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狱里狱外 我的人生档案狱里狱外(40)(1 / 1)
陈蔑视地站着,没有言语,没有表示,他仿佛一个人站在狂风的荒野,精神独立。
“怎么?你真想领教我的本事吗?”野兽赫赫地说。
陈仍然如挺立于荒原。
“好吧,”野兽绝望了,“请你坐下来——推他在椅子上。”他摆了摆头,大声地命令地上伺候着的小特务。椅子像摔倒似的发出呻吟,陈被按在椅子上,在写字桌的另一面。野兽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包针摔在桌子上。这个东西,这个时候发了野性了。
“手伸上来!”大声吆喝着。
贾植芳先生(后排右二)与胡风等友人(后排中)在一起
陈却像伸拳似的把右臂向野兽伸上去,这个野兽像精神上被这个充满了力量的拳头重重地捶击了一下似的,寒噤地站起来,头歪向后去;但马上他就获得了他的咆哮的据点,他带着反击的示威坐在椅子上,充血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陈,头发像都要耸立起来。他很快地拿了一支针,一只手抓着陈的手腕,在旁边伺候的小特务冲上来,弄直陈的手指。
一支白森森的针插进陈的指甲缝里。
于是,右手五个手指甲缝里都插满了针。
陈勇敢地伸出左臂,另一个小特务奔上来弄直陈的手指。
[ 书客网 ShuKe.Com ]于是,左手的五个手指甲缝里都插满了针。
野兽露出白牙笑了。
陈凝视着那纵出的白牙齿,静静的。
“你真是一个好共产党员!”白牙齿间发出虎虎的声响。
“说!”咆哮了。
陈静静地凝视,超过了白牙齿,向前。窗布在飘动着,外面的天空漆黑而美丽,繁星闪烁着……
野兽拿起了沉重的墨盒盖,于是叮当地发出声音来——墨盒盖在针前后敲打着……
陈闭起了眼睛。
“说!”
陈还是闭着眼睛。
于是,墨盒盖又发出声音——它从针头上往下敲!
血,鲜红的血,油油地浸出来了,畅然地染红了手,流在桌子上。
陈的眼睛紧闭,汗珠坠一样的像能听见响声地掉在桌子上,和血结合在一起……
接着,又是,“第二套”,还是在静默中进行的:
陈被按在条凳子上缚紧,用毛巾围了嘴,这个野兽亲自拿了一只水壶,把水向毛巾倒去,陈艰辛地呼吸着,挣扎着,失掉了知觉……
水被喷在面上,他睁开了眼,清微的眼神。
野兽呆然地瞪视着他,开始失掉了工作的把握……
但是又来了第三套!
几双兽爪搬开陈的嘴,于是,红的香烟头在陈的舌上、唇上、颈上烫着,发出一片嗞嗞的皮肤烧焦的声音。
野兽“害羞”了,它忽然发狂似的用拳脚在陈的身上踢去,就正像蒋介石的刀兵这时在中国大地肆无忌惮地**一样,这是一幅具体的缩图。
陈在迷糊中听到鸡的高啼的清亮的鼓舞的声音……
这第二夜的“工作”完成了,他在“明天晚上我还要陪你一夜”的吼声中被拖到号子里……
在听“故事”的人群中,记者方插嘴说:
“老陈被拖回来的时候,我们全号子的人都在焦望中睡去了。我忽然听到布撕裂的声音,我一个翻身坐起来,我看到老陈已然扯下一块衬衣布,往自己脖子勒去,我哭了,我夺了布;老陈已讲不出话来,他只指着自己的伤痕,发出模糊的语音,说他已抵抗不了痛苦,特务们是不让他活下去的,还是自杀了,免得再受侮辱,一边他又撕衬衣。我抱着老陈哭着说:活着就是希望,我们无论如何要抗过去!陈才不撕衣服了,忽然从眼里射出燃烧起来一样的光芒,和烈焰一样,我又伏在老陈的背上哭起来了。这时大家都醒来了。我们围着老陈,让他躺下,又没有调羹,我们只好用碗向老陈的唇边送水,用毛巾擦他的水湿的身子……”
老陈在方的叙述下看了围着他的大众一眼,又把香烟放到嘴上去……
第三夜还是这个姓苏的野兽下的手,这夜是绞头,这野兽说:“知识分子当共产党是从思想出发,要头部负责任,所以要绞头。”完了,又上了老虎凳。末了,这个兽狠狠地咧着牙说:“我真要用那个办法了。”所谓那个办法,据说叫“猪鬃扎马眼”,是用猪鬃向**的眼孔穿进去,这是清代北京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审江洋大盗的刑法,铁汉也要死过去的,但仓猝间没有刑具,“算你运气好”。这样陈突过了三关。此后再没有问过话,那野兽们费了两夜工夫的第二个问题现在还摆着,永远要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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