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五十二、雷城四文华(1 / 1)
七十三、雷城四文华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归有些变了。 以前是疯,掺了点傻气——现在疯得更厉害。 ”白玄雷坐在春盛楼包厢临窗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酒觞。 墨王坐在他身边,虽然恭敬地听着,眼睛却有些局促不安地盯着珠帘。
细瘦的手一挑,珠帘噼里啪啦跳将起来,清脆的击打扣动了沉闷的心弦。 白衣的士子凝眉而入,对上秦雍睍的眼睛,微微颔了颔首,便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上。 即使隔了老远,秦雍睍还是能嗅出不一般的味道。
他听说,最近楚轩谣老说:我怀疑我存在的价值,骇他大半夜睡不着觉。 如今他嗅到她那漫不经心的感伤,更是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果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以后,越淳的事情总要抖出来,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身近的简夙肜最会查验辨色,也最酸腐,拉开了折扇道:“十七来得最晚,罚酒!”
邢绎把歌姬都使退,大剌剌地把腿搁在桌上。 “今天是你的初行酒宴,好好喝一场——及时行乐及时行乐……”
楚轩谣感受到他们关心的眼神,微微笑了笑,也就一饮而尽。
“以后,大家还是一齐出游吧,流言也不全都是害处。 四个人好照应些,你们说呢?”
“本来出去应宴,灌酒、使文、清谈、听乐样样都要招呼。 以后就不用一个人当四个人用了。 ”简夙肜笑谈。
“我怎么听说……十姓家主定期有**乐之宴?”邢绎收腿。 眨巴着眼睛问。 简夙肜喷出一口酒,赶紧用宽袖挡住脸,懊丧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
“非礼……又来了!”邢绎瘪了瘪嘴,瞄了眼楚轩谣,看见她眼里有些笑意,也就继续大剌剌地把腿支在桌上。
简夙肜不好意思地对剩下四个人说:“各位,我未过门的娘子不许我脑满肠肥。 所以,在外只能喝清茶了。 ”
“那你桌上地酥点我帮你解决!”墨王笑吟吟地揽下了吃的活。 反正他本来也就瘦。 他说完,朝白玄雷挤了挤眼睛。
白玄雷不lou声色道:“那以后我就主赌事。 ”
楚轩谣本来在那里静坐,还有些物是人非之感,这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吃、喝、赌全齐了,那难道要我……?
“你们不会是想……”她看见邢绎大手一挥,两排牙白得骇死人,“来啊。 紫青银苏!”继而很严肃地对她说,“以后去赴宴,总会遇到这种事,歌姬也好,世家小姐也好,不要慌,记住你是个男的。 ”
“其实……我是个……”她看着妖冶的女人走近来,咽了口口水。 她立马转过头问他们:“以后都会是这样子的吗?”
“笑话!这可是春盛楼最艳的姑娘。 你以为你每次都那么走运?”
楚轩谣苦笑着摇摇头,发现他们四人眼里都有很狡黠的光芒。 一个女人顺势坐在她腿上,她只好偏过头去略尴尬地一笑——反正是女人,不打紧。 结果另一个上来就往她地胸口摸去。
盈洁的手在胸口摸来摸去……
就连白玄雷都拿正眼瞟了一眼楚轩谣。 那妓女仍是笑嘻嘻地样子,大爷公子叫得热乎。
楚轩谣抬眼,把四人诧异的眼光一个个瞪回去。
是夜。 白玄雷和她一同坐马车回祭酒府。 他还是习惯性地把手按在了她的额顶:“明天去于府,开心些。 ”
她点点头。
白玄雷轻笑着挑开车帘看朱雀大街,而楚轩谣则对那一帮男人产生了小熊维尼的错觉。
“对了,能不能帮我拦住静家二小姐,我们见过面的。 ”
“好说。 ”
从此,帝都里又多了一道谈资。 据说,白玄雷的竹骊体已经可以在黑市上卖得千金。 这风潮起于六月,素墨简风,行必四人,时人谓之“四文华”。 白主文。 墨主乐。 简主棋,风主辩。 他们如同任何贵族子弟。 游走在帝都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宴会上,追逐世家名媛,与同辈地少年贵胄交好。 疏影横斜,花曲春弦,行止于公卿府院内刻意的高山流水处,或凭栏而醉笙歌相欢,或挥毫一就绣口经纬。 倒是简家主凭临擘棋,心思都花在了那位传说中未过门的妻子身上,也不晓得是哪家姑娘,可以拾得国夫人的名号了。
其时,帝都名动。
即使是最低调、也最神秘的风公子那浓墨重彩的、据说是用颜料与鸡蛋清和来画作的怪画,也被黑市炒到了三百金铢一副。 自有慕者遍寻而搜之,大抵为闺阁少女,或是慕男色的贵胄。
但众人奇怪地是,文华公子们经常与世家大族的末枝末节交从甚密。 对于高位者,这自然再正常不过。 嫡系的贵族,又怎会站在皇帝一边呢?皇帝所能拉拢的,只能是不为宗法所保护的旁支罢了,而他手里的筹码就是军功。 当他们在帝都繁华地王孙宅中游走,看不见的细线在烽火一般从皇城向四方幅散。
公卿焦躁不安起来,辰德殿里,漫无边际的猜疑牢牢地锁住了龙座。 皇帝依旧笑得很漫不经心,时不时打个哈欠,但无不让公卿战栗。
因为帝晗抖出了他的杀机。
整个七月,内宫因牵连五月里的投毒事件、赶马节行刺与皇嗣事件而遭诛的宫人不下五百。
皇帝又从金吾、羽林、近畿三军中挑选精兵组建内宫玉铃卫,初三百人,七月末竟扩至两千。 庭议之时,群臣立排此议,但所有的焦躁都被这个人挡在了门外。 怎么,许你们有护院,就不准朕养家奴?
这样便导致了那年的帝都像张绷紧的弦。 也许一个密令,街头巷陌就会有金吾、虎贲、羽林、近畿混斗作一团。 但不论怎样,承平六年的夏天在民间还是少有地平静——因为那些传到民间地、关于君王暴烈的口风,都被一张张雪片般遽急地歌功颂德的表文掩盖了。
这些表文从太学传出,通过黑市或者王孙宅,进入世俗的流言当中。
很多年后,楚轩谣还打趣秦雍晗说,自己是他的御用文人。
“风,还是枫?!”那一天,静公收到名帖的时候,手都是颤的。 他还记得那个人,三十年前那个男人让帝都闻风色变。 他以为那个人早就连同他那愚蠢的理想深埋地底,不晓得他一直活在不为人知角落。 不过当他看到那位风公子时,又轻嘘了口气。
当绝色,不过少了那份气魄,自然不堪与较。 当晚十姓公卿齐集,商榷半夜,静公笑曰:“非风樊不可动天下,其享《贪狼》与《诘元》,故可兴也。 而此风非彼风,不似雄长,未若祭酒小儿,诸公安已。 ”
是年为圣武帝承平之末。 躁动的阴影在地底流淌,等待第一场冬雪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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