没有理他，慌乱地将他沾上强酸**的衣服撕下来好让他剩下的肢体不被**侵蚀，但太晚了，有些**已经透过他的紧身衣浸入了肌理，深达骨头。

她知道那些结构都是由克隆材料构成的，但就算是那样……也应该会痛吧？

当他看见她毫不犹豫地扑向另外一个自己，也应该会痛吧？

她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才是杰森本人，其中一个有着鲜红的心脏，皮肤、肌肉、骨骼在她眼里都层次分明，但当她看向杰森二号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团漆黑的深影，如同一个活影子。

但除了这些，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明当她不特意去看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温柔的好人。

“你像这样撕我的衣服，那个家伙会误会你更喜欢我的。”他清了清嗓子，调侃道，微微转动脑袋看向那两个准备撒腿逃跑的工人，他们被红头罩堵在了门口，一人挨了一拳，昏死在地上。他又看向那个还在不断汩汩往外流肉色**的反应炉，刚才那次爆发似乎只是一次强烈反应的预兆，更加强烈的爆炸还在后面。

“别说话了你，吵死了。”她咬着嘴唇。

他一把抓住罗茜的手指，温柔却坚定地将她的手推开，她指尖的皮肤已经因为强酸腐蚀而开始泛黄，“算了，小外星人。”

罗茜僵硬地拧着自己的手指，只感到全身一阵一阵的发凉。这是她第二次体会到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哪怕她知道杰森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的方向，哪怕她知道如果她愿意，这里还有无数人偶原浆可以生产成千上万个杰森，拨五百个用来维护哥谭治安，拨五百个来当她的私人保安……

但面前这个杰森无论如何都不复存在了。这个想法让她胸口有种酸酸的感觉。

“走吧，趁着我还能站起来，我要想想办法制止这个酸爆炸。”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里只剩下冷静，“记得先找到黑寡妇和美国队长，和他们一起走，但要尽快。如果我没能成功，这里所有储存了原浆的仓库都会引发连锁爆炸……明天这里大概会上新闻吧。”

罗茜只好站起来准备往站在门口那个杰森的方向跑，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说，“我觉得，心这东西似乎非常不健全。明明知道自己没办法顾全，但在做下决定的时候还是觉得胸口发堵。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这么认为。”红头罩将自己的头罩一把扯下来，看了她一眼，“非常不健全。不过还是会留下痕迹，我们可以顺着那些留下来的痕迹一路返回，就像踩着雪地上的脚印行走。就像那样，你最终会找到的。”

那些属于人类的情感。

她跑到他身边，最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将嘴唇凑近他的脸颊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做完这些，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去。

人偶杰森神色中带点疑惑地看着她跑远。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走吧，杰森。”她步履匆匆地拎起两个工人的领子就往前飞，“先去找到娜塔莎他们。”

在她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红头罩本以为会看见她的泪水，但她看上去却异常的冷静。如果不是杰森看到那两个工人的两条腿还有臀部一直在与地面摩擦，还时不时被拎着他们飞的那个女孩狠狠往地上撞，他或许会以为罗茜心中毫无波动。

红头罩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人偶，两个人远远地朝彼此致敬。

等到他们找到娜塔莎一行人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和规模渐成的人偶工人们遇上了，并且气氛看上去并不太好。罗茜不算温柔地将那两个工人，布莱克和雨果，扔到了对峙的两个队伍中间，然后走回属于人类的那一阵营。

娜塔莎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拍了拍罗茜的肩膀，后者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两个工人试图引发一场酸爆炸，不论你们想怎么做，都得快点了。”她低声对队长说，“谁也没法确定酸爆炸是什么时候。”

“我们已经拿到了凤凰计划的资料，但他们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想要告诉我们。”美国队长将自己的盾牌拿在手上摆成一个防御意味很重的姿态，以此保证不论这些人偶是否想要发起攻击，他都有能力反击。

“你是邦迪，那个孩子，我还记得你。”玛丽·赖尔登的人偶偏着头看着她，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罗茜警惕地从队长的盾牌上探头出去看了玛丽一眼，“那是假名字，不过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

“我很抱歉当初没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或者应该说，那一个‘我’没能这么做。”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是一个防备心很强的人。不过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拿到了凤凰计划的资料，应该也都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你们和十年前的那场□□毫无关系，为什么要将本应该随着工厂关闭一同消失的仇恨延续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的夏洛克突然出声，“并不是所有人类都如同你们想的那样自私和邪恶。”

“别看低了我们，我们拥有和你们一样的智商和理解力，我知道我自己是如何想的，自然也就知道人类到底是有多少自私。如果我们没有机缘巧合地醒过来，你们还要继续生产多久的人偶原浆？还会有多少该死的人类让人偶去承担责任，自己躲在后面享受？”

此时，站在刚才那个说话的玛丽身边的女人说话了，她们两个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那你们想要什么？”夏洛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正义和真相。我们需要我们的家人知道当初都发生了什么，而大英政、府是多么的无能。”

“等等，我完全被搞糊涂了。”罗茜转过身偷偷去问娜塔莎，“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玛丽·赖尔登十年前是凤凰计划中的一员，曾经在这座工厂里工作，负责生产人偶原浆和技术测试，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制造人偶来增加工作效率。然而好景不长，你知道的，原浆出现了问题，人偶觉醒出了自我意识，然后引发了一场□□，除了少数混进人偶之中的人类，大部分员工都在□□中被杀死了。玛丽·赖尔登就是活下来的那其中之一。

“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英国政、府紧急叫停了这个计划，并当场销毁了那批人偶。但为了掩盖这个计划出现的巨大伤亡，政、府没有告诉殉职工人们的家人他们的死讯，而是利用他们的新鲜尸体重新制作了一批人偶，并让他们回到家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再一批一批地安排意外事故，将它们回收到这座小岛上。”

“除了……”罗茜瞥了一眼站在人偶群众最前面的女人。

“是的，玛丽·赖尔登逃到了美国，也同时成为了除去军情六处和英国最高那一位之外，现在还唯一知道这个凤凰计划和人偶技术的人。”娜塔莎轻微地点点头，“现在正在汉弗莱生物技术公司任职，她又做了一个人偶来到这个岛上来监督两个工人的工作，当然，这些事情都只有汉弗莱生物技术公司的人知道。”

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娜塔莎掏出通讯器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短讯，“告诉她，不会再有更多的人偶被生产出来了。这个计划将被永久性叫停。”

她没好气地把通讯器砸给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你哥哥。”

通讯器到了夏洛克手上之后，很快铃声便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电话，黑发的侦探偏过身低声交谈了两句，便面无表情地按开了外放，将通讯器对准在场所有人。

“首先，致以我诚挚的问候，在场的先生小姐们。”一个说着标准公学音的男声从通讯器中响起，他彬彬有礼地接着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在英国政、府中官居末职，但偶尔也稍微能管一管这座岛上的事情。这位看上去不太开心的侦探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如果他给你们带来了什么麻烦，我必须要提前向你们替他道个歉。”

“看在上帝的份上，把你要放的屁赶紧放完，然后快讲正事。”夏洛克翻了个白眼，“我的天哪，官僚主义真是永远都不会在英国过时……”

“夏洛克！”电话里端庄的声音咬牙切齿地扭曲了一瞬，然后很快随着一声叹气重新平静下来，“好了，先生小姐们，几个小时后这座岛屿将会被士兵围满，我在此恳请你们尽量避免武装冲突，没有人想要看见那一幕，我说的对吗，来自美国的几位朋友们，还有……呵呵。”

他最后的低笑显得意味深长，罗茜缩了缩脖子，往杰森那里靠了靠。

“干嘛？”他瞥了她一眼。

“我有种他在说我的感觉。”她打了个寒战，“我不会喜欢他的，他比弗瑞还严重。”

杰森本来想问在什么方面严重，但回想了一下那个戴眼罩光头黑人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从这个层面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蝙蝠侠还要严重了。

“至于在场的人偶们——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称呼是可以的话，我以大英政、府的名义向你们保证，你们可以以全新的身份回到你们的家人身边过你们愿意的生活，我只有一个要求，永远，永远不要放弃守护这个已经被尘封多年的秘密，就让它继续腐烂在这个今后名为禁地的海岛上吧。”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从工厂的东南角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重物倒塌的声音和尖锐的金属断裂声。

“不……”罗茜轻声说，闭上了眼睛，而杰森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是这两个工人引发的酸爆炸，不论你有什么计划，福尔摩斯先生，请快点实施。”史蒂夫说，“或许几分钟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和这个岛一起沉入大西洋了。”

“……”电话中的公学音沉默了一刻，“如你所愿，美国队长。”

几分钟之后，天空中飞来的两架直升机的声音几乎被工厂内不断传来的低沉声响给掩盖住，与声响相对的是地面持续而微弱的震动，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地方随时都会被爆炸给夷为平地，所有人偶都争先恐后地登上了一艘从地平线处开来的轮船，而夏洛克他们和来自美国的客人分别登上两架直升机。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直升机，娜塔莎拨开自己被狂风吹乱的长发，眯眼看了一圈，没有在人群中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这个时候，史蒂夫的通讯器却收到来自罗茜的短讯。

“碰头。纽约。”

“罗茜人呢？她打算去哪里？”

坐在最边缘位置的红头罩偏头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娜塔莎一眼，又将视线投向窗外，但他头罩之下的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谁知道那个家伙去哪了呢？可能在半空中，可能在深海之下，但也可能在……

罗茜气喘吁吁地推开一扇门。

灯光被坠落的石块打得左右摇晃，巨大的钢筋拖着混凝土一起砸下来，发出炮弹炸膛那样的声响，灰尘铺天盖地几乎遮住了室内所有的光线，但她看见了。那个靠着墙角坐着的人影，世界在他周围崩塌，但他却岿然不动，静静等待着。

他等到了。

“呼。找到你了。”罗茜伸出一只手，“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在写的过程中其实也有逼自己思考，如果是身边爱人偶然间被克隆，两个同样拥有情感的人站在面前会怎么选择，一起爱当然不行，对他的本体不负责，谁愿意原本全心全意的爱被分成两份？但是如果干脆利落解决掉克隆出来的那一位，又总觉得等同于伤害爱人

当然这里一起走不代表和克隆体杰森私奔啊（？还有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