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信而见疑忠被谤(上)(1 / 1)

加入书签

得到了元帅何帆的认可,军中阻扰变革的老将便开始公开的抵制着寒星的命令。

士兵们前面接到的寒星的命令是如此这样,后面就会有直接的上司完全相异的命令。士兵们也无所适从。

寒星去跟何帆汇报,何帆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同僚的关系,我出面就不好了……”

“你是我的半子,我替你说话自然是没什么,不过,要是依靠着我去做什么,恐怕以后的诸将也很难信服你啊……”

何帆总是一副慈爱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寒星几次和几位老将协调,面对的都是老将们的质疑,傲慢,甚至于出言不逊。

饶是寒星隐忍退让,也终于是忍不住了。

寒星最先发下去的经过确认的命令陆续的被变更,他的练兵之道也慢慢的废止。

寒星到邺城的已经三个多月了,盛夏的火热已经成为了过去,清冷的秋天渐渐的到了。

何府内,寒星愁眉不展,端着茶杯,要饮茶却迟迟不放入口中,以至于,手已经倾斜,杯中的茶水都倒在了地上仍旧不自知。

三个月的光阴,感觉如三年一般漫长。

一别黄州三个月,那个熟悉的地方越来越牵肠挂肚起来。尽管不间断的有书信来往,知道易家军一切如常。易辉已经越来越成熟,带兵训练,指挥决策,据说都是颇有将军之风,几个月来,已经比较完美的接替了自己当初的工作。寒月与燕娘回到了风景如画的嘉兴,那是她们长大的地方,也都一切安好……

明知道自己是胡乱的担心,却忍不住的担心,亦或者,更多的是思念,怀念……

寒星是聪明人,自然是察觉了何帆的怀疑,诸将的排挤。不是他不想去改变,而是,众口铄金之下,他无法辩白,无能为力了。

有时候,多做事情不如少做事情,少做事情不如不做事情……他这个将军此刻不过虚衔,他也只能乐得轻松了。

寒星看了看手中空空的茶杯和一地茶水,自嘲的一笑,拿起茶壶,又倒满了茶水,一饮而尽。

若是酒,他也就图一醉了。只不过,相公多年的教导,对他而言,是刻入骨髓,根深蒂固的了,潜意识里的敬畏,让他从不敢有违。

“慕大哥在这儿,我还好找呢……”

凌然推门进来,一脸的笑容。

“有事吗?”

寒星淡淡的问。

凌然伸手去拢面前深爱的男子的头发,忍不住的心痛。昔日是如何的豪气干云的人,今日,眼中却满是落寞哀伤。连伪装的笑容,都是伪装不出来了。

“今天是我娘亲的忌日,爹爹让你和我们一起去祭拜呢。”

寒星点点头:

“行!”

没有了曾经的张扬爽朗,也不见了当初的风采飘逸,这是她的丈夫,抑郁沉闷。

“慕大哥,对不起……”

“怎么说起这话了?别胡乱想了,今天是母亲的忌日,该念着母亲猜对。”寒星宽慰道:“我的父母身葬南疆,多少年,我都没有回去祭拜过他们呢。能做的,不过是在他们的忌日,在街口烧烧纸钱,聊表思念吧。”

“那,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南疆,祭拜父母吧。”

凌然脱口而出。

“好啊,有机会吧,南疆很远啊……”

寒星道。

“慕大哥……”

凌然到底是直爽的女子,不肯再继续伪装,也不愿再继续隐瞒下去。

“慕大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怨恨我呢?”

寒星皱眉,很惊异为什么凌然会口出此言。

“你是将才,可是何家军却没有给你一个发展空间……”

“大小姐,姑爷,快点啊,老爷在等着呢!”

门外,家人喊道。

“走吧……让父亲等我们就不好了。”

寒星拢住凌然的肩,温和的说道。

胸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蓦地留下泪来。

去拜祭凌然的母亲回来,从山中回城里的路上,何帆一副长者的模样,对寒星和凌然不断的吩咐,教训着。

“凌然的母亲去世的早,我当年在军中忙,都是那些老将们的妻子们帮着带的。后来,凌然到军中了,也是这些老将们多方关照啊。你初春来的时候,凌然一个姑娘家家,能坐稳军中大帐的椅子,靠的也是老将们的面子啊。”

凌然和寒星相视,都是明白何帆的意思,都低头不语。

“寒星啊,你带过兵,打过仗,领兵的本事是有的,也算得上少年得志了吧……”何帆絮絮叨叨。

“爹爹,小心脚下。”凌然提醒着。

“老喽,老喽……要说这身子骨和你们年轻人,真的是天壤之别了……”

“父亲是练武之人,该老当益壮啊。”

寒星道。

“哎……为父啊,就盼着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过的顺心如意的。”何帆道:“寒星啊,你别嫌我这老头唠叨,这些话还真是该跟你唠叨唠叨。”

“父亲有什么话尽管说,寒星洗耳恭听呢……”

“我算不得什么一代名将,比不了易元帅。但是,有些体悟,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就说你,少年得志吧,打过不少胜仗,在易家军,也是深得易元帅信任,算来,一帆风顺,没遇上什么挫折吧?”

何帆道。

寒星点点头:

“寒星自少年就蒙相公的提携,虽然不是事事如意,但是,的确是一帆风顺,罕遭挫折。”

“少年顺利啊,难免就性子强些。这锋利的刀子容易折断,这长得快的树,容易被风刮倒啊,有时候,太过顺利也不是好事儿呢。一个为将的,不能是只顾打仗,能打能带兵就行,还要能忍得住寂寞,受得住委屈。因为啊,你不只是在战场,还在官场呢……”何帆拍了拍寒星的肩头:“不仅要会为将,更要会做人。有些事,不必太苛责别人,也不能太苛责自己。你得学会妥协,学会让步,学会含糊和真真假假的手腕……”

寒星和凌然都是很惊愕,不知道何帆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委屈些,觉得受到老将们压制了,不过,你改变不了他们,怎么不想想怎么样去适应他们?邺城有邺城的规矩,和黄州易家军不同,你不能总想着用你原来的手腕,想法去改变。而是应该去适应他们,适应不必你强自的改变要容易许多?”

何帆缓缓的说。

竟然何帆说出来的是这番话,寒星忍不住的意外。不思进取,僵化保守,实在是为将者的大忌啊。

“要说这梦华朝,最能打仗的就算得上易元帅了。易家军军纪严明,战斗英勇,百战百胜的军队啊。但是,皇上还是不喜欢易元帅,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啊,易元帅太出类拔萃了,不肯妥协,也不肯与将军们走得近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何况是带兵打仗的武将呢?”

和氏无罪,怀璧其罪。

梦华朝对武将猜忌心重已经是历代皇帝才传统了。寒星又记起邵康帝那阴鸷的目光,也禁不住的心头一寒。相公威名既盛,难免会遭人忌。但是,相公的脾气是宁折不弯,他洁身自好,自然是不愿意与人同流。而他们的帝王,也不是慧眼辨忠奸的人啊。

何帆看着寒星的表情,以为是说动了寒星,有些自得和喜悦。

“我今天和你说这话,是想交会你怎么走以后的路啊……要懂得自保,才能图将来啊。不要做出太过高洁的样子,那样就容易被当成靶子了。多多结交朝中的大臣们,关键的时候,还有内臣说话……”

寒星不以为然的低头,沉默不语。

“结交人,也是要看清对象的。我实话实说,易家军除了战斗力强之外,在政治上,没有太过特殊的地位,你也不要一直对易家军念念不忘,那段经历,对你的加官进爵没什么好处……”

何帆的话有些不堪入耳,寒星忍不住的皱眉,却又不好贸然打断他的话。毕竟。何帆是长辈。

凌然几次想张口,也觉得唐突了。父亲教导寒星,寒星都没有说话,她也不好说话。

“还有啊,寒星,我记得你的父亲是不是当年的状元啊?”

“说的。”寒星点头。

“”父亲是前朝的状元……

“是了,寒星气质就有一股子翩然的书生气质,不一般呢。我想啊,什么时候呢,我找几个人,联合推荐你,你调回帝都吧,在枢密院某个差,那里比这边城繁华,枢密院呢,升职也比较快呢……”

何帆道,浑浊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光芒:“到时候啊,你带着凌然回帝都吧。凌然娘亲在世的时候,就总埋怨我,只顾得上军队,打仗,顾不上她。你啊,也别总在地方是打仗了……”

“父亲!”寒星再也没有办法保持沉默了:“父亲,您教训寒星,让寒星受得住委屈和压力,寒星都服气。但是,有些事情,怎么样好就怎么来,是不应该更改的!军法军纪不能因人废事!”寒星声音沉稳,不倨傲也不畏缩:

“至于您说的,易相公和易家军,寒星的一切都是易相公给的,没有相公,就没有今日的寒星。就算是死且不惧,寒星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避嫌,弃易家军于不顾?”寒星目光坚定,毅然道:

“父亲说,安排寒星回帝都赴任,那更是不必了。我父亲是梦华朝的状元,毕竟是父辈的事情。寒星自幼从军,甘愿戎马一生的。寒星习惯了身处边境,面对强敌,而不是与朝中的大臣们虚与委蛇!”

滔滔不绝的一番话,何帆愣住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