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大获全胜(3)(1 / 1)

加入书签

天渐渐亮了,四处泛起了白肚纹,南风却停止了。

惟有冲天的火光和喊杀的巨浪滚在冰河上。

无论是南北营地,还是中间铺草的河面,随处可以见到阿部的人马尸首,包括老人,妇女和孩子。

几乎没有兵士去留下俘虏的性命,因为靖康的军功是靠人的耳朵,也没有人强暴女人,因为这族女人的面孔大部分都被风霜打得相当粗糙,身上还带种味道,既然没有留下强暴的欲望,便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处理。

再小的孩子明天也可以长成彪悍的男人,自然更不能留。

这种屠杀很自然地波及到一些脖子里环着皮毛或刚取下皮毛的靖康人。

天亮了,又是个晴天,阳光明媚,没理由不认识。

一些军士开始去相信他们是靖康人,但从贼却给了他们一些理由,让他们在找寻食物,渴望女人的时候取舍。

南北两部人马汇合,分出一小部分人马追杀残敌。

而健布带着大部分的人入郡清剿残留的游牧人,但更多的成分是找吃的。

他很想整肃兵纪,但抛掉的口粮只能到中午或下午才可能被收集。

暂时,他难以整肃找饭吃的兵士。

游牧人的牛羊被散乱而走的人赶走,没来得及带走的也被放出了圈,抓到少许根本不能解决上万人吃饭;而郡中为数不多的粮食又被拓跋巍巍带走。

健布眼前面临的这一切,与外敌入侵靖康,而靖康坚壁清野一样,但他却是在自己的土地上面临外人的坚壁清野。

不管怎么说,此一仗比想象的更顺利。

秦纲的大部人马除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外,打援狙击在目前是失去了意义,因为袭击不仅仅造成对方的溃败,而成了毁灭一击。

下一步,就是收复失地,打击其它各部了。

健布有一种幸不辱命的感觉,边行进在进郡的途中,边将战果上报。

唯有董文却注意到健布对南风,西南或东南风没有在清晨吹起而走了一下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喃喃地说:“天意!”“大人在担心什么?”董文问。

“没什么!只是惋惜战果难以扩大!”健布说,“就像你说的,难以追敌。

不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逃出的一些人也是难以聚集,无处藏身,会在四处脱逃中被我边民杀掉。”

※ ※ ※快马在马监更换,直传长月。

这一仗比数年来任何一次胜仗都让人欢雀。

即使陈州遥远,几乎与小民的生活无关紧要,但人们太需要捷报了。

随着十余骑带着边朔的寒意,带着那一仗余留的血衣,带着远道疲惫都掩饰不下的不想旁视之傲,归来在入宫的军道仍不下马地狂赶,肃穆呼捷,一些心系朝局的人都难以忍禁,含泪狂贺。

但那一瞬的时刻后,人人所看到的日子都与原来一模一样,物价虽有落势,但依然很高,青黄不接的日子依然不改青黄不接。

春风过岭,长月城外东风解冻,桃花孕育欲绽。

董云儿的日子渐好,有滋有味。

因为续费租赁的日子早早到来,飞鸟不但让他们父女好好歇息,还从长月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好吃好用的东西。

对这种得来不易的巴结,董云儿和董老汉都却之不恭。

尤其是董云儿,一觉睡到太阳射到屁股才揉着微肿的桃目起床。

他们并没回长月的意思,而是喜欢上这里,但吊吊价钱,让人巴结的感觉,放弃就太可惜了。

半中午,她打着呵欠起床,按按自己的小腹,出门见董老汉,撒娇一样说:“阿爹,我吃胖了,怎么办嘛?!”“人家小鸟却瘦了,快求铺子求出病来。”

董老汉说,接着微笑着看着董云儿,“听说纲亲王打了大胜仗!”“我看也没我哥哥的份。”

董云儿哼了一句说。

她往前走,看到院子里一大群男人正截竹片,打磨,穿孔,突然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地说:“阿爹,有好戏看了,那贼鸟不是四处买盔甲,还要制些便宜的竹甲,树皮甲吗?有他赔的。”

董老汉“嘘”了一声,奇怪地说:“他赔,你高兴什么?不过我倒希望他赔。

没仗要打,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总是好的。”

他边说边凑到别人那里,看穿军棉的人用牛皮编缀半长不长的竹片,拿起一块里层衬了薄皮的圆块看,问:“这是胸口上的吧。”

“恩!”一个木实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分别指给董老汉说,“这是下腹的,这是护肩……”“你说这当兵的来给人做工,从朝廷拿着饷,给别人赚着钱,这贼鸟的父亲也跟他儿子一样!真是。”

董云儿也不回去收拾装束,迈上两步,笑着奚落。

这些兵士一看到她就都几乎要流出口水,出洋相。

所以,他们都不敢抬头,只在压力中傻笑。

兵尉陈皮倒还能应付,勉强抵挡住她的笑,说:“其实——,其实是我们自愿的,你们不知道训练有多苦,我当了一辈子兵,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还放狗咬人。

必须一击击中包着铁片的狗,就这样——。”

说完,他拉出一只狗样的木头比划几下,又说:“我们这些,现在还带了一个,免得应付不了以后的训练!”董云儿看上面已经被画好几处要害,吃吃笑笑,眼睛闪亮,评价说,“有其子必有其父!”“偷偷告诉你!其实将军说了,我们制作的甲和盾——”一个机灵点的兵士忍不住想说。

“你想死呀。

知道长史大人不?!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皮立刻说,“一个泄密!打了几十军棍,然后被赶滚蛋!爵都被剥了一级。

现在,听说他还在到处告状呢。”

“这不一样。”

那兵士争辩说。

“什么不一样?人家就给大将军府上的人说了几句闲话。”

陈皮走过来在他脑壳子上盖了一巴掌说,“你小子不要觉得和我有点亲戚就狗仗人势,没用的!”这时,一个背着搭袋的老年汉子进来,但却没有出声,径直走到董老汉身边。

他脸上起了皱纹,但身骨劲头却像个小伙子。

在众人抬头之际,他喊了一声说:“董爷!”“是老杨!小玲在城里,等一会,我让云儿带你去。”

董老汉笑着按按他,“先歇歇,吃饭了没有?”“吃了!”他说。

他提了提自己的搭袋,看看一院子的人,想拿什么东西却不舍得,就往屋里进。

董老汉给他说着话陪他往屋子里走。

到了屋子,杨老汉打开搭袋的一头,看是自己带的干粮,不由歉意地笑了笑,又打开另一头。

董老汉觉得他是给小玲带的东西,笑了笑,让董云儿去热点饭。

等他回过头来,却见到杨老汉手里捧了一个盒子,微微颤抖地打开,却是几只银盅子,做得相当精细。

“这是一点心意,是我早年打的。”

“给小鸟的?!别给他!”董老汉黑着说,“你家换点钱不好吗?”“她娘给小鸟做了些点心。

这是给董爷的,我知道您爱小酌两口,有个像样的酒器总是应该。”

杨老汉眨了几下眼睛,拉动嘴角牵强地咧笑。

“给我的?”董老汉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是的。

董爷。

听说您家的门面已经到期,能不能租赁给我。”

他抹了下自己费力说话而出的汗,有些结巴地说,“价,价钱,价钱好商量!”“这样呀!”董老汉也出汗,想不到是行贿要门面。

他考虑到飞鸟,便说:“这样比较好,你们和小鸟搭伙,他呢?也就是胡折腾,基本上是给你家贴上一半租金。

你看好不?老杨?”“我……”杨老汉的面孔黯了下去,想说什么却又吞吞吐吐。

“没什么的。

你说——,咱又不是外人。”

董老汉说。

杨老汉贫起面孔,面筋颤动,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慢慢地说:“董爷!他只是可有可无,我却是讨生活。

他能给我打铁?我爷几个打铁,他干什么?!我的本钱还是够的,你就好一好心,把铺子让给我吧。”

董老汉听得明白,他是觉得和飞鸟搭伙,白分别人一份钱。

“是这样呀!”董云儿捧了碗饭放他面前,自己退到一边说,“伯伯,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生意不是稳赚的。

你搭上他可以省许多劲!”“是呀,他还可以找两个人跟你打铁!”董老汉说。

“作啥?!俺这是手艺。”

杨老汉说。

董老汉“呵”一声,哑然无话,只是说:“小鸟大了也不会靠打铁挣钱,你怕露啥手艺呢?!”大概是杨老汉给问得羞怒,急说:“你就说给不给我赁吧。

以小鸟以前的价钱。”

“这?!”董云儿惊讶地看着杨老汉,说,“物价涨了这么多。

你要用那时的价钱租?我打算给小鸟涨上十多倍呢。”

“好啦!我先让云儿给小鸟说一下,我想他会愿意的。”

董老汉说,“那时,我们就议个合适的价钱,成不?”说完,他看杨老汉眼巴巴地看着银盅子,就把银盅子退给他,又说:“你是多心了。

我不缺酒器,用这样的银器伤身体,你还是自己拿回去换两个本钱。”

转头,他又对着董云儿说:“赶快吃饭,等会带着你杨伯去城里看看小玲。”

小玲的一家就在这样的年后春上,最终决定要回到长月。

为此事,董家收回到期的门面,转而独赁给她一家,将飞鸟晾到一边。

飞鸟虽然对董云儿此举不满,可也默默情愿。

好在小玲和父亲说通,说铺子大,可以让飞鸟在不合伙的基础上出钱用一半。

飞鸟的反应让许多人意外,他默默地让人把门面重修扩大,不声不响地从中间隔开。

别人反觉得他越来越诡异。

尤其是他前些日里跟花落开一起送张镜,逛了一次太学,迷上了一个老博士带着的水晶片竟买了一片后,就往半人半妖上发展。

他先是把水晶片穿过孔,斜戴到一只眼上,只是遇到人了,就把水晶片捏在手里对着人家照照,接着又因制甲的需要,为了让竹甲能够穿在人身上不妨碍动作,又把做半好的部件挂到身上试验。

若是他像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也好,偏偏四尺多高,面孔有了男人样,额头,鼻子,眼睛,都不适合懵懂顽闹,穿上这样的装扮真让人难以恭维。

但他明显不知道自己带了水晶片也显不出学问样,反有点像比目鱼,更不知道一身的长短,大小竹片就像鱼鳞,更让自己像鱼怪。

但他还嫌这样不够,买了一套木匠用的尺规,把飞雪,飞烟和风月关在房子里,让他们设计竹衣,并翻阅古籍,寻找更能截竹片,打磨竹片的良方。

好在这些天,除了送黄皎皎回娘家,去军营帮忙驯狗,他也难得出门,不至于惊吓到太多的人。

但花流霜等人却有些受不了,尤其受不了他装扮成这样还故作严肃。

一早晨,吃过饭,花流霜让人叫他了,见了他便说:“你该去接你媳妇回来了!你阿爸说黄家是有脸面的人,不能让人家脸上不好看,明白吗?”“嗯!”飞鸟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把你的竹鳞脱了,水晶片给我。”

花流霜有些头大地,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问,“你昨日有没有动我的屋子?”“没有!”飞鸟摇摇头。

“奇怪了!!”花流霜皱了下眉头。

“丢东西啦?”飞鸟问。

花流霜摇摇头,抓了他竹胳膊,取他身上的东西。

蔡彩倒实在,老老实实地交代说:“也不是我。

我只是再想问问,咱家真没有留下那只琥珀青龙!?”“什么琥珀青龙?”飞鸟奇怪地问。

“你外公的东西。”

花流霜边说边回头,奇怪不已,“你一回来就问过了。

琥珀而已,改天我让人给你买上一块。”

蔡彩过到门边看看,见外面没人,慌忙把门关上,说:“我怕是那几个丫环在找!他说是他家传之物,给太爷保管的。”

“要是我有的话,就会送他。

什么东西能让他这样的人这样找?!可能是飞雪或谁到房子里玩,把花瓶碰倒了。”

花流霜说。

蔡彩却在喘气,把声音压倒极低,说:“说不定是什么宝贝!我就想回黑木崖找找看。

太爷总要给子孙留些东西,定然不是他姓卢的。”

花流霜叹气,觉得自己嫂子也就这样了。

人家白对她这么好,她倒觉得人家在算计她的财货。

天才知道什么琥珀青龙,就是有,也顶多值上千儿八百金的。

以卢九爷这样的人会为了这点钱死下功夫?!或许人家说的才是实话,因是祖传之物,不愿意丢弃才问一问。

她扯过飞鸟的水晶片,推着儿子走过,又关了门,隔着几桌坐在自己嫂子对面,微笑给蔡彩商量:“我们家落开都十八了吧。

你觉得张镜那丫头怎么样?我看两个人挺合得来的,要是你觉得合适,我就给她母亲说一说!”蔡彩一脸的苦瓜样,连连摇头说:“那丫头疯疯癫癫哪成?人也不好看!”“可人家是饱读诗书的女子,又是贵门之后,对我们落开的将来有说不完的好处。

你背地里问问落开,说不定他对人家起了意呢。”

花流霜劝过她,又说,“这蓝采眼看就要临盆了,你也去买点东西,好让她高兴高兴。

你看我家小鸟,今天让人捎个罗绸,明天要人弄点补品,多知道事。”

“你是大,她是小。

我还用巴结她?”蔡彩说,接着嘟嘟嘴巴叹气,“买买嘛。

小鸟是想要弟弟,我呢?我一个月的钱还没有小鸟的掌柜拿得多。”

“我给你!”花流霜说。

接着,她又问:“你打算让落开做什么?!要是你舍得,我想让他跟在他姑父的身边,日后也好图个封妻荫子。”

“那小鸟呢?”蔡彩诘问。

“他倒想。

却被要到宫里去。

我也替他愁,他被惯坏了,日后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

我只想让他快快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平淡一辈子。”

花流霜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只想让儿子明白这个道理,可自己的儿子呢?最可怕的是,他连风摧都不怕。

要说,他真不知道在宫中闯祸要杀头吗?还是他一闹得兴起,就什么都不顾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