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与志平在一起的日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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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达省工大门口时,发现已经有一个高中男生在那里等我了。

我很惊奇地问他:你怎知道我今天到?

他说:自从接到志平的信那天起,我天天在这里等,已经有几天了。

我听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来。他是志平的朋友,对朋友托付的事情这样尽心真是难得。我不由得说:谢谢你,我替志平谢谢你了。说完我的脸就红了,自己算是志平什么人呢?

幸亏他没太在意我的话,说:客气什么,我和志平还分什么你我。

看来他和志平关系不一般,很可能就是大家所说得那种‘铁关系’,对于很亲近的朋友太客气了,反而显得见外,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把我安排在一个女生宿舍里。

我在工大呆了一二天,到第三天的上午听见走廊里有人说话,本来假期里走廊是很安静的,外面有一点声音就听得很清楚。我推开门看见志平和那个男生正朝我这儿走来,我一下就楞住了,在大学的五年里我只见过他一次,那还是我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寒假放假回家,过年时大家都回母校给老师拜年见过他一面,算起来整整四年没见面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片刻志平已经走到我面前了,他很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凭第六感觉的神经系统,我清楚地感到志平的心在汹涌澎湃地翻腾着,而他的表面是出奇地平静。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男生一看这势头,很知趣地走了。

我也记不得和志平说了句什么话,也记不得是怎样和志平一起走进房间里的,等我回过神时我们两都已经坐在屋里了。

我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志平,几年前上课时坐在我身后脸上流露出几分少年的稚气,还有几分女生腼腆的表情的那个男生不见了,坐在我面前的志平多了几分成熟的青年人特有的冷静。他看上去还是那样帅气,有神的大眼睛,浓黑的眉毛,还有有棱有角的面孔,这样好的男生很快就要属于那个不知名的村姑了,我的心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心疼。

玉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结婚了,是在今天春节结的婚,是大哥和母亲的意思。

听他这一说,我的身子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身体从心里往外感到冷,头一下就大了晕头转向得差点跌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玉晓,你怎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了,志平坐在我的身旁,扶着我的肩,我靠在志平的胸前,我连忙站起来,为自己的失态而不好意思。

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儿吧,证明我们心心相印地爱过。

志平这一说,我又坐在了志平的身旁,脑袋靠在他的胸前,我对自己说,不管怎样,不管这样做对不对,就这一回了。志平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和我讲着他们婚礼的种种,请了多少人,办了多少桌,那天晚上他是怎样的尴尬的度过的。

那天晚上哥哥很高兴和他的朋友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他和他的朋友成了亲家,这可是亲上加亲了,真跟一家人差不多了。那天晚上哥哥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

母亲是很为难的,她又要看哥哥的眼色又要顾及我的情绪,她看我的情绪不高一整天拉着个脸,也是高兴不起来。

那天晚上我被人牵着拜完天地走进新房的时候,我难受地只想哭,我听见有人把我们的门在外面带住了。她的头上蒙着红头巾,按照当地的规矩,进了新房是要我为她掀掉的。我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楞楞地看着燃烧着的红蜡烛,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可能等得太久了,自己默默地把红头巾掀下来,自己早早地上床睡觉去了。那夜她也没睡好,不停地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度过了新婚之夜。

我一直在地上的椅子上坐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一个新社会的青年,一个当代的大学生,连自己婚姻都主不了,这是多么可悲啊!

我也曾想过违抗哥哥给我做主的婚姻,可哥哥一向认为,违背了他给我定的婚约就是违背了他,就是忘记了他对我的培养,就是忘本。哥哥的脾气是很暴躁的,他在气头上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从此我们这个家庭便不得安宁,母亲一生将在中间受夹板气。我也想过找个能说会道的人来说服哥哥,可哥哥是个很固执的人,他是不会听进去的,搞不好连充当说客的中间人,也要受到哥哥的责难。想来想去只有牺牲我自己了,我是一个农村的孩子,一个农村的穷孩子能够有了大学学历,能在城里有了一份工作,这也就够了,我再侈望有美满的婚姻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一个人如果要求太高了,到头来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失去许多现有的。大概这就是我的命,在我的婚姻命运里,上帝早早就做了安排的

我也不想过多的埋怨哥哥,在家里哥哥对我最好,比对他的几个孩子都好,从小在家里什么活也不让我干,而他的几个孩子都是早早地就下田劳动了。哥哥虽然是公社书记,可哥哥的工资一月也就是四十来元,在大学几年里哥哥一月要给我和母亲二十元,占他工资的一半。母亲自己留十元给我攒钱结婚,给我寄十元,我还享受这十几元的的助学金。人活着要有良心,要有责任,一个人要是只考虑自己,即便他的人生再圆满也是有欠缺的。

虽然我不能和我心爱的人厮守终身,但上帝能够给我几天的时间,与我心爱的人共同度过,和我心爱的人静静守在一起,诉说自己的心思,说些想说的话,我也就满足了,

我像一个温顺的小猫一样静静地,畏在志平的胸前听他叙说,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了,顺着脸流下来,打湿了胸前的一大片衣服,到今天我才知道志平是这样爱我,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在志平心里是这样有位置,我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志平的话问:志平,除了我,你还爱过别人吗?

志平没回答我的问题,默默看了我一会儿说:在女人中,你是我最爱的。

有了这句就够了,我很喜欢志平,也喜欢老猫,因为老猫和我是大学同学就在跟前,对老猫的注意,某种程度上比注意志平要多。志平的心埋的很深,在很长时间我不敢冒然去爱,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只能注意到暴露在表面的东西。如果现在把志平和老猫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择。我会选择谁呢?两个男人我都喜欢。我要选择的自然是爱我的那一个。老猫从来没有跟我表示过什么,我自然是选择志平,我现在回想起来,对于老猫我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呢,人家只是一般地对我好感,根本构不成感情。

今天我和志平说了很多话,从他进来就没挪动过地方,中间只喝过一次水,说着说着看着外面的太阳西斜了。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如果是冬天,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了,我才发现志平真能说,过去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不怎么爱说的,他把他一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了,这时我们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第二天,志平建议我到市近郊的农村看看,我吓了一跳,他都结婚了还敢带我去他的家乡?志平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他笑了,他说就是城外的近郊不是到他家乡,他家乡在西边他是带我到东边的近郊看看,不过近郊都差不多。

我和志平坐在柳树下农民地里的田埂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着远方,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骑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朝他们走来。

男孩子穿的很干净装的很秀气,看样子和城里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不会让人和那些整天在地里干活,脸晒的黑黑的,扛着铁锹的土眉土眼的农民联系起来,一看男孩这样子就知道男孩子是家在农村,在城里上什么学的,孩子的学习也不错,家长对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他的父母亲可能就是身后那个农村里老实巴脚的农民,孩子可能隔一两个礼拜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母亲都要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做好饭给他吃。临走爸爸妈妈还说句,不好好学习就别回来见父母。

好好学习和将来的前途有什么联系?男孩子可能懂也可能不全懂,男孩子在父母亲充满期望的眼光的注视下,骑在车上晃晃悠悠地上路了,车座有些高,孩子骑的时候屁股在车座上扭来扭去,也许是现在有些高,过一两年个子长高了,就慢慢地适应了。他骑的车或许是父亲的旧车子或许是他的考试的成绩好,父母奖给他的,今天他进城或许是去学校有些事,或许是进城找同学玩。他骑车的态度很认真,有些腼腆,像人的初恋。马路两边的庄稼地,树木还有路上的行人,慢慢地向后退着。志平眯缝着眼睛看着男孩子,我发现志平的眼睛湿润了,紧接着又泪水流出。眼泪对任何人说来都是柔软的东西,不管他是因何而流泪的,激动的泪,伤心的泪,高兴的泪;不管他是工人农民干部当官的,此刻的心情一律师一样的。志平此刻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他从男孩子的身上想到了他的当年,想到了他是如何从农村走出的。

我和志平就坐在田埂上看着男孩子,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和志平分手后回家住了几天,就踏上了工作岗位报到之途。

这一年是1965年的夏季。

(全文完)

已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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