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好冷,湖水远比想像的还凉。
刺骨的水包围着我的身体,像刀子般一条条割下我身上的肉,好难受,不能呼吸!
娘,我好冷,好痛!娘,救我……我死了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我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我听见有女性的抽泣声。
眼皮似乎有千斤之重,怎么使劲都睁不开。我动了动,发现浑身酸痛难挡。周围终于不再是绿殷殷的湖水,看来我终于死了!死了好,死了是解脱。对全家,对我。
我感觉到手被另一双手握住了,那双手是那么温暖柔软,把我的手呵护在掌心,那么小心的搓揉,生怕弄疼了我。这份爱惜,记忆里,只有娘亲。娘怎么会在这?那么这里肯定不是地狱了。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景象由模糊逐渐到清晰。
床顶,蚊帐和被褥都是我所熟悉的颜色,是我闺房里的事物。我自觉是百年后一缕孤魂,回来凭吊已经荒墟的故址。
“楚楚……”那温柔而熟悉的呼唤,更清晰了,差点勾出我的泪。那是娘的声音,我怎么会听错!
我使劲定着神,想看清眼前握着我手的人。
“……”是娘!真的是娘!我激动万分,欲喊出那声娘,可是实在力不从心,只微微张开嘴,颤动着唇,发不出声响。
“菩萨保佑,你总算是醒了!”我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妇人,就是我四年未见的亲娘!
一声威严的咳嗽在后面响起,是爹,他也来看我了,“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走了。”
我含着泪望着他,他重重的叹息着,摇了头,转过身,爹对娘说:“你多陪陪她吧。造孽啊!”
门口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稀是弟弟。我没看清。
我的家人都在这里吗?我怀疑我是在做梦!只有梦里有能有这般美好。
娘坐在床边,她不停的为我暖手,时不时的把我的手贴在她脸上。我手上沾着她的泪。
“娘——”我终于沙哑的喊了出来。泪水在同一时刻决堤。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娘忍不住,扑在我身上,殷殷的哭出声来。她微微摇着头,嘴里不住的喃喃的念着。
“娘——”我拼命喊了出来。四年来,多少不满多少冤枉,多少心酸多少思念,全倾注进这声哭喊中了。我的委屈只能跟娘说,她不信佛,也不吃斋,但她是世界上唯一会对我心存慈爱的人。
可是就算前不久,连娘也不要我了。“娘!”我又喊,带着轻微的责备与质问。
“娘……”我哽咽着,除了一声娘,别的什么也说不出。
“楚楚,我的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都知道。”娘紧紧的抱着我,“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以后娘都陪着你……娘再也不离开你。”
“哇——”四年硬撑下来的坚强,一但崩溃,泛滥不已。我勾住娘的脖子,第一次放肆的嚎啕大哭。
只有在娘的面前,我可以不是人妇,我永远是孩子。
“娘,我好冷,好多水,我好害怕……”我抽搐着,拼命往娘的怀里钻。
“不怕,娘在这儿呢。你还在发烧,快躺下,别再着凉了。”娘抹着泪,轻柔的把我的头放下,为我盖好被子,那么细致那么温和,似乎我还一如十几年前的幼儿。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娘的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
“娘。”我唤她,盯着她的眼睛。
“嗯?”娘应着,她也看着我,耐心的等待我下一句话,目光里裹着说不尽的温柔和慈爱,
“我饿了!我要吃好吃的!”我几乎是撒着娇的冲她喊,小时候每每哭过后,对娘说的第一句话定是这句。今日长大,才深深悔恨那是种无知的挥霍。
此刻我在受伤初愈后重拾,仿佛又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年岁,撒娇耍赖就能得到更多宠爱。
娘一副“拿你没办法”神情的瞪了我一眼,温柔的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好,娘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荷包蛋!”我虚弱的娇声嚷嚷道。
“好,荷包蛋!”她宠溺的点头。
这就是亲娘,无论你是不是弃妇,无论你是无后还是善妒,她都会对你笑,她的笑永远温馨像冬日的暖阳,轻柔而舒缓。
我突然感谢神灵,让我活了过来。
接连下了几天雪,又下了几天雨。天气骤然转晴。
我的身子在母亲的精心调养下逐渐恢复。只是除母亲外,大家对我的重归依旧甚感厌烦。但经过上次跳湖的极端行为后,他们也不敢再用言语刺激我。
死过一次的人格外珍惜生命,我更是如此。我在父亲的冷眼与兄弟的白眼下苟延残喘,背地里用积极乐观的心绪自我调节自我安慰。
我依旧坐在阁楼上,心如止水般的弹琴,弹那曲《四张机》。宛如自己还是当年待嫁的闺中小姐。
四年转瞬,物是人非。但是并不是完全的一无所有,时间还留下许多珍贵的回忆,令我像个老人般安详的去捡拾。
两个月后。阁楼下那片桃林开花了,死寂了一个严冬,春天她终于犹犹豫豫来了。
说巧不巧,表哥和春天是同一时候来的。
当然生性浪漫的我曾偷偷怀疑过是表哥挽着春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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