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离开的与留下的(2)(1 / 1)
照例是长裤短袖和一件保暖防晒的薄外套,行李箱放在头顶,随身的布包里有电脑、一本书和笔记本,言青川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却从另一侧打进来,一切和来时的路途没什么区别。
但哪里不同了呢?
她撑在车窗略深的窗沿边,手掌的指节按住太阳穴,就这么大喇喇、不加遮掩地,偏头看邻座的人。他的肩膀总是放得很平,完全地向后撑开,只是保守的领口,让她只能猜测颈下或许蛰伏了一条笔直粗虬的锁骨。
这个猜测,无比性感。
言青川对薄唇是不满意的,它总和刻薄冷漠薄情勾连在一起,像个不详的意向。只是他厚实宽阔的下巴,分匀掉嘴唇过于精致的线条,倒显得可靠起来。大约是匆匆清理的胡须,还有不均匀的青茬,更模糊了男人的年龄感,如果不是眼尾并不遮掩的纹路——尤其是轻笑时,从眼匝到眼尾温柔聚集起来的线条,像极了细密的情话——平添上稳重,她大概要更操心几分自己的面部保养问题。
视线刮过直挺挺的山根,她撑住脸颊的手,不自觉摸到自己鼻梁中间微微的凸起,算不上驼峰,但指腹能明显触到一个小圆,从这一点开始,鼻子的起势更加飞扬,像突然爬坡的过山车。但他不是,从眉间就绷直的线条,再以同样的直角落到人中,每一笔都干净果决。
她早就发觉了,他的睫毛很浓很密,一定要记得问他家族树里是不是有日耳曼一类外国血统,那种硬质的毛流感,总能让她想到化妆箱里,毛质最油亮的那把腮红刷。偶尔会分不清眼下略微的青黑,是睫毛和光影的共谋,还只是单纯忙碌的体征。眉毛却有种鬼祟地分不清是否有修剪过的心机,如果他还修眉,言青川笑,到底该笑话他过分精致,还是以后要包下他的修眉作业呢?
言青川就这么看着他,大喇喇、不加遮掩的,从不经打理的刘海到骨节突出的手腕。
感觉真奇妙啊。
“嗯?”
齐蓝没有抬头,目光依然锁定在屏幕上不知道是合同还是剧本的大段文字上,右手直直地递过来,包住她搁在腰间位置、闲置的左手,从手背向前找到指节对应的嵌套,一一扣进去,再带着她的手臂回到身边。言青川就这么一只手倚在窗沿,撑住颧骨看他,一只手被从后“抱住”,拉到他脸旁。
“看出什么来了?”
言青川感到自己的左手被向后打开,手心里印上一个干燥温暖的唇,有濡湿的呼吸,滤过她的指缝,再从他的指缝离开。
“看你帅呀!”她语气轻佻地应。
他抬起眼,从额头到鼻尖,因为这个动作,落到浮尘的光晕里,有言青川没见过的妖异。掌心又印上一个干燥的吻,“嗯,我知道的。”
“啧”,她乐得把手抽回来,“看你这无赖劲。”
齐蓝把眼前的事情放下,大手一捞,又把她的手给捞了回去,“不是早盖棺定论过了吗,我无赖。”
车厢几乎满席,前后与走廊另一侧都有或伏案或闭目的人影,言青川目光在周围刮过一圈,确保这么羞耻的台词,没被人听了去。
“我看你是越来越无赖了,肆无忌惮”,这回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裹住,放在身边。
“为什么要忌惮?忌惮什么?嗯?”
尾音拉得又轻又高。
言青川笑,手从脸颊上撤开,指指自己。
“自家女朋友”,齐蓝略一用力,把人带到座椅交界的边缘,用十指交握的手背蹭了蹭她的鼻尖,“怕什么?”
“齐蓝,我发现你挺会的嘛”,她朝后仰开,饶有兴致地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深藏不露啊。”
“现在有机会露了”,他同样亮晶晶地看。
言青川先撑不住挪开眼神,笑意深深地陷进五官,她很重地把头朝齐蓝肩膀上靠去,两个人都随着这个动作震动了一下。
“那我拭目以待了哦,男朋友。”
“收到,女朋友。”
车厢平滑、高效地将田野抛却,从肩膀上望出去的视野,有一大半是天空,湛蓝,无云。齐蓝操作了两下鼠标,隐约听得到指腹划过某种质地表面的摩擦声,肌肉与血管因循连接反应到小臂、大臂再到肩膀,言青川的头跟着微微弹起,又落下。其实不是很舒适,他的肩膀尽头是凸起分明的骨节,几乎很少脂肪,直直地戳在颧骨上,骨头与骨头的短兵相接,都卯着劲。
她稍稍转头,调整姿势。
齐蓝的手突然顺着她的下巴绕过来,圈住脖子,小臂在下巴处向上折,手掌扶住她的侧脸,往上拨了拨。言青川的颧骨贴上他被冷气吹得发凉的斜方肌,略硬但有肌理的皮肤触感,变成血肉与血肉的对撞。
“好些吗?”他问。
“嗯”,她懒洋洋地应,“你忙你的,我就靠会儿。”
“累了?”
“不知道,就是有点提不起劲”,言青川把脸往齐蓝脖子里扭转半边,酒店洗漱品的白茶味糅杂到男人的气息里,汹涌而来,“舍不得吧,这里这么好”,她彻底把脸埋进锁骨的深陷里。
齐蓝发出一阵闷笑,从胸腔里涌上来的震动,让她额头鼻尖发麻。
“没事”,他伸手把肩上的头再往里按了按,还作势拍了两下,“保证给您谈个合适的片酬,让您再回来住两天。”
“起开”,言青川把他的手抖落下来,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齐蓝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在这儿。”
“这儿”指的哪里,她没说,他也没追问。
“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回归日常生活,和这段时间拉开一点距离,隔一段时间之后,再来想这个问题”,齐蓝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你也觉得我是心血来潮吗?”她感到温度从头顶缓缓淌下来。
“只能说现在你还在剧组蜜月期”,他下巴顶住她的额头,“还被某种华丽的效应影响,不舍得这个大家庭,新认识的朋友,友好的氛围、很厉害的创作等等等等,才特别渴望找到个方式加入进来。”
“你是想说这儿也没我想的那么好么?”
“我不知道你把剧组和拍电影这件事想得多好,但我猜这些天你能接触到的,一定是很积极的面向”,两个人互相分享着声音与身体的震动,“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被这种创作的积极感蛊惑了?等它不够积极的一面暴露出来,你会不会受动摇受伤?”齐蓝的嘴唇蹭过言青川的眉尾,“你可以把picture想得再大一点,或许能有更多思路。”
“能不能不夹杂英文单词,把这句话表达清楚?”言青川乐得直晃,捏着他的手背,“其实就是这么一想,这里的创造力太迷人了。”
“我知道”,他由她在边上折腾,“我知道。”
“那就振作起来吧!”言青川突然抬起头,高呼一句。
齐蓝猝不及防,下巴被她的头顶撞个正着。
“哎呀呀呀呀”,她边笑边忙不迭地帮他搓下巴,吹上两口气,“乖哦乖哦,呼呼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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