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光明寺（1 / 1）

风很平静，张东升纵马驱驰在驿道上，东南风清醒凉爽。穿过万籁俱寂的朦胧黑夜，在上苍的俯视下，游曳于太原城北的荒原上。

听着风呼呼刮过耳边，一种异样的孤独感萦绕而来，让他觉得就这样一个纵马狂奔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这世间没有什么样的孤独比这孤独更加的无际无垠。

翌日，下午未时，张东升感到了信中所说的地方。

凡是走过这条驿路的人，都会看到在野水驿与野水河之间，离野水河稍近一些，离野水驿稍远一些有一家客栈。

有两层楼高，看起来虽然不算华丽，可比一旁的官驿看起来好得多，门前挂着一面酒幡，酒幡下束着一串铃铛，稍有点风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家客栈，若是有船只顺水而来，沿着野水河往东，则可以看到它背靠着野水河，茅房也依河而建，路过这里总有股人黄独有的气味。

客栈边上是流行于太原农郊的运送辎重的骡车，骡子是马与驴所生的杂种，不能产子，但长得比驴大，又比马强壮，体质结实，肢蹄强健，富持久力，易于驾驭，是近年来流行在太原地区的主要牲口。

骡车旁是一个马厩，里面只有两三匹老马，看起来颓靡无精神。

正对面远处是官驿野水驿，因为临近北塞，所以每天都有很多前线消息路过这里，不少时候还有八百里加急的重要消息路过。

临近官驿还有几颗叶子白蒙蒙布满灰尘的无花果树，树地下种了点蔬菜，无非是大蒜、葱、姜之类的香料。就在无花果树的旁边，立着一颗低矮的五针松，树干弯弯曲曲的像个一个垂头丧气的老兵。

全部佣人只有一个叫穆扎的店小二，是个北塞人，他负责店内店外的一切苦活累活，甚至打扫马厩这样的活都是他一个人的。

张东升走进客栈，穆扎正在收拾一桌饭菜，似乎客人才离开不久。

走到柜台前，客栈老板让他眼前一亮，是个熟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又高又瘦，有些斗鸡眼。

纵然如此，他深陷的眼眸在见到风尘仆仆的张东升后，变得炯炯有神。

虽说他这岁数有些岁月不饶人了，但那一头白发却不肯完全变白，甚至有些春风吹又生的气势。

他便是张东升曾经在大河边上遇着的老渔翁，傲杀人间万户侯的钓龙人，玄岳毕。

张东升望着他那长得密密匝匝的胡须，偶尔其中夹杂着几根黑丝，“老前辈别来无恙啊，后辈在此恭喜老前辈晋升了……”

“我呸，”玄岳毕没好气道，“少给我客套，那日把我当作挡箭牌，那秉一观的小子差点没放火烧死我。”

张东升哈哈大笑，深深的鞠躬继而说道：“这一躬多谢老前辈当日飞鱼砸圣人。”

玄岳毕把钥匙丢向张东升，“得，算你还有点良心，这钥匙是他们让我给你的，给你了钥匙，也就没什么事了。”

他说着朝穆扎喊了一声，穆扎停下收拾的动作，惶恐的望了一眼张东升，惶恐中似乎又充满了疑惑，但也没丝毫停留，跟着玄岳毕去了客栈外。

二人就这样在张东升的眼眸中骑马离开了客栈。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东升皱着眉头，“他们？”

张东升已经将玄岳毕口中的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日魏鸣中是要张东升对河岳十七族下杀手，还说会派一位天人境高手助他，如今看来，正是眼前这位杀了万户侯的玄岳毕。

张东升抬眼看向二楼梯廊，若他猜得不错，楼上是要杀之人的名单。

他走到天字房间，用玄岳毕给的钥匙打开房门，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

张东升取出床底的箱子，箱子上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放在这里有一定的时间了。

这看得张东升一愣，他吹去灰尘，口中念念有词道：“好你个阉党，真是步步为营，早就算计好了。”

箱子里的除了了一张名单，还有一个翠绿扳指，扳指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若想活命，赶紧逃。

张东升拿着纸条骤起眉头，不明所以。

但也没多作思索，从窗户一下子扑了出去，都没有回头骑马，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正当他跑出了十来丈的距离，客栈轰然爆炸开来，巨大的气浪险些将张东升推进了河中，天空中瓦砾乱飞，连一旁驿管中的官员都悉数闻声而出，看着这位“老邻居”被瞬间夷为平地，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张东升咂舌，心里暗自叫苦，好你个魏阉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躲开关驿，张东升在次日才回到了太原城，太原城算是一个没有趣味的城市，神秘而又不难琢磨。街道上的人大多都是北地江湖人，走路间行色匆匆，眼神中都充满了对他人的质疑。

就是街道上的商贩，也大都如此，全然没有别的城镇的热络气氛。

在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一切都让人感到十分的清朗，然而，一切又的如梦、如烟，让人本能的觉得这华丽表象的不真实，仿佛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涌动。

广场西北角有座老旧寺庙，因为风吹日晒变成了灰色，全然没有红墙金瓦那般威严。

庙门左右的对联已经黯然失色，只是还能辨认出上面写的字：一真法界或玄或妙不足以文字求，大光明藏难思难议岂得以语言说。

张东升大步走入其中，里面的和尚也了无生趣，一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样。

大光明藏是千年前佛修流行的功法，与如今的罗波那寺有几分相似，没想到千年后还能见到，顿时来了兴趣。张东升询问了几位和尚，在大雄宝殿内找到方丈，方丈正低眉诵经，张东升进来他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着自己的事。

张东升站在老方丈身后，打量了一番大雄宝殿的诸位佛陀，正欲开口，老方丈却先张东升一步说道：“而如来藏，本妙圆心。不知天魔黄池，来我光明寺，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