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杜鹃不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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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客,清和公主你又何必急着离开。”独孤玉一袭宝蓝色长裙,配以纯白色薄裘,从院子旁的侧道缓缓走到正中。

凌月微微侧目:“我在这里只怕会扰了这风雅的花宴。”

“这是什么话,天下皆知慕容凌月乃是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姿更是天下无双,你能应邀前来,我独孤玉已是万分感谢了。”独孤玉姣好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清新脱俗,精致小巧的五官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只是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却又让人觉得这个女子并非外表看上去那样温柔可人。果然,正是凌月所想,独孤玉接下来的话语明显带了些许讽刺:“我听宫里的人说,清和公主你由于摔下马车,所以变成了笨蛋,但今日见你带着这奇怪的乐器前来,想必是准备为在座王公贵族献上一曲的,既然早有准备,那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下你的琴艺如何?”

“是啊,既然都准备了,若不献上一曲,岂不可惜。不过想来那奇怪的乐器也演奏不出什么好的曲调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朱池火上浇油地说道。

李蓉蓉见独孤玉和朱池两人都帮着自己,顿时底气也足了几分:“哼,说好听点是公主,说难听点也就是个亡国奴罢了,竟然也敢在这里嚣张。”

欧阳晚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夏无尘说道:“这个李蓉蓉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夏无尘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凌月,随后将目光落在桌子上那散发着氤氲雾气的茶杯,“说到底这花宴本身就是划分党派势力的地方,和过不过分根本没有关系。”

“你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亏你还喜欢人家呢。”

夏无尘给了欧阳晚一个白眼:“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到刑部,让梅念法那只老狐狸好好炮制你。”

就在夏无尘和欧阳晚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凌月转过身从流夜手中接过那把有些年头的二胡,以极为优雅的步调走到庭院中央:“独孤玉,既然我是你请来的客人,那么就麻烦你为我准备张凳子。”

不一会,家丁便将凳子拿到了庭院,凌月仰头望着那轮高悬天际的冷月,正静静绽放它那千年的华贵。月色如水般摇曳,混合着橘红色的烛光,在墙面上留下好似水痕一样的光斑。

在众人的等待中,委婉连绵,深沉的曲调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心似泉水冷,萧萧风吹月独明;人世间,酸甜苦辣尽到头总如月影空。昨夜无月,叹泉水淙淙溺侬心;想弦月曾经,凄凄惨惨照愁人。功名富贵如烟散,花落人亡似飘蓬。多少孽冤,此生处处尽遭逢;奈何有恨,历遍沧桑还是恨。堪怨月圆豪门宴,月缺月半生柔情;粼粼波光载美色,粉黛玉体陈。一回望月一回明,不识人间有峥嵘;只问风月憔悴损,岂怜沦落饿死人;我今有泪对月下,泪落泉中无处寻;经年往事才回首,数语难尽,月儿弯弯泉中空,欲上天入地总无门。谁怜我月经风雨,风雨蹒跚月朦胧;仰天难见月色明,低头惟觉泉水冷;春冷夏还冷,秋冷冬亦冷;泉冷不知天下病,”

凌月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手操二胡,看尽世间百态的瞎子。虽然从小她就觉得能够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演奏钢琴,是件极为美妙的事情。但当她十岁那年,无意间听到路边一位老人拉着的曲子时,毫无预兆的,滚烫的泪珠掉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老人当时演奏的曲目,但在此之后凌月便学起了二胡,学了整整十年,但从始至终她都只拉一首曲子,只拉那首让她十岁时泪流满面的曲子——《二泉映月》。

当众人沉浸在缓缓流淌的曲调中尚未回过神来时,只听曲调陡然转变,以一种势不可挡姿态升腾跌宕:“月寒未解老与贫;从来兴衰浮沉善恶终报应。清辉刺破遮月云,愁肠泻地,风吹雨打尽。古今事,一样粪土掩悲容。泉响击空明,逐水逝去水还生;人愿一轮常满盈,百年人异月同;消磨潘不辨黄泉仙境。败柳残红可飞升,留得一天恨,看破老死心。”

曲毕,凌月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满含泪水,她仰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良久,凌月慢慢站起身,才发现众人全都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也由原本的蔑视转变成了怜惜,恰恰是这种怜惜的目光让骄傲的她变得愤怒起来。坐在不远处的夏无尘注意到了凌月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这位异国来的公主生气了,与之前的高傲和嚣张不同,那是一种极具危险性的生气。

“妙极。”独孤玉轻拍玉手,以示对凌月琴艺的赞美,“想不到这天下间还有这么美妙的曲子,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可有由来?”

凌月并没有回答独孤玉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在尴尬的沉默中,夏无尘云淡风轻地说道:“泉者冷也,月者寒也,冷眼看尽世间百态,这曲子真是堪称一绝。”

凌月侧目看着身着身着水墨薄云长衫的夏无尘,陡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悸动着。而夏无尘也是目光清澈的看着凌月,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好似夜空中悬挂着的那轮冷月,时而清冷,时而又让人觉得惊喜。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阴晴圆缺。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欧阳晚假装咳嗽了几声:“咳咳,你们两个人要看到什么时候?要看回宫去慢慢看个够。”

凌月和夏无尘同时移开目光,为了缓解欧阳晚那句话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夏无尘露出了个傻呆呆的笑容:“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嘿嘿……”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凌月走近了几步。

出于礼节,夏无尘也站了起来:“公主请问。”

“杜鹃不啼,何如?”这个问题凌月曾经在问过夏康,夏康的回答是等待,而此刻凌月却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位看似云淡风轻的七皇子究竟会怎么回答。

“逗之,等之,杀之。”光波摇曳,夏无尘幽幽说道,“若杜鹃不啼,我便千方百计逗弄着让它啼,如果逗弄没有办法那么我便等待,等到它啼叫的那天为止,只是在此期间我会给它三样东西。”

“哪三样东西?”

“铁鞭,铁锤和匕首。不驯服就用铁鞭,还不行则用铁锤,若是连铁锤都无用的话,那么留它也无用,不如用匕首杀之。”

凌月笑了笑:“幸亏你不是女子。”

“我们家七殿下是堂堂男儿,怎么会是女子呢。”欧阳晚咕哝道。

没有人知道,夏无尘的回答和那个登上帝王之位的女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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