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买卖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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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的7路公交线上活跃着一伙扒手,他们气焰嚣张,以频繁地侵占乘客们的私有财物为职业,在公交汽车上,进而衍变成抢夺行为的事件也屡有发生,闹得市民们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时任市公安局“反扒大队”中队长的石全向上级领导主动请缨,率领同事们对这伙猖獗的惯偷展开了严厉打击。

经过连日几天的侦查,抓捕这伙扒窃惯犯的战役即将打响了!然而就在此时,干警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这伙狡猾的扒手三、四人结成一帮,有组织地按不同的时间段来进行其犯罪活动;如果现场抓捕,那就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致使其他同伙闻风逃脱。紧迫中,石全果断地拿出了一个大胆的抓捕方案——在7路公交汽车上,他和同事上演了一出扒窃与被扒窃的假戏;真扒手以为他是一个外来的不懂规矩的同行,于是就“挟持”他来到了他们的窝点。

小偷们的据点安在一所偏僻的出租房里。临进门的时候,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十五、六岁的小扒手,照准石全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口齿含混地骂道:

“兔崽子,偷到爷爷们的地盘上啦!来,爷爷这儿还存着一根多余的鸡巴,来偷吧……”

石全对这个小扒手的裤裆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趁机观察一下环境,用敏锐的目光迅速而又精确地清点过聚集在此的惯偷们的人头,心里很高兴地忍受着扒手们嘈乱的辱骂声:“哈,全都到齐啦!可恶的‘三只手’,爷爷我这儿记得住你们的一张张臭嘴呢!坏蛋,长得够好看的,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清清楚楚,比你自个儿都要清楚……”他一边暗暗积蓄着能量,一边朝人群中一个面目英俊的青年男人跟前,不动声色地接近过去。

不料这个长相英俊的青年——“贼头”——他识破了反扒中队长的意图,忽然大声喊叫着:

“拦住他!——跑!”

可是已经晚了:石全一个箭步冲过去、迅疾而动的一只胳膊紧紧地勒在了他的脖颈子上,快速后撤,用自己和偈椎纳硖宥滤懒税鞘置翘优艿奈ㄒ怀隹凇?lt;BR>

“不许动!我是警察!”

随后跟踪而来的干警们神兵天降一般,就此,把这一伙窃贼一网打尽!

礼拜天上午九点多钟,吴大丁匆匆忙忙地来到了“红玫瑰餐厅”,要求订一间雅座和一桌最好的席面,要请客。

“又又最得意的是哪一口?”他问刚刚才赶过来的、揉着一双惺忪睡眼的武子。

“怎么,你请的人是又又?”武子把一个打了一半的哈气咽了回去,立刻精神抖擞地来反问吴大丁。“有什么目的吗?说说。”

吴大丁愁眉苦脸地犹豫了半晌,吧嗒着嘴唇说道:

“不是搞了个对象嘛……她哥哥是个小偷,叫又又他大哥给逮住喽……就是这么个情况……”

武子长吁短叹着陪上一副同情的表情,其实心里却打起了另外的主意:“这可是你自个儿找上门的,又又最讨厌偷东西的贼啦,但凡听你那么一说,我保证他立马会跟你翻脸……行,接下来就轮到你道歉、打人情喽……”于是,他非常热心地帮吴大丁安排了席面,并且主动骑上他的“雅马哈”,到街里接又又和艾艾来了。

“艾艾,来机会喽!你们不是无从下手吗,有贵人来帮忙啦……只要缠上他,我保管你们一顺再顺……”他先跟艾艾咬了一会儿的耳朵,然后再把又又叫出门来,挤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一阵风地回到了“红玫瑰餐厅”。

果然不出武子所料:筷子未动,吴大丁刚说出个开头,又又立刻拉下脸来。现在,该艾艾开锣登场了。

“我说大丁兄,幸亏咱们交往了这么些年,好朋友中哪个不知道又又最恨偷东西的贼呀?……当然喽,为自个儿的大舅哥急昏了脑子也是有情可原的,但是你已经给又又的心灵造成伤害啦,得补偿补偿你损害的这份友情才是,不然说不过去吧……怎么补偿呢,其实对你来说还是挺轻松愉快的;我跟又又也打算做几笔生意,但是找不出个头绪来,给咱们指条明道怎么样?”

“是呀是呀,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办不成那件事办成这件也行,总归要办成一件两件的大家面子上才好看,对吧?”武子也插话来说和。

反正看出来了,这个艾艾赖上人了,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吴大丁叹着气,为找回一点面子,他给又又倒了一杯啤酒,说道:

“我还听说又又从来不沾酒,——行,干了这杯,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我不喝。我也不求你什么,用不着勉强自个儿。”但是又又并不打算让他找回这点面子,而且还余外地戗了他一下子。

“我来代替,喝两杯,不,连干三杯,怎么样?”艾艾急忙来圆场,站起来,咕咚咕咚连干了三杯啤酒,打着酒嗝朝吴大丁亮了亮杯底。

“真拿你们没办法!可以。听着:我在‘港务局’的朋友给我弄到了一批货,日本来的,成件成件的一批货,里面有内裤、奶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西服,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大件里能挑出来六七套、八九十来套呢,好的奶罩也行,都他妈的当垃圾(其实就是洋垃圾)来贱卖,挑出几件像样的一干洗、一熨烫,那就变成嘎巴嘎巴的钞票啦,简直等于捡金子……”

“之前就听说过这玩意儿赚钱,我们干啦!怎么着,给我们弄上几百件先尝尝鲜?”艾艾兴奋地把椅子往吴大丁跟前挪了一挪。

“几百件想都不要想,尽量先供着你们还是可以的,不就是我个人少赚一笔嘛……哎,话说在前头:工商那儿我倒可以出把子力,可本钱——”

“有武子呢。是不是呀,武子兄?”

“小广播那句话:‘没错’。”

“看看,大丁兄,这就叫好兄弟……”

到散席,做东的自己的事情办得毫无眉目,反而成全了他人;吴大丁沮丧地咧着嘴去收银台找谢彩霞结账。艾艾乐呵呵地背着双手,不即不离地跟在吴大丁的屁股后头,这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儿,就像白白捡到一个宝贝似的那般高兴。

艾艾呼哧呼哧喷着酒气,兴高采烈地拽着又又走进院门洞里来——外出的这段工夫,一趟臭烘烘的天井变了样子:在“周龅牙”家与又又家之间,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宗木板和手腕粗细的铁管子等等材料,周家的门板大敞着,“周龅牙”正跟两位利用公休日前来帮忙的同事用锤子、凿子在墙壁上凿孔,满屋里飞扬着白烟红尘。

“这是要干什么,拆房呀……”艾艾咕囔着跃了过去,顺便带出一串咕噜噜的臭屁来,先跑回家去拿手纸。

又又被从门里追出来的、浑身上下白一块红一块的“周龅牙”叫住了,他把手里拿着的一只信封递给又又看。

又又神色淡漠地接过来——是一只普通的信封,上面书写着三行隽秀的方块字,中间那一行的字体稍大一些:

周继庭(收)

“周续庭,是谁?”

“是周继庭。这是我的大名。噢,这封信是青青寄来的。”

“青青——”又又立刻把信封上的字迹仔细地看了又看,好像在辨认着青青现在应该有所变化的那副长大了的眉眼。他的这只手有一点轻微的哆嗦,喘出的气息已经不太均匀了。

“是这样的……又又,我准备把青青迁回来,”

“好啊!马上迁吧,马上!”

“不过……是的,户口跟转学方面遇到了一些麻烦。上午我去找过你爷爷,但是……礼也不收,还碰了我一鼻子灰,一大鼻子灰……”

又又真想接话说:“那就赶紧地回家洗洗脸去吧!”但是他说不出口;并不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尊重,而是为了青青;为了青青他愿意与眼前的这位邻居冰释前嫌;他非常愿意!

“我明白啦。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她接回来,尽快!”

“那当然,没看见我正在抓紧时间给她打吊铺嘛。”

“嗯……她、她变没变模样?”

咚咚咚——哐哐哐……三号院与四号院同时响起了凿墙的声音;对面的那个院门洞里,老曹家也在打吊铺。

“又又,还说着呢。周叔,你们家是不是在拆房呀。”艾艾提着裤腰从公厕那里走了出来,刚才吃喝得太猛,有点闹肚子。

“正好,陪我回‘红玫瑰’。”又又把信封还给“周龅牙”,转身往院门洞外面走去。艾艾在后面追赶了几步,捂着肚子喊着:

“等等!等等!还吃啊,我的肚子哟……”

在“红玫瑰餐厅”,从下午两点钟到黄昏时分,又又滴水未沾;他呆在后灶上,一遍一遍地跟着掌勺的大师傅学习烹调“溜肥肠”这道菜肴;赶在吃晚饭之前,与艾艾捎带着一挂半加工的猪大肠回到了家里,亲手在两家共用的煤气灶上烹制好这道菜,收紧咕咕叫的肚皮,眼神里含着一种含蓄的光采,把它小心翼翼地端上了饭桌。

“爷爷,水奶奶,尝尝我的手艺。四娘也来尝尝吧……”

眉开眼笑的老爷子搁下手里的钢球,整一整帽檐,从盘中夹起来一筷子,用他令人惊奇的健全的牙齿,慢慢地咀嚼,咂着味道。

“不错。俺觉得跟大饭店里的很有一拼哩。月桂,四宝,你们尝尝俺又又的手艺,看看俺是不是给他瞎吹哩。——俺又又,是不是有话要对俺讲?讲吧。”

“我打算好好做买卖,赚大钱,孝顺——”

“讲正题。俺又又可不是个爱耍嘴皮子的人。”

“是这样,青青她爸想把她接回来,可是在户口跟转学上遇到了麻烦……”

老爷子手持筷子静静地听着,不表态,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孙子的脸上。

“行不行,爷爷?帮帮忙吧。——水奶奶——”

“能帮就帮帮吧,邻居住着的。”水月桂看不见又又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但她能够想象得到,笑着对老爷子刚才出声的那个方位说道。

“中。”老爷子搁下了筷子。“不过俺这儿有个条件哩,”

“爷爷你说。”

“俺好久好久没见你笑一回啦,这么样,你给俺笑一个,俺就办。”

“笑……”又又迟疑了片刻,很勉强地咧了咧嘴角。“可以了吧,爷爷。”

老爷子似乎惆怅地叹了口气,在又又巴望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又又,你跟艾艾还没吃饭吧?”范四宝看到艾艾捂着肚子一声不响地坐在床沿上,以为儿子饿了,变着法子提醒说。

又又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走神了,在心里开始想象起来,想象着一次即将成为现实的、久别重逢的感人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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