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肉里的刺(1 / 1)

加入书签

第九十九章 肉里的刺夜色阑珊,华灯初上的上海滩沉浸在一片笙歌艳舞之中。

福熙路上,金碧辉煌的富贵门前一个女子手执一信封,疑惑的打量着它。

这信封很漂亮,封面的字迹也很娟秀,一看就是出自一名门闺秀的手下。

只是戎沁心对于上面鲜红的邮戳十分介意,“香港”两个字,赫然呈现在眼前,让她不由得心生一股不安。

“香港……”林作岩在香港有很熟稔的人吗?这明显一封私家信,因为它是避过富贵门而直接寄到愈纺的。

收到这信的一瞬间,戎沁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压抑。

这轻若鸿毛的一封信件,在手中却沉重若巨石。

像是里面承载着一些秘密,不,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解答秘密的真相。

戎沁心十分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所以她来富贵门,亲自把信送到林作岩的手中。

就在她喃喃低语,反复打量着手中信件的时候,迎面却撞着了一个结实胸膛。

她抬起清眸,对上了男子略些埋怨的俊脸。

“你这么喜欢到处走动?”在林作岩心里,她还是个病人。

只要她的手一天不好,他就觉得她该窝在他的怀里,根本不要出来。

这是林作岩爱人的方式,能够让她待在他身边,他如获至宝,所以他几乎盲目的呵护着她。

还未等戎沁心想要开口说她来的目的,林作岩便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动作极为果断而霸气,引人大堂里一些宾客们的侧目。

他们当然知道那是富贵门的东家,只是那个女子却非常面生。

有些聚集在一起的莺莺燕燕,还叫交头接耳的低声讨论,目光极为不友善的瞟向戎沁心。

戎沁心在这一瞬间,觉得好象回到了很久以前。

林作岩还是林作岩。

“听说你前几天自己溜出去了。”

男子打横抱着她,一路上楼,戎沁心红着脸看着林作岩俊邪的侧脸。

他不望她,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戎沁心心虚,那天她去福渊居找刘颂,的确是偷溜出去的。

回来之后,九嫂先是把她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不下三遍,确认毫发无损之后,才松下口气,然后开始问东问西。

自从他们从江西回来,戎沁心就觉得自己简直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溺爱当中。

先是在医院,病情还未好转,她自然不会介意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守卫。

但现在,她已经出院将近一个月了,她仍旧是走哪,哪都有人跟着。

虽然林作岩很忙,有时甚至不能回愈纺,但他总能知道沁心在做什么。

她几点起的床,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有没有出去,去到哪了,见了什么人,一切的一切都呈现在他眼皮低下,而戎沁心只有乖乖认命的份。

她当然不是很喜欢这样,换做以前她会极力反抗。

但是现在,她开始试着理解这种不同一般的爱的方式。

林作岩这么蛮横的人,如果有一天真的变的委婉了,她才觉得别扭呢。

林作岩见他的问句,迟迟没有回音,于是转过脸来,俊脸上蒙上一层冷霜。

戎沁心瘪了下嘴,胡乱说到:“我出去透透气,总是待在家里,我觉得人要憋出毛病了。”

“那可以叫司机送你去,你要去哪,他就送你去哪。”

“我就想一个人。”

“他们很安静,和没有人一样。”

林作岩回答的很平静,但他说的话的确是真的,那些守护在沁心身边的人,真的安静的可以融进空气。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怪异。

还未等沁心的下一句反驳,林作岩已经把她整个人放在了舒适的沙发上。

“林……”沁心刚要开口,表明自己很健壮,不需要人成天跟着,但男子已经先行堵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很轻柔,像棉花一样充满怜爱。

戎沁心第一次感觉,他可以这么温柔,以往他的吻都像狂风暴雨一般,会让人呼吸困难。

但此刻,却很舒缓,像是把身心都裹进了一个温暖的空间。

离唇之际,男子说到:“沁心,你要乖一点,我不能让你再出事。”

他的恐慌,她不知道。

废了一只手,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无助,和对沁心无边无际的心疼。

每每看见她那只无力垂下的右手,他就觉得心被扎了成千上万针,所以有时候,他尽量避免不去看它。

他想弥补她,整箱整柜的华丽衣裳,价值连城的首饰配件,她却都不敢兴趣。

她像是一只眼光总是看着蓝天的小鸟,即便断了羽翼,也依然心向天空。

戎沁心凝视了男子很久,突然之间,她开始明白这个男子心上正压着重重的担子。

女子温温的笑了笑,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一笑而过。

戎沁心想,现在和他说,他毕竟也不会明白。

他这么的大男子主义,把所有的风雨和疼痛都往自己身上揽,心甘情愿的做她的城墙,鸟笼。

他以为她这只鸟,只想飞向蓝天,却不知,她宁愿停在他肩膀。

戎沁心点了点头,表明她愿意听话。

林作岩释然一笑,忽然他的大手摸到了躺在沙发一边上的信封,疑惑顿生。

“这是什么?”他拾起信,戎沁心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林作岩的目的。

“这信寄到了愈纺,我来就是送信。”

她指了指信封上的邮戳,继续说:“是从香港寄来的。”

“香港?”林作岩黑眸一凛,有一种不安在心中升腾。

今些日子,他不断的忙于富贵门的各项事务,但与此同时他也一直不明所以的忧心忡忡。

因为不明所以,他便更加担心沁心的安危,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令他如此不安。

但此刻,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信执在手中,却迟迟不开,林作岩与沁心互视了一眼,突然发现两人心中都有着同样一种忐忑。

林作岩蹙了蹙剑眉,然后果断的撕来了信封。

里面一张薄纸,淡淡有香,字迹隽永。

戎沁心看到林作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连手都不可遏止的抖动起来。

她背着信封,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正想询问时,林作岩却突的把纸一丢,面色恐慌的站了起来。

戎沁心被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这个男子有恐惧的表情,像是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讯令其承受不起。

林作岩怔忡的顿了顿,然后大步破门而出,边跑边喝声道:“把平西给我叫来,带人跟我走,快!”走廊上的仆从们均被男子腾然的杀气所震慑,先是一楞,然后战战兢兢的跑动起来。

戎沁心大觉不妙,立即把地上的信纸拣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但却揭示了一件林作岩与她都不曾正视过的真相。

这封信是林作岩在香港的姨妈寄来的,上个月林太太从香港回上海,但到现在都没有捎个信给他们,于是心下担心是否没有安全抵达,才寄了信过来。

信上又说希望林作岩能好好照顾和关心林太太,不要因为事务的繁忙而忽略了母亲的心,毕竟亲情才是最重要的……戎沁心已经无力把下文看完,她心中疑团重重。

林太太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怎么信上说她上个月就已经回来了。

如果她已经回来,那毕方为什么说没有呢?想着想着,戎沁心忽的一顿,双眸圆瞠,恍然大悟的她在一瞬间觉得心已沉到湖底。

毕方撒谎……女子把手上的纸一仍,飞样的奔了出去。

富贵门前一片紧张局势,一列黑衣着装的男子纷纷钻进在门前一字排开的黑色轿车里。

而林作岩的那辆专车却早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上马路,飞驰而去。

戎沁心心急如焚的拦下一辆刚要开动的车子,她拍打着车窗一个劲的请求到:“开门,让我上去!带我去!”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男子正是朴先生,他一见沁心,刚要开口安抚她待在富贵门等消息,但女子居然不等他开口便又喊起:“朴先生,让我上去!”她有些歇斯底里,其执拗程度让朴先生软化下来,他开了车门,沁心便急不可耐的钻了进来。

戎沁心一路上忐忑慌张,她的脑子里正把一些零星的线索逐渐拼凑起来。

她当然知道富贵门里有个奸细,但她却一直认为凭着林作岩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揪不出这个人。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奸细往往是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人,即便像林作岩这般的男子,也有看不到真相的时候。

仔细想想,毕方的确是个很难琢磨的人。

戎沁心以卓小姐的身份寄宿在林家大院时,他表现的衷心耿耿,没有令人觉得古怪的地方。

等到她逃婚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交集,直到那个清晨。

林作岩差一点强行占有她的那一夜,她和林作岩同床而眠,隔天清晨便与毕方不期而遇。

他当时看她的眼光十分诡谲,但只是一瞬间。

当时的戎沁心自然不会多想,她以为是毕方因为逃婚事件而对她厌恶有加,但事实上那时的毕方已经掌握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经历了逃嫁事件后,林作岩居然还和戎沁心有所纠葛,按照林作岩的一贯的脾气,如果不是因为对戎沁心心生情愫,便一定会杀了她以解悔婚之恨。

所以,他才笃定抓了戎沁心,一定能左右林作岩的行动。

这是戎沁心知道的,但她却不知道毕方也曾经站在富贵门的贵宾包厢外,偷听过林作岩与徐爷的对话。

他借着林太太病倒的事宜,顺理成章的站在门口,把机密一一揽进耳畔,然后再告之夏冯乙。

这个奸细其实很好找,但也很不好找。

人都是有底线的,这底线以下,藏着的是自己信任的人与珍惜的事物,这是人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领域。

但是谁又能承受的起,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的生出一根锋锐的刺,眼睁睁的看着那刺划开自己最脆弱的血肉?戎沁心心神不安,她在想,林作岩……你该怎么办?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上海滩上的霓虹逐渐消失在了身后。

寂静的道路上,所有车子里的人都不发一语。

女子悲伤的看着车窗前面,她看不见林作岩的那辆车,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能想什么。

——林家大院的门被强行破开,暗夜中,树影幢幢,四周毫无生机。

戎沁心踏进屋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年前自己待过的地方。

月光撒在大堂前的门槛上,里面的桌椅倒了一地,富贵门人一个个神经紧甭,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哪,这是他们主子的家,是林作岩的家。

而它现在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家。

戎沁心在人群之中,也不敢上前打扰那个仿佛融进黑暗中的男子。

此刻的他,背对着女子,银白的月光凄清的照在他身上,令他的杀气与怨愤隐忍的浮动在周身。

“给我搜。”

这三个字咬的很轻,但所有的人都吓的心惊胆战。

一声令下后,大家四处散开,只剩下戎沁心和孤独站着的林作岩。

其实他们都知道,或许什么都搜不到。

但此刻的他们又能怎么样呢,特别是沁心,她站在他的身后,却无发开口说一句话。

她从来没有觉得,背对着她的林作岩,会感觉离她这么的遥远。

“砰砰砰————”几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断了戎沁心的想法,堂间的两个人突然身子一顿,然后互望了一眼,夺门而出。

“岩哥!”又是几声枪响后,平西的声音从林家大院的后院处响起。

等到戎沁心与林作岩以及其他地方的兄弟都赶到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小规模的抢战。

地上躺了几个个欲要还手反抗的男子,他们身着便装,身份不明,而他们把守的地方不过是一间破旧而简陋的小屋。

里面亮着灯光,门被反锁着。

而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里面似乎又响起了一声女子略显惊慌的声音,她显然是被林作岩他们突如其来的闯入吓着。

这声音十分熟悉,林作岩微微皱了皱眉头,豁然把门踢开。

屋子就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它跌落在地,却没有灭去。

油灯的旁边,柳韵美慌张的缩躲着,看见林作岩如刀一般的目光略过她时,她却忽的不动了。

而她的身后,坍塌的椅子之上,一具女尸俨然缓缓晃动着。

她的的四肢垂直向地,她的面容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死的时候,依然在哭泣。

林作岩的目光就这么死死的停留在这具女尸之上,完全挪不开。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