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过年（1 / 1）

在小地方有点鞭炮，几张红纸往门上一贴，便算是过年了。

正月的黄头寨瑞地面上全堆着雪，埋了路，埋了屋子，只是拱拱洼洼的一片白色，一脚踩下去能陷半尺来深。

一处破旧的小院里，俩六七岁的稚童伸长了脖子往灶头上看去，眼神痴迷，恨不得自己爬上灶头亲眼看着馒头被蒸熟。

这时，一个身着麻衣精壮的少年人走了进来，一手抱着柴火，一手拿着吹火筒走到灶台旁，拍了拍俩小孩的后背，让他们出去玩。

俩小孩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被轰出了厨房。

小孩子总会有自己消遣时光的办法，似乎永远不会无聊，才失落一两个呼吸，就在院中追逐打起雪仗来，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寨子的大路上去。

这个寨子有五十多户人家，对于连镇子都没有看见过的孩子来说，便已经算是大得没边了。

听着俩孩子跑着出门了，精壮少年连忙追出院子，“别走远了！”

俩孩子答应了一声，便跑没影儿了，并没把少年的话当回事。

少年叹了口气，回头正看见一位妙龄少女从通往镇子的路上走来，她手中抱着几匹新布，走得很慢。

见少年望了过来，她疾速的小跑了几步，脸上忽然红润起来，微微一笑，露出几颗白牙甚是漂亮。

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便胜过一大片话。

少年拍了拍灰扑扑的手，在他眼里，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美在骨子里那种，他喃喃道：“瞧这一场雪，明年的庄稼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然后二人便一同进了小院。

他们是从西边迁移过来的外来人，黄头寨的村民极其排外，也就让他们前两年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因为这几年的收成都不见好，谁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活，被当地的无赖有借无还几次粮食后，好歹算是通过了村民的认可，扎根了下来。

刚刚回到家，少女便开始帮着少年弄起年夜饭来，其实说是年夜饭，不过是一屉大白馒头加一些平时腌制的咸菜。

辛苦了一年，少女看着桌上的白馒头格外开心。

准备好年夜饭，少女在院门口喊了几声，俩孩子在雪上奔跑追逐着就回来了，何尝不是觉得这样便是踏雪无痕的厉害轻功了？

吃过饭，天也就黑了，俩孩子上炕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孩子们厢房的房梁上，有一只大耳朵的狐狸趴着呼呼大睡，这狐狸是三年前跑来的，追不走也打不走。听说狐蟒黄长皆是有灵气的动物，孙泽也不好动手去杀了它。说来也怪，这东西似乎听得懂人话，在农忙时节还能帮忙照看孩子，便任由它在家里落窝了。

另一间厢房的炕头上，少年盘坐着闭目养息，正是《黄庭经》中的吐纳法，若是此刻被有见识的江湖人看到，必定又是一波腥风血雨。他并不想修成什么绝世大侠，也不想求得所谓的长生，只想有个四五品的功夫，能保住家里人便知足了。

少女点着蜡烛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忽然，少女开口道：“孙泽，今天路过城里的茶馆，偶然间听见恩公的消息了。”

被唤作孙泽的少年睁开双眼，眼眸中一缕紫气内敛而去。

“说什么了？”

少女把针放在头上擦两下，接着说道：“说是什么武评的副评，专门讲到了恩公。”

“那是好事呀，”孙泽叹息一声，“就证明咱恩公活得好好的，赵燕，你说说恩公他什么时候会来找咱们？”

赵燕认真的缝着手中的衣服，“那我哪里知道他啥时候来，听人说，恩公好像不太好，这次的武评说咱恩公是天魔还是什么的，我一时间也没听清楚。”

“不管他是天魔也好，天神也罢，反正只要他来找咱，就保管有他的一口饭吃。”

赵燕白了一眼孙泽，带着笑意讥讽道：“你可拉倒吧，就咱这天天粗粮的，恩公他去哪里过得不必咱好？”

孙泽正欲说话，院门便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吓得厢房上的狐狸一个激灵，然后它打了一个哈欠，扭了扭脑袋又睡了过去。

孙泽把粗麻衣披在身上，连忙出去开门，“这么晚了，谁啊？”

门外人懒洋洋的道：“是我，樊老二！”

这人是寨子中有名的泼皮，孙泽不敢怠慢，连忙一手端着烛灯迎了出去。

打开院门看见一精瘦的年轻人，此人长得歪瓜裂枣，酒糟鼻脸上有颗痦子，痦子上还有几根黑色的毛发。他的眼睛斜视，说是斜视也不完全准确，他的两只眼睛总是不能望向一个方向。

樊老二毫不客气的走进院子里，他嗓门很大，咋咋呼呼问道：“赵妹子在家吗？”

孙泽跟着樊老二后面，根本不去搭茬，反而说道：“这么大晚上的，小声点，孩子刚睡下，有啥事，你直说。”

樊老二的眼睛扫视院子一圈，对亮着烛光的厢房多瞥了两眼，也不嫌害臊开门见山的说道：“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你拿几斤面粉把年对付过了。”

孙泽尴尬的笑了笑，“咱家今天刚过完年，唯一一点面粉全蒸馒头了，确实没有了。”

用手指在鼻子前擦了擦，“没有面粉米也成，随便什么吃的都行。”

孙泽一脸为难道：“你也知道，今年收成不好，除去上交的皇粮，再加上你哥在我这儿借去的粮食，我们是真的没有了。”

樊老二一把揪住孙泽衣领，作势要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孙泽体内的《黄庭经》本能的运作起来，却被孙泽强行给压了下去，好不容易才过上安宁的日子，他可不愿意惹是非，而且如果暴露了自己会功夫，肯定会被抓去充军。

“要不，”孙泽挡着脸一副害怕的模样，“我再去找找！”

见到孙泽服软，樊老二耀武扬威也变得格外有底气，名正言顺地说道：“算你小子识相，速速去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