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狱里狱外 我的人生档案狱里狱外(9)(1 / 1)
“考虑好了吧?我这人讲面子,你的那位朋友可吃过大苦头了,我刚过去,他出了满头大汗,到底是军人出身,没有叫出来,我劝说道,何必呢,才算下来了,他倒老老实实地全说了,这才叫怪,所以得看人下面,一点不错,我对知识分子先生,一向就讲面子,他自然也得给我面子,要是工人什么的,那我就是另一套,一进门,先灌他两桶凉水,冤不冤是另一回事,给你看个下马威,倒是真的,——怎么,贾先生,考虑好了吧?”
“我不知从何考虑起,”我说,“我先请问你,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这问题才天真,”他不屑地笑着说,“我问你,”他瞪着我,形势严重,“你认识一位白先生吧?”
“白先生,”我莫名其妙,我真不知在世界的哪一部分有一个白先生,“是什么一个人?”
“你不认识?好——”他像蕴藏着许多东西的表情,“我说明白吧,河南人,大个子,黑长脸。明白了吧?”
“哦,”我说,真是恍然大悟了,“这人我只知道他姓曹,要是不错的话,大概就是他,——我们打过架。”我沉重地说。
“大概不错,他也姓曹吧,他是我们工作人员。”他告一段落似的说。
我大声地纵笑了起来,全屋子都吃了一惊,苏特务停止了吃烟,出乎意外地带着监视的神气瞪紧我,我笑着说:
“我和他打了架,他大概就报告我了,这也难怪,不过他要是你们工作人员的话,容我说一句话吧,这人简直不仅没做一个官的资格,连做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既然到你们这里告了我,那就按照规定办理好了,我可懒得说什么了。大丈夫生死有命,我既然不幸碰上这个晦气,那我认了运气吧。”
我这种流氓口吻,对流氓是一个意外。
苏特务的面孔沉得铁青,眉宇之间藏着一股杀气,我想,他大概恼羞成怒,要动手了,这也只好听天由命吧。他忽然在沉思中由椅子上出其不意地跳了起来,这种急骤的动作,使我的精神跳跃了一下,他可又出去了。
少顷,他又转了来,又换成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好像获得了什么,有了伟大把握的神气。
他眯着眼看着我,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了,我的精神泼辣地在膨胀,所谓横了的心,就是这样吧,我也更大声的纵笑起来,这笑,使我沉醉于恐怖,超越于恐怖,获得了自己的精神的苏生。
沙发前的警卫向我们移近,好像要防止什么意外。
苏特务突然止了他的笑声,——我跟着也止了我的笑声,他又是一副铁青的面孔,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脸上表情,——我只觉得我在挺然地微笑着,但是精神上感到一种寒冷的侵袭,好像我的形体已脱离了自己,只剩下一个精神的存在撑在这里。
他用着仇恨的眼瞪着我,忽然尖声地吆喝一样地说:
“你领导谁,谁领导你,说!”
“什么领导,”我大声说,“我不明白!”
“自然是你的组织关系。”他还是一样的严重。
“这才是笑话,”我笑着慢慢说,“我看,我们这样没有结果的吵下去,有点无聊,是吧?所谓犯罪,第一先得搜查证据,是不是?这样空口吆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请你们先把证据搜集好,那我抵赖也没有办法,我也决不抵赖,公事公办,这全由你了。要不,”我怒气的接着说,“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你该明白,不能由你说什么就认什么,你要是办公事,照例不会有结果;你要不往道理上讲,那就悉任尊便了,我决不再说一句话。”
“那你是不是左倾?”他的口气缓和了。
“这我也不知道。”我冷冷地答道。
“连这个也不明白?”他不服气地问。
“不明白——”我说,“请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左倾的定义。”
“不满意现状反对国民党,就是左倾——你就是!”他肯定了我的身份了。
“拿证据来!”我笑着。
“这不要证据,”他又沉沉地笑起来了,“你总是左倾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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