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湖水河（1 / 1）

“滴滴滴，滴滴滴…”楚平脚还没踏入防汛指挥部，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是宋丽春打来的，想了想还是退后几步，到走廊上接了起来，轻声的说：“姐，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老占线？”

“你的也是啊。”宋丽春一直在打楚平的电话，一直没打通不是占线就是无法接通，“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

“要下大雨了，我忙着安排防汛抗洪。”楚平无奈的说。

“我知道，没其他事情，你自己当心。”宋丽春做接待办主任，知道南湖县常务副县长是每年的防汛抗洪指挥长，“别像呆瓜一样啥事情都往前冲。”

“阿…”楚平怎么觉得她这话和淡霞的话这么像。

“怎么了？”宋丽春在那边以为楚平有啥事情，焦急的问。

“没什么，淡霞给我打电话，也这样说的，我以为你们俩串通好了。”楚平笑着说，虽然眉头一直皱着，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楚平还是要强作欢颜，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她可能要回华州了。”宋丽春.无意中说了一句，楚平也没在心上，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台风要来了，你也注意安全，杜欣.那边你帮我去看看，这小妮子只知道忙着工作。”说道杜欣楚平心里老是放心不下，“等这事情过了，我到特区来一趟…”

“恩，记住了，要爱护自己，我，我们，.都…”宋丽春本来想说一些关照的话，可说着说着说不出口。

“好了，没事情的，就算扛沙包堵洪水也轮不到我这.个副县长吧。”楚平呵呵一笑，也算是让自己轻松一点。

挂了电话走进防汛办，就看到谢云听邵长河汇报.相关的工作。

“楚平，你回来了，突山水库情况如何？”谢云见楚平.回来了，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情况还是那样，.舟桥部队那边有没…”楚平现在希望请舟桥部队对付突山水库，这样自己和谢云就可以腾出手脚来对付湖水河了。

“我向周市长汇报了这事情。”谢云刚才给周宪国打电话就是汇报这事情，不过他在给周宪国打电话之前，还给谭千秋也去了电话，“周市长已以市政府的名义，向舟桥部队发出了邀请，听宋司令说，舟桥团三连三小时内从南州赶到突山水库。”

这就好了。

楚平悬着的两颗心，总算放下了一颗，有舟桥部队在，弄通一个泄洪洞自然不在话下。

“等下舟桥部队人来了，你陪他们到突山水库去，其他的事情我们盯着。”谢云虽然没做过县长这样的一把手，但毕竟是在特区办这种地方呆着的，能力还是有的，开了紧急会后，这全县上下的防汛抗洪情况，他也迅速摸清楚了。

“你辛苦了！”这话是发自谢云肺腑的，如果不是楚平提前半个月大搞水利设施大检查，那现在自己肯定手忙脚乱，像南平、南江等两县的县委书记，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谭千秋和周宪国分别盯着这两个县，生怕这两个县在大雨来时出大问题。

“保障人民生命安全是防汛抗洪的首要任务！”楚平向谢云汇报了湖水河的情况，并最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情况真有这么危险？”谢云是刚到南湖的干部，来南湖刚满两个多月，对湖水河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而且只要提起湖水河，大家都会认为没问题。

“不能肯定，但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情况比我说的好危险。”楚平知道要说服谢云还是有困难的，毕竟省里也好，市里也好，很少有人认为5号台风会在南茂突然转向，而且这种几率也确实很小。

“长河，你将情况和谢书记详细汇报汇报。”楚平决定搬出邵长河这个专家，相对来说他说的比自己有说服力一些。

“谢书记，这事情楚县长和我商量讨论了好几次。”邵长河还不忘提楚平，“这种几率是不大，但一旦发生这种情况，灾难将是空前绝后的！”

“湖水河河堤不是刚修缮过？”谢云问。

“是的，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即使雨量是五十年一遇，湖水河肯定没问题。”邵长河也觉得这问题有些纠结，想了想继续解释说，“一旦5号台风转向进入南州，首先就是从南湖经过，那南湖下的雨将是超级暴雨。”

“恩…”谢云知道邵长河是南湖唯一的水文专家。

他知道本来就是学水利的，大学在福建读的，当上水文站副站长后，还曾交流到福建沿海学习过几年，所以对台风的属性比南湖所有人都熟悉，也可以说整个南湖也只有他一个人经历过了台风。

“台风的脾气太难琢磨了，我在福建读书和交流学习期间，曾碰到过三次台风，那场景的恐惧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邵长河说起回忆时突然想起1975年河南驻马店的“75．8”特大暴雨事件，“75年河南驻马店3号台风谢书记应该听说过…”

“可一旦台风…”谢云的忧虑也正常，其实楚平一直是这样忧虑的，如果提前在五堡镇开闸泄洪，一旦台风不转向，那不但自己，就算是谢云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毕竟淹没了几万亩良田，还有许多房屋，要动员几千人转移。

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牢了，自从邵长河提起台风可能在南茂转向的话题后，那脑海中几乎就认定了台风会转向这个观点。

只是楚平脑中的想法无法说出来。

上星期他带人去乡下检查水库等水利设施时，在各地听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比如突山镇上有两人在说，她家的狗这两天怎么而已不吃东西，湖林镇出现大量蚂蚁搬家，三堡镇好几个农妇都在奇怪，自己家的鸡鸭飞来跳去，惊叫连声，猪也不得安生，老在猪圈内跑来跑去，不肯安静。

这些东西，楚平也和大家一样，觉得可能是要下大雨了，动物有提前预知的能力。开始还有人在意，想县委县政府反应这些情况，可自从县里和省里开了防汛抗洪紧急会议后就都不怎么在意了。

一个让楚平有些意外但有不能摆上正式场面的现象，更加坚定了他要发生大灾难的想法。

在五堡水电站不远处，一个光秃秃的山丘上，有一株至少超过五百年树龄，要四个人手牵手才能合抱的老槐树，在树底下有个水桶般不知深浅的树洞，这个树洞一年四季无论天有多旱都会有半洞水。

因为这样，这棵老槐树被当地村民敬为槐树菩萨，周边几十里的村民都很相信这棵神树，家里无论大人小人有点小灾小病的，都会不辞路远到槐树村来，在老槐树边点几注香，拜上一拜，找槐树菩萨讨点神水，喝了神水后病就会好。

当然这神树到底有没这样神奇，楚平并不感兴趣，也并不在意，他当时感兴趣的是槐树村一位九十多岁的老爷爷在村里一直念叨着说的一句户：“大家快逃，要发大水了。”

这老爷爷是个五保户，平时没事情就呆在老槐树下，周边来找槐树菩萨讨神水的时候，都会给他点供果啥的吃吃，几十年下来，老人家也似乎成了老槐树的代言人，周围几个村哪家小孩被惊了风，都会请他去给收魂弄弄啥的，一来二去这老人家就有了点神棍的意思，所以他神神叨叨的说那话，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楚平也听说过老人家的事情，当时也不在意。

但听了邵长河提出的观点后，突然想起老人家一直念叨的话，决定去问个明白。

“这树洞里的水，从我小到大，满过额头有过三次。”楚平去问老爷爷时并未表明身份，老爷爷也只当他是旁边村里无所事事爱看热闹的小年轻，指着树洞和楚平说。

老爷爷说的那个额头，就是树洞里有块突出的东西，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这树洞里的水正慢慢的往外流。

“第一次还是光绪爷手里，我才八岁，好像，好像是光绪34年， 戊申年。”老爷爷看楚平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也就认真的回忆以前的事情，“老了，都不记得了。”

“是光绪爷34年，我记起来了，那年是猴年，我二姐就是属猴的。”老人家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的说，“我二姐就是那年被大水冲没的。”

“这么大的水？”楚平还真没查过资料，也不知道光绪34年是哪一年，从老大爷的年龄以及光绪帝在位时间情况来推算，估计应该是1900年到1908年，因为楚平记得溥仪好像是1908年登基的。

“那年树菩萨老早就显灵了。”老大爷叹息了一声说，“可惜我们都不知道。”

“怎么显灵的？”楚平问。

“树菩萨灵洞里的水超过了额头两寸。”老爷爷说。

“那第二次呢？”楚平不想老大爷继续感叹，他想知道第二次是否也是属实。

“第二次是48年，刚打过小日本呢，我们这还没解放，我都四十多了。”老大爷说，“树菩萨也让灵洞显灵了，水过了额头半尺，那水大啊，县城都被淹没了，死了好多人。”

这个事情南湖县志上有记载，楚平是看过的。

诸葛县那年刚2岁，虽然还不怎么懂事，但那年的大水在他2岁的脑袋中，烙下了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烙印，所以他当上县长后才就这手修缮湖水河河堤，并想对对湖水河流域进行开发。

“这次呢？”楚平想了想还是问了问老大爷。

“你看，水都满了出来，这水要有多大啊！”老爷爷喃喃的说，看着远处的村庄，嘴里嘟嘟的说，“可没人信我，没人信树菩萨。”

从五堡镇槐树村回来，楚平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他倒不是相信老大爷说的树菩萨，他是相信这个自然现象。但是这个理由又却是不好拿上桌面上来说。

“楚县长，出现异常情况了。”楚平还在想着如何说服谢云时，步话机里传来老刘焦急的声音。

“老刘，别急，你慢慢说。”楚平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突山水库出问题了吧，“舟桥部队马上就到！”

“楚县长，泄洪洞已经疏通了一半，还有一半正在疏通，应该很快就能全部疏通完毕。”老刘喘息了一声会说，这话让楚平放心了不少，突山水库几个泄洪洞，能疏通一半也不错了。

“现在突山水库的水也开始泛浑，大坝上下遍地都是蚂蚁。”老刘焦急的说，“这好像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好抓紧疏通其他泄洪洞，一通了，立马放水泄洪。”楚平一听这些自然征兆，心里更坚定了这雨不会小的想法。

“是！”老刘在步话机里应了一句，就转头吩咐去了。

“谢书记，突山水库…”

“我知道。”谢云刚也听到了老刘的汇报。

“小周，用步话机问各水库，有没发生类似突山水库那样的异常自然现象？！”楚平朝防汛办的小周说。

“谢书记，我觉得还是未雨绸缪，所有水库先泄洪，将水位降低到一个略微保险的位置。”这个主意老温、老刘和邵长河都和楚平说过，但他一直没提出来，现在既然突山水库出现了这样异常的自然现场，就可以提出来了。

“好，我同意。”这事情其实楚平有权决定。

“小周，给各水库发命令，从现在开始准备开泄洪洞，将水位降低到预定位置。”这些楚平都已经让老温做好了预案，并已经通知了各水库责任人。

一时间，防汛指挥部里的步话机、电话不断，防汛办工作人员按事前划分的工作职责，向各自分管片区的水库下达提前泄洪命令。

楚平就是想让谢云看看这个场面，这样能给谢云一些压力，让他感觉到事情的紧迫性。

“谢书记，我看是不是常委会上讨论讨论？”楚平知道三堡提前泄洪的事情，对于谢云来说是一个非常难的决断。

“好，立马召开临时常委会。”谢云也当即立断，楚平没回来之前，邵长河在他耳边已咕嘟了好半天，但关键一点是突山水库的自然异象让他下定了决心。

谢云会县委去准备常委会的事情了，楚平在指挥部盯着，通过步话机给老温发出指令：“老温，各水库提前泄洪命令下了，这事情我就交给你了，请你和夏主任一定要一个个水库查下去！”

“楚平，你放心，其他事情做不了，这事情就交给我了。”湖山河的事情，老温虽然不赞同邵长河的观点，但也有些担心，48年湖水河拐子湾决堤淹没县城时，他已经十二岁了，那惨痛的场景他记忆尤深。

“楚平，五堡大坝下那个沙坡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乌鸦，至少几千只，驱之不去，聒噪得让人心烦，这样的自然异象出现，只怕你和长河担心的事情真要发生了。”老温继续说。

和老温通话后，楚平立即给周宪国和于敏通了电话。

两人都非常忙，但两人看了楚平的电话立马就接通了。和两人说话，楚平并没隐瞒什么，将现在南湖各地出现的自然异象，以及老槐树的事情都和两人讲了。

“于姐，我刚向南州市周市长汇报了，请他以南州市政府的名义，向省里汇报。”楚平最后和于敏说。

“你准备怎么办？”于敏问楚平。

“未雨绸缪，不管台风转不转向，都要提前开闸。”楚平坚定的和于敏说。

“这样你压力太大了。”于敏想了想说。

“一旦台风转向再开堤就来不及了。”楚平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钻牛角尖了，一旦台风转向，那就是大家都预测不到的自然灾害，即使大水冲毁了湖水河河堤，淹没了县城，那上面也不会追究南湖县领导们的责任。

就在楚平和周宪国汇报时，他从防汛办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去，就在这时天空中猛然劈开一道炫目的闪电，随之一个巨雷在半空中炸开，一时间，雷电交加。

“长河，气象部门最新消息到了没？”楚平一看外面这情况，不顾还和周宪国通电话，就直接朝邵长河吼了一句。

“周市长，一旦台风在南茂转向，南湖首当其冲，南江、南平影响也将不小。”这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楚平从办公室走到阳台上，看着窗外的电光，突然发现天色已由靛青转为墨蓝，云团急剧翻滚着，像是要把雷霆和闪电送到地面，心里更觉得不妙。

即使台风不转向，这雨也肯定大的不可想象！

“好，我知道了，你的想法我支持。”周宪国在南州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只是没有南湖这么严重而已，他也焦急的说，“我马上去和谭书记商量，让南平、南江做好准备。”

“你放手去做，不管有啥事情我给你顶着！”周宪国这话给楚平吃了定心丸，只是这话可不能拿到等下的常委会上去说。

挂了周宪国的电话，楚平签署了一个通知，让防汛办下达预定好的最高警戒命令，自己直奔县委常委会议室而去，常委会议室只坐在四人，谢云、李子全、刘副书记和许大山。

李子全负责县城防汛工作，所以他在县城，能及时赶到会议室。

刘副书记是负责后勤保障，自然也在县城里面。

徐大山负责南湖水库，这个水库在南湖县城下放，是南湖县城自来水取水源，离县城很近所以能及时赶到。

其他人都到重点位置盯着，来不及赶回来。

反正到场的常委超过了5人，也算是多数以上了。

“开什么会啊，大暴雨就要下了，不到一线去守着，还开什么会。”李子全坐在那里和刘副书记嘀咕着说。

“楚平，你捡重要的说给大家听听。”谢云见楚平来了，挥手让楚平说话。

楚平把他对湖水河、台风等的预测简单的组织了一下，用大家能听清楚而又是最快的语速讲述了一遍。

“没这么严重吧。”楚平话音刚落，刘副书记就发话了，“湖水河河堤这两年可花了不少钱，不会这样不堪一击吧？”

“是啊，河堤是前年才修的，去年又加固了。”李子全也附和，李子全心里想着，最好这洪水将湖水河河堤冲垮，那样诸葛秋林搞的湖水河堤修缮工程就会浮出水面，即使查不出你们在经济上没有问题，那至少也得让你承担领导责任，说不定这事情还能将周宪国拉下马来。

“现在不去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谢云刚在外面也看到了天已全黑了，知道大雨即将来临，没时间啰嗦了，“大家举手表决是否同意楚平的方法。”

“楚县长既然是县里防汛抗洪的指挥长，他做出的决定就不用通过常委会了吧？”刘副书记耍滑头了。

“我同意！”在常委会上很少发言的许大山突然发言了，“这么大的事情，常委会应该为防汛指挥部撑腰。”

“大家举手表决！”谢云说着举起了手，“同意的举手。”

楚平和徐大山举起了手。

“好，3人同意。”谢云说，“不同意的举手。”

没人举手。

那说明李子全和刘副书记是弃权。

“楚平，五堡开堤泄洪和五堡镇群众疏散由你全权负责。”谢云顾不得李子全和刘副书记弃权，转头和楚平说，“大山，南湖水库情况如何？”

“肯定没问题。”南湖水库是南湖县设备设施最先进的水库，无论是设计建设，都是按百年不遇大洪水规模设计建设的，能承受超级大暴雨的冲击。特别是泄洪系统建设的非常完备，而且已按照防汛指挥部的要求，打开了泄洪道将水库水位降到了预定位置。

“那五堡镇几个村群众疏散的事情，就麻烦你协助楚平？”谢云心里琢磨着，或许能通过这事情，拉拢许大山。

“没问题！”许大山很干脆的回答。

“好，楚平，我、许书记，我们三人现在去五堡镇。”谢云转头和李子全说，“子全县长，县城就交给你了，老刘后勤保障的事情，辛苦你了。”

“谢书记客气了。”

许大山考虑了一会，给武警中队队长一个电话，让他带领一队人马跟自己而去，关山也接了命令带着几十人随后跟上。

三人刚上路十分钟，漆黑的天气下起了盆泼大雨！

（台风一般在夏季，4月份至10月份比较常见，在2月份还是比较少见的，同舟这里用了个特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