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灵魇(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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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年一样,清明节这天的小雨直到夜里亥时左右才停了下来。而在鹤乌堂北院里的空地上已经停驻着两辆警车了。

苏琼带着老范和陈东听到报警便驱车赶到了鹤乌堂,她还将刚刚睡下的仇秋也叫到了现场,因为据报案人声称,死者的状况十分地异常。

案发现场在急诊大厅里,值班的女护士早已吓得几乎动弹不得了。

那一声尖叫虽然惊动了许多人,有夜班的医生也有住院的病人,但看到死人,谁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远远地站在旁边观望着。一名胆大的医生上前探了探死者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的,但由于死者的样子过于恐怖,所以便立即打电话报了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再敢接近死者,所以现场保护得很好。

死者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性,胖胖的身材看起来十分地富态,他的双手扒开了自己的衣服,**的前胸上出现了数道抓痕,虽然不是很深但有些抓痕的确渗出了血,颜色鲜艳,但那些抓痕的周围却隐隐地透着青黑色,仿佛隐藏在皮肤下的毒液一般。尤其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死者的面部表情,竟然是笑容,很诡异的一种笑容,透出一种绝望与兴奋,好象死亡是一件令他十分高兴的事情似的。紧挨着身体,一柄古旧的油布伞张开着支在地上。

仇秋立即开始对死者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而苏琼则向那个刚刚缓过神来的护士了解案发时的情况。

这是一名很年轻的护士,由于刚才的惊吓,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由于此时旁边已经站了许多人,所以她还是能够完完全全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复一遍,在她描述的时候,苏琼与老范都很认真地做着笔记,而周围一些旁观的人虽然站得远一些,也拼命地竖起了耳朵,生怕落下一句话。

小护士说道:“虽然是我值班,但由于今天是清明节,很少有人会在这一天的夜晚出来看病的,所以我坐在这里拿着一副扑克牌给自己算命。也许是我太过专注了,也没有发现这个人进来,直到我听到一声‘水?’……”

“水?”苏琼忍不住问道。

小护士惊恐地点了点头:“你想,深更半夜的,本来那么安静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当然吓了我一跳,而且那声音压得特别低,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感觉。当时我一抬头便看见这个人站在我的面前。那时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不害怕,还有点想乐,因为这个人虽然身材高大但长得胖乎乎的挺和善的,可是身上穿着西服手里却举着一把油布伞,看上去挺滑稽的,根本不象有病的样子。”

苏琼回头看了一眼死者,从相貌上看的确长得很和善。

小护士接着说道:“我就问他哪不舒服了,结果他却又低声说了一遍‘水’,这次的声音比上一次更低沉更阴森,若不是看见这么一个活人就站在眼前,我肯定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但就是这样我还是感觉不舒服,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可就在这个时候,令人害怕的一幕便发生了,这个人突然把伞扔到了地上,双手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拼命的挠着自己的前胸。”说到这里,小护士本来已经和缓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但她还是尽量地保持着语调的平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用力抓自己的人,他的手每抓一下都立即渗出血来了……”

“你说他每抓一下都能渗出血来?”老范打断了小护士的话,因为他觉得如果照小护士所说,那么死者的伤势未免有些过轻了,显然小护士的话里可能有夸张的成分。

小护士认真地说道:“是的,然后就是脸色变得血红,但还在笑着,而且嘴里不住地低声说‘水,水’,当时我就叫了出来。”

“然后呢?”

“没想到我这么一叫他整个人立即象中了魔似的一下子停住了,手也不动了,嘴里也不说话了,然后就是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看来小护士还有些胆量,虽然讲述的时候有些紧张,但基本情况全都讲清楚了,苏琼接着问道:“整个过程大概多长时间?”

“也就十几秒吧。”小护士终于可以不再回忆当时的情形了,最后一句回答得很利索。

苏琼很失望,小护士虽然说得诡异,但却没有任何帮助,苏琼只好转向了那个报警的男医生:“你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吗?”

男医生点了点头:“我离这里只隔着两个诊室,所以听到叫声就跑过来了,这个人已经躺在地上了,她则吓得倦在一边。”

“你看这个人已经死了就立即报警了?”苏琼问道。

“是的。”男医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说道,“探长,有个问题我想有必要说明一下。”

苏琼立即睁大了眼睛示意男医生立即说下去。

男医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人得的应该是一种怪病,我以前在一本书上好象看到过,这种病名叫灵魇,是由猫身上寄生的弓形真菌传染的,它传染的途径是什么我记不住了,但它能够破坏脑组织,令人产生幻觉,而且会表现出某些猫的习性,这种症状延续多长时间我不知道,但据说好象是没有什么特效的方法能够治愈的。”

陈东在旁十分不满地问道:“你已经看出来是病死的为什么还要报警呢?”

“因为……”

男医生刚要解释,检查尸体的仇秋却站了起来,她打断了男医生的话说道:“苏队,我检查完了。”说着,她对苏琼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走到了男医生的面前,低声说道:“今天你看到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在场的还有其它医生吗?”

男医生警觉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医生,但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好,尸体我拉走,你让这些看热闹的病人和护士都回自己的房间去,如果有人问,你就说这个人是病死的,警方拉走只是希望找到苦主。对那个医生也不要讲你看到的任何事情。”仇秋几乎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男医生立即喏喏地答应着,便开始驱散那些围观的人。

苏琼老范与陈东见仇秋表情严肃都是很奇怪,猜想她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但当着这么多的围观者只是不好说出来,三个人只好忍住了好奇心。

在男医生的催促下,住院的病人和护士们都慢慢地散开了,却有一个人并没有走,他反而走到了尸体的前面,蹲下了身子,仔细地查看着,男医生十分不满喝斥道:“你,还不快点?”

男医生的这句话将苏琼等人的视线引向了这个人身上,一身病号服,头发很长。他显然根本没有理会男医生的那声斥责,而是将脸转过来抬起头来看着苏琼等人,微微一笑。

清瘦的脸庞,略带点神经质的眼神,苏琼等人万万没有想到,蹲在死者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林川。

苏琼等人与林川是在一桩系列谋杀案中认识的,当时林川是重要的嫌疑人,后来被查实无罪。那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今天没想到在医院里竟然又看到了林川,一身浅紫色条纹的病服令他显得更为清瘦,那双略带神经质的眼神中少了一些当初的悲伤,多了一份难以捉摸的神秘,嘴角微微翘起透出一种自信来。

“你怎么在这里?”老范对林川一直不抱有什么好感,皱着眉头问道。

男医生见警察主动与林川说话立即知趣地走开了。

林川站起身来,想了一下说道:“我的头总是疼,医生说要观察一段时间。”

陈东哼了一声说道:“头疼你就应该休息的,不应该跑到这里来,还看什么尸体。”他显然对林川蹲在尸体前的行为感到十分地不满。

林川挠了挠自己长长的头发,笑道:“我只是随便看看,这就走。”

说着,林川冲苏琼等人点了点头转身向通向病房的那扇门走去。

看着林川走远了,陈东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感觉他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秋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那个医生说下去?”苏琼不想在林川这个插曲上再说些什么,见没有旁观者了,她急忙问道。

仇秋说道:“灵魇是一种很可怕的病,我怕那个医生说的话如果传出去会引起全城的恐慌。”

“全城的恐慌?有那么严重吗?”陈东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其实这种病在人和人之间并不传染,但这只是病理上的根据。”

“什么意思?”老范纳闷地问道。

仇秋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种说法,灵魇病理上虽然不传染,就是说人和人接触,弓形真菌不会再跑到另一个人身上的,但可怕的是它能够传染一种情绪。”

“情绪?什么情绪?”苏琼忍不住问道。

“自杀的情绪。”仇秋尽量放松自己的语调,但这样一来,这几个字反倒更加有份量了。

“你是说这个人是自杀?”老范问道。

“不,不。”仇秋摆了摆手,“我说的传染情绪只是一种传说,并没有事实根据。但传说这种东西很快就会影响到许多人的,这也是我不让那个医生继续说下去的原因。事实上,这种叫灵魇的病症早已绝迹了,就象鼠疫一样。所以这个人是不是由于灵魇而死的我还得把尸体拉回去仔细检查一下。”

陈东突然问道:“秋姐,那你的初步判断呢?”

仇秋没有说话,这已经代表了答案。每一个人都明白仇秋的初步判断是什么,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虽然那仅仅是一个传说。

沉默了几秒钟后,苏琼说道:“陈东,看一下他衣服里有什么证件。”

陈东急忙低下身来,带上手套然后在死者的口袋中翻看着。死者一身西装,陈东很快从左边的内兜里翻出一张身份证来,读道:“齐煜,1972年生人,那就是34了,家住富人区C-73别墅,看来还是一个有钱人。”

说着,陈东把身份证交给苏琼,苏琼看了看说道:“富人区离这里很远,今天还下着雨,外面也没有车,难道他是打车来的?”

“他的裤腿上还有湿印,直到膝盖,”老范指着死者的裤管说道,“今天的雨并不大,能湿到这个程度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可在富人区有麟淮殿,他要看病为什么要走到这里呢?”

麟淮殿是一家专门供富人们看病的医院,座落在隍都城的富人区里。死者舍近而求远,这的确很难解释的。

这时,陈东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陈东的手伸进了死者西装内侧兜里,慢慢地掏出一条黑色毛绒绒的东西来。

“是猫尾巴。”仇秋失声叫道。

苏琼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仇秋的身上,此时仇秋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看到众人的眼神,她只得解释道:“有猫尾巴在他身上几乎就可以证实他的确得的是灵魇。”

“你好象很怕这种病?”老范问道,语气中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

仇秋看着老范,正色说道:“我宁愿这是一起凶杀案,而不是什么灵魇,弓形真菌的传染。”

作为一名法医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这种病的确令人感到害怕,但情绪真得能传染吗?自杀会在这个城市里传播开来吗?

陈东只能庆幸自己是戴着手套的,他急忙把猫尾巴递向了仇秋,仇秋拿过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装好了。

现场没有再发现任何新的线索,苏琼等人也不再耽搁便带着这具神秘的尸体一起回到警局,看来仇秋又要投入到紧张的验尸工作中去了。苏琼与老范商议,天亮的时候去一趟死者齐煜的家里,无论仇秋验尸的结果如何,看一看情况总是好的。

也许是由于仇秋说出的那些话多少令人感到有种莫名的恐惧,所以苏琼等人倒很希望这是一件有预谋的刑事案件。

急诊室的大厅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那名值班的护士早已跑到某个房间睡觉去了,对于一个年轻姑娘来说,突然有个人很诡异地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恐惧是很难消除的,她当然不肯再坚守自己的岗位了。

大厅里还亮着灯,警察走的时候忘记了关上门,所以外面的湿气与迷雾弥散了进来,使得整个大厅多少有些浑浊感,再加上刚刚有个人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大厅自然陡增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厅尽头的楼梯处蹑手蹑脚地走来一个人,长发,穿着病号服,正是林川。

林川走到大厅正中,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径直来到了大门前,将那扇开着的大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走到了值班台前。

林川面冲着值班台,举起了右手,却想了一下,然后放下右手又抬起了左手,那样子仿佛是举着一把伞似的。他冲着值班台后面嘟囔了几句,然后左手一松,双只手伸到了胸前做了一个撕开自己衣服的动作后便慢慢地躺倒在地上,摆出的姿式与死者齐煜一模一样。

躺在地上,林川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了片刻,然后扭过头,伸开自己的左手向身侧抓了一下,仿佛死者那柄古旧的油布伞还在那里似的。

但林川仅仅抓了一下,他突然停住了,侧着脑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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