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狱里狱外 我的人生档案狱里狱外(37)(1 / 1)
老吴和老陈也会师了,他们蹲在隐僻的角落里,谈着彼此的遭遇,老陈要我去听他的故事,老骆也早参加在那个谈话堆里。
老陈他们的杂志,为了坚持斗争,在一些进步的报纸和杂志都被黑手扼死了以后,仍然不懈不惧地坚持了更尖锐的斗争,简直成了文化界的中心和重心,特务的鼻子追嗅着他们,他们转入游击方式,仍然艰苦地做到不脱期的努力,老陈的一只皮包就是整个的办公室,他东到一个地方,西到一个地方地营着游击队员的生活。在被捕前两个月,这才住到了老骆家里。被捕的那天,说也奇怪,他下午还在亚尔培路二号的门口等公共汽车,那是十路车子的站口,在等车子的时间他还无聊地向这个魔窟望了望,想不到回到老骆家里,刚洗过澡,特务们就大群地冲开了门进来了,在书室里一把抓住他。
“这全是知识分子的小趣味主义惹了祸,”陈说,“我的一支笔上刻了我自己的名字,特务一搜到笔,在电灯下一照,如获至宝似的喜欢地说,可找到你了,马上啪、啪、啪的就是一顿耳光。”一说完,他清朗地笑了。
一到了二号,不容分说,他一直就被押到楼上会客厅里,一个穿长袍肥头大耳的戴眼镜的中年胖子,高高坐在桌子的上首,吸着雪茄。他立在地下,身旁是几个杀气腾腾的小特务,都显出一副精力横溢的样子,像劫得财宝回山的强盗。房子里出奇地静。
“你就是陈子涛吗?久仰久仰!”胖子鼻子里喷出青烟,两个圆眼睛透过凸出的镜片冷峻地瞪着,肥腮巴上拉出两条弧线,是一种充满了轻蔑的仇恨表情。头微微向一旁傲慢地摆动。
“不错。”陈的瘦削的身子昂然地挺向前。
“我是这里的主任秘书,姓彭,你记清楚。”这个胖子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矜持地说,眼睛向下平视着,怨毒在积聚,“我就是你说的特务——国民党的走狗!”他大声地威严地喊着,尾音发尖。
“你说得差不多!”陈以鄙夷的声调倨傲地说。
“你混蛋!”这头畜生积聚的怨毒一下燎亮地燃着了,他大声拍着桌子,地上站着带枪的小特务,一下全前进了一步,挤拢在陈的身边,摆出要动手的样子。
“好,”这头牲口声调阴沉地继续说,又缓和了下来,“你到了这里还是这么蛮横,你这才真是一个好共产党,我佩服!哈哈……”他伸起大拇指,嘲弄地说,鼻子里发出粗重的恶笑声,显示了他的胸有成竹的不慌不忙先玩弄你一下、消遣你一下的可恶态度,“你真有种,你算好汉!你不愧受过毛泽东的教育!好极了!哈哈……”停了一下,忽然面孔一变,绷成铁青,“我今天就先考试考试你这个共产党!来人呀!”围在老陈周围的特务抢步向前,左右都是两个,抓紧陈的臂膀,后面一个双手揪着陈的衬衣。“先剥光他!”牲口用非人的声音怒嗥着,陈一动也不动,眼睛直直地射着这个坏种,小特务们手脚利落地像剥窗户纸似的连扯带拉地剥下了陈的衣裤,只留下汗背心和短裤袜。
“这样子不大体面了,哈哈……”牲口又玩弄地鼻笑着了,面孔好像被疾手操纵的机器似的马上又一扳,“拉下去!”他随着离开了桌子,把半截雪茄使劲扔在痰盂里。
陈像臂生两翅,半空半实地被一群小特务拥着走,一股风似的下了楼梯,来到一间阴沉的小室。这里灯光阴惨,刑具俱全,是特务们出卖祖宗三代的地方。那头胖畜生跟着走进,先习惯地关紧身后的门,坐在小桌后面,面孔威严地向着凛然挺立的陈,瞪了足足有好几分钟,忽然堆下笑容来说:“你有种,真正做到临危不惧的古话,我佩服,佩服!哈哈……”忽然歪了头,伸向陈的面孔说,“我瞧你这个文弱的书生,身体恐怕吃不消吧?我也是个读书人,最能体谅读书人,你老实招了吧,我一定从宽处理,怎样?”
“……”陈挺立在地上,在小特务的挟持中。
“怎样?”
“……”陈仍然挺立在地上,在小特务的挟持中。
过了空气凝结了似的二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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