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商不奸(1 / 1)
“谢公子似乎忘记答应过在下什么事啊?”江上玄冷冷道。
谢云起微微一笑:“自然记得,不过江总管若想知道洛姑娘的下落,还需再答应在下一个无理要求。”
江上玄剑眉一扬:“既然知道无理,就不要再提!”
谢云起却道:“江总管似乎忘记在下是个生意人,有本钱在手,自然是能赚多少就赚多少。”
江上玄闻言,手中寒光一闪,剑已出鞘,人看似未动,剑尖却陡然已至谢云起喉尖:“你敢耍我?”
谢云起眼睛眨都未眨,似乎毫不将他手中长剑放在眼里,神色淡淡道:“无奸不商!这个道理江总管早该想明白的。在下如今唯有这一个要求,只要江总管肯答应,洛小小的下落,在下必定如实相告!”
江上玄冷笑道:“我怎么知道答应了你这个要求,接下来,你会不会还有第三个要求?”
谢云起昂首肃然道:“我若还有第三个要求,必遭天诛地灭!”
江上玄嗤笑道:“这等骗人的把戏,亏谢公子也信!”
谢云起也笑了,不再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笑意,竟是带了几许挑衅:“由不得你不信!”
江上玄目中迸出怒火,但面上依旧冷如千年寒冰。自他成名后,十几年来从未有人敢威胁他,他在洛家的地位十分超然,洛之允也不敢高声命令他做事,此刻竟被谢云起要挟,若非自制力过人,只怕他一张脸早从千年寒冰变为火山喷发了。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收回长剑,一字一字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谢云起再次轻扬唇角:“我要国色银楼!”
江上玄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一张寒冰似的脸又蒙上几许笑意,他忍不住又嗤笑出声:“看来我之前高看谢公子了。”
谢云起道:“国色银楼是我岳父大人送给谢家的,在下总不能辜负他一番信任,莫名其妙将他生前一番心血白白送了人,是吧?以我岳父的为人,我想,他即使要白送人,也不会送给洛之允那种人!”
“只是这样?不如就让在下猜猜谢公子此举为何吧”江上玄微眯了双眸,“宫中那位十分受宠的淑妃娘娘,在朝中并无势力,又迟迟无所出,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娘家的财力。后来,今上将只比洛淑妃小十岁的长女崇华公主,过继给了洛淑妃。但也不过是个公主罢了,又不是皇子,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淑妃在宫中地位定是岌岌可危。可是偏巧,就有位很‘优秀’的年轻人在这当口金榜题名,夺得榜眼,今上便将崇华公主赐婚给这位名为方闲远的年轻人。那个本来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年轻人方闲远,竟然一夕之间摇身变为皇亲国戚。崇华公主的母亲多年前就已瞢逝,在宫中仅剩的亲人,也不过是今上和洛淑妃,这么一来,本来地位岌岌可危的洛淑妃,竟然有了个贵为京兆尹的女婿,而本来毫无身家背景的方闲远,竟然多了个宠妃为岳母,这位岳母的娘家,财力不可小觑-----纵然洛家如今的财力已大不如前,但依然足以睥睨众多江南富豪。于是,本来毫无关系的几个人,竟然互为倚仗,形成天靖国一股新生的强大势力,纵然这股势力根基不稳,但也足以震慑众人!”
谢云起道:“江总管分析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云起一介草民,对于皇家之事,不敢妄做揣测。在下不明白,江总管突然说这么多话,究竟是何意思!”
江上玄道:“谢公子对皇家之事没有兴趣,难道对方闲远的事情也没兴趣?谢公子当真看得下去他就此飞黄腾达?谢家给洛家的绣庄,织机等物什多有损坏,而且都是新近被弄坏的,根据损坏之状看来,明显是人为。洛家为此,不得不添进大笔银两,购置新的织机和各种用具,才能正常开工。国色银楼的伙计们闹事不肯跟随洛家做工,难道真的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谢公子没有安插人手在当中进行煽动挑拨?洛家为了让国色银楼人员齐备重新开张,正在大张旗鼓重新招纳人手,看来又要白折腾一场了,国色银楼最后仍然是谢公子的囊中之物。洛之允以为他在算计谢家的钱财,殊不知却被你反算计了去,你如此损人不利己,为的不过就是打压洛家,让洛淑妃失去洛家的财力倚靠。一旦洛淑妃失势,方闲远的境况自然也不妙-方闲远上位太快,难免遭人妒忌,如果没有了互为倚靠的洛淑妃,打击他的人,一定不少。谢公子好一招釜底抽薪,足不出楚城便能算计到金都的贵人,当真厉害!”
江上玄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却已经在谢云起面前,两次滔滔不绝。
谢云起不置可否,既不解释也不表示反对,只是言归正传:“三天,我要国色银楼三天内再次成为我谢家财产,到时候,我将洛小小下落告诉你,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会知道此事!”
“成交!”
知道谢云起绝不会在此时告诉他事情的来由和洛小小的下落,江上玄再不多一句废话,一展衣袂,掠上红袖居屋顶,在屋脊上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便已不见,安静得丝毫没有惊起半点风声!只是,他临点地纵身的一刹,眼角突然闪过一丝看好戏的表情。谢云起尚未来得及玩味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便已被他的身手所折服。看着他身形消失,谢云起忍不住在心中夸赞:好俊的轻功!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又是如何进了洛府,并恋上洛小小的。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泄气,又似是失望至极。
谢云起惊讶回头,刚才的声音,分明是出自秦赏夕之口。他回过头,果然看到秦赏夕站在红袖居门外不远。
怪不得江上玄刚才会说那么多话了---红袖居门庭大开,秦赏夕大大方方站到门外,谢云起虽然看不到,但正对着大门的江上玄自然能看到她。
谢云起当日为保秦赏夕不受辱,在洛府大门外一番话,早让楚城人对这二人的关系猜测纷纷。很多人都已认定,这二人不是简单的亲戚关系,其中定然有猫腻。
江上玄怀疑二人之间有私情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故意说刚才那番话,让秦赏夕知道,谢云起将绣庄拱手让人,绝不是为了她。
秦赏夕目中神色何止是失望,还有无声的指责,似是指责谢云起不该隐瞒她,让她为了绣庄的事内疚自责,除了指责,更有深深的哀伤痛苦。
谢云起做了这么多,始终是为了姐姐,帮她是为了姐姐,动那么深的心思反算计洛家,还是为了姐姐,从来不是为了她。他的心思那么深,甚至明知道她一直因为绣庄的事而自责,也不曾告诉她真相。可是,又是为了什么不告诉她,他其实知道洛小小的下落?明知道她对洛小小心存歉疚,想知道洛小小是否安好?只是想知道洛小小是否安好而已,连这都不能说?谢云起,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谢云起没想到她会来,想出言解释和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个人隔着一道月牙门,静默而立,相视无言。
这种时候,秦赏夕反而没有再落泪----她原本也不是爱哭的女子。她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对谢云起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将国色银楼送人,是为了团素呢,原来是为了袖袖。”她越说声音越低,“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爱袖袖。”她说完,回身走了,只是转身的一刹那,身子竟有些不稳,晃了几晃。
谢云起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她,这才蓦然惊觉,二人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岂止是这一道月牙门的距离。赏夕,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越陷越深对你没有好处,你不要怪我心狠,不要怪我。
看着秦赏夕稳了稳身形,逐渐远去,谢云起慢慢放下空伸出的双手,心中唯有叹息:现在是让她走也不行,让她留也不行,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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