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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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里,我不断希望,不断失望,但梦想永远是空灵的北极光,让我痴迷,也许光怪陆离似的的人生才精彩。

“紫苏,又在想安德烈夫人?我看,你最爱的女人不是我,而是她!”我摩挲着金闪闪的笛子,幻灯片的电源被昕薇的埋怨声切断。

“那是什么话,对于她我完全是感恩,如果没有她,我也不能与你在一起,也不会有我事业的成功和这次柏林巡回画展,亲爱的,你得原谅我,理解我。”

坐在舒适的飞机头等舱里,我一直闭目猜想她的状况,生活好不好,身体是否安康。这却招来妻子的不满,是的,女人最在意男人的注意,缺乏欣赏的花永远开在黑暗中。

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抽出时间来关心一下安德烈夫人了,尽管她的模样已经模糊或许更加憔悴,而此时内心充斥着自豪感,而更多的是无限的感激与怀念。回忆起离别的场景,不由得想起美国乡村歌手GarthBrooks的《IfTomorrowNeverCome》

"……

Sotellthatsomeonethatyoulove。

Justwhatyou'rethinkingof。

Iftomorrownevercomes。"

是的,如果明天不再来,我们要趁着今天能说爱的时候,告诉我们所爱的人我们有多爱她,而不要等到不能说的时候后悔莫及,所以,我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

昕薇也是这么迫切,尽管嘴上说着气话,其实心里早就想见识一下我所称颂的她了。因为没有她,也许我和昕薇就不会走到一起了。在下飞机的时,昕薇诡谲地一笑,说:“紫苏!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但是,这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今天就要真正的被解读了。”

“你!!……好,我等着。”我还想问,可她溜走了。

尽管下飞机时是蒙蒙亮的五点,尽管我和她还没倒时差,疲惫不堪,我们也决意先驱车去安德烈夫人的家,而不是我的经纪人事先准备妥当的画展。

刚进入市区,却见到未预知的狂欢气息,有许多孩子拿着彩色气球,店铺脸面也装点起彩带来。

“咦,紫苏,柏林怎么了?有什么节日吗?狂欢节?是不是还有化妆游行?”妻子的头离开我的肩膀向车窗外探望。

“不是狂欢节,11月11号才开始呢!”我低头瞅瞅表,“噢!10月3日,德国的国庆节!”

“你看,那是矢车菊吗?停车,停车,我要买一束送给安夫人。”

依然是橙色的柏林,紫红的枫叶,金灿的爱支栎,婉转着悠扬飘逝,又一次经过勃兰登堡门,又一次亲临巴黎广场和“菩提树”大街,不由得慨叹时光的短暂,人生不是犹豫,而是犹豫中聪明的辗转,在苦闷中寻找快乐的依据。

物是人非是人类明知而故犯的错误,是在人们无奈与默许下演变来的。这就是现实,普鲁士士兵的豪情早已作古,而为纪念胜利建造的勃兰登堡门却雄姿依旧。看到渐行渐近的那熟悉的排房,不由心中一惊,便有了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伤情结,心里到底是忐忑起来。

昕薇抱着矢车菊挽着我的胳膊,一起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就在那棵光秃秃的橡树上系满了黄手帕,仿佛飘起了第二个春天!

有种风起蝶涌的壮观意境,尤其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更突显明快的色泽。

“太美了!是安德烈夫人弄的吗?”昕薇歪着头问我。

“不太肯定,她的身体还允许吗?也许?也……”我也皱起了眉。

“你知道吗?树上系黄手帕寓意着女人原谅男人,期盼所爱的人的归来。传说曾经有一个男人刑满释放,但是很担心妻子会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在回家之前给妻子写了封信,信中写道:如果你肯原谅我的过错,请在门前的树上系上一条黄手帕,如果没有,亲爱的,我会使生活依然安宁。后来,男人坐车来到家门前,一直未敢抬起头,然而,那是一树的黄手帕,妻子还爱着他。”

听着听着不觉忆起初到时夜幕下零落的黄手帕,等我们凑近门,依约听得很是熟悉的琴音,我暗想这便是她又在弹正格卡农,因为那平凡的韵律脉动着瞬息万变的生命力,这是她曾经为我弹过的。

于是带着无比复杂的感情叩打门环,是激动,是感伤,也许是不安,旅行的一大悲剧是旧地重游,每当那时,你会发现你失去了很多,包括埋藏在心底最美丽的回忆。于是乎一切都变得唐突,花非花,雾非雾重复着陌生的旅途。

门吱溜,爽快的开了。门内站着一个老妇人,我竭力填补印象,强迫自己否定这是错觉,不等我分说,昕薇已抱住老妇人,激动地说:“谢谢您,安德烈夫人!”

“哦!孩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An……”她尴尬地摇头说。

我马上意识到昕薇说的是汉语,老妇人怎么会懂,我边向老妇人用德语解释,边向昕薇示意过来。

“对不起!我妻子认错人了,您是谁?安德烈夫人,她不在了吗?”牵过妻子的纤手,手心兀自生了些许冷汗。

“噢!我是伊莎贝尔,你是……那个中国留学生!”她端了端眼镜上下打量我说。

“呀!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递给我500马克的Isabella。十年了,您身体还好吧!?”

“谢谢眷顾,身体还很硬朗。十年了,小伙子都这么老成了,岁月不饶人呀!你们来找杰奎琳小姐?她呀,早上去柏林墙了。请进,进来坐,也许中午就会回来啦!”

听说安德烈夫人健在,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携着妻子坐定。

“你们还不知道我吧,我是杰奎琳的大学同学,后来一起教书,成了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前天我来这看望她,打算明天就回西柏林,哦!不,都整整十六年啦,还改不了口。”

看着她为掩饰羞愧而夸张的表情,不觉想笑,忽然听见几声猫咪嘶叫,一眨眼间,从安德烈夫人的卧室出来,一下

“它是不是安德烈送给杰奎琳的那只猫?”我禁不住问道。

“喔!它当然不是,不过是那只猫的玄孙吧!这都是杰奎琳曾说的。”

我想起了很多,那头一夜天窗上掠过的黑影是它的父亲或是它的父亲的父亲吧,那些廉价的牛奶也都是喂它们的吧。但是,但是那段日子里我也没见着它们呀?

“但是……伊莎贝尔女士,这些猫被安德烈夫人养了多久?”

“我想,大约是16年吧!总之是柏林墙倒塌的那天开始的。”

“那我在这住了两个月却没有见到它们呢?”

“这个?对了,你不知道杰奎琳卧室的窗户上有个猫洞吗?还有,或许,它们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伊莎贝尔上挑两道柳叶眉,装出一副自信而不屑的表情说道。

“这些理由太牵强了,除非,除非她刻意去做。”

“也许,她……”妻子说一半话,另一半咽了下去,用食指指向太阳穴。

“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是疯子。”

“我只是说她有点失常……而已。”妻子纠正我的措词。

“是的,不要争吵,她的确有点不正常,在我看来她神经有点问题了。”

她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句古怪的话,反复从事做完的事情,有时会愣在钢琴前半晌,还有那神秘的“禁屋”,我茫然了。

“我可怜的杰奎琳呀!她太苦了,她受的打击太深了。”伊莎贝尔同情地轻晃而又默许地含下头来。

“那,那……那橡树上的黄手帕是她的杰作啦!”妻子央求我问伊莎贝尔。

“是呀!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把我找来,让我帮她扶梯子,那么高,多危险呀,而她就坚强的做到了,你知道吗?我和她这么糟糕的身体,系一个手帕都要歇几分钟,有时一个手帕要往复爬梯子十余次才系得上,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还有第三次,她就是这么顽固,我说雇人弄,她非要自己亲自完成,她一直这样不遗余力去等待!等他回来。”

突然想起妻子刚说的典故。难道安德烈先生真的对安德烈夫人做错了什么?不会,他们真的很相爱,即使犯了错也应该是可以原谅的。

“安德烈先生犯了什么错?”

“错?命运就是一个错误,这就是她的宿命吧!我可怜的杰奎琳!”伊莎贝尔丢掉了之前的平静,一脸哀愁。

“安德烈夫人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故事呢?”我和妻子同时不同语地反诘。

“她是个大好人,可是上苍对她太不公平,不信你看那。”伊莎贝尔用手指指向书架中央。霎时间我的所有感觉被颠覆,那里明晃晃摆着《彩衣魔笛》——我至今为止最在意的一幅画。由于见安德烈夫人心切,竟没好好打量故居。

“别发愣了,小中国!这一切都是杰奎琳安排的。十年前就在大家一起祈祷时,杰奎琳就把资助你的想法对乐师班的老伙计们说了。难道你就没意思到,经济危机对政府给予孤寡老人的补贴有多大影响,不论拿得出,拿不出,谁会为一幅没有实际意义的奢侈品去买单?”

我慢慢移向我的“处女作”,抚摸着手里的画框,眼泪打着饱嗝挤框而出。我无语,看了又看,放下,又托起,又仔细地看了又看,再放下。妻子更是发出声,抽咽着,却不小心靠响了书架旁的钢琴。我心头转念,我是幸福的,我应该高高兴兴地来拥抱亲爱的安德烈夫人,于是,我转向伊莎贝尔恳求道:

“伊莎贝尔姨妈,劳驾您再为我们弹奏复杂的正格卡农,我想调节一下气氛。”

“我之前弹的那首曲子,还是‘复杂’的卡农?”伊莎贝尔惊讶地瞧着我。

“难道不是很难学地曲子吗?”我抹了抹泪痕。

“哈!我还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卡农,凡是考音乐学院的有谁不会!”

“什么?!”我沉默着,安德烈夫人第一次听安德烈弹奏,不是没听出来吗?难道,难道她一直在编故事,一直在骗我。我真的难以理解,她究竟隐藏着什么真相。

“安德烈夫人的故事你能详细地讲讲吗?”

“讲讲可以,但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故事要从1959年秋说起……”伊莎贝尔刚开头便被敲门声打断,我们都趋向门口,8点钟,时光正好,我激动起来,心想定是安德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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