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稻香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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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将是忙碌的几日。后天,就是一年中太阳日照最长的夏至。

夏至在大鸣朝,是与冬至提齐并重的一大节日,又称夏节,此日起朝庭百官放假三天,全国百姓鼓乐演舞,祭神祈求消灾丰年。

覃小贝早早起来,洗漱后先到香蓉苑王妃住处向沈蓉问安。沈蓉留她下来用餐,并告诉她明天晚些时候,她的哥哥、王府的大王子昊然将从北京回来,统筹布置全家进京之事。

“想不想你哥哥?昊然若见到你如此变化,怕是都认不出来你了呢。”王妃感慨地说,这半年来,覃小贝虽然事端不断让她不断操心,但她对这个女儿却是越来越满意,越来越疼爱了。

只要不说话,昊然一定能认我;但他若不开口,我是一定不认识他的。相识将与“陌生”的哥哥见面,覃小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又免不了紧张。自小孤单的她总算有了哥哥了,不知道昊然长得有没有王子默那么帅,千万不要是穿金戴银一身肥肉的纨绔形象了。

覃小贝道声知道了,问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王妃说,只要她安安生生呆.在府中即可,现在南京城人多杂多,尽量少出门去。

覃小贝不由想到昨日范桶的特.别提醒,只是夏至节全府家人到遏云楼看戏是早已定好的,无论如何到时都会过去与官员民众共乐。如果真有阴谋和事端,就必须在这最后两日内发现消除。

“对了,”王妃又想起一件事,“王爷.此次来信,答应了苏妃的请求,允许她继续留在南京王府内,不与我们一同上京。有什么话儿,这几日可以好好叙聊。”

这个消息让覃小贝有些失落。在所有妃子中,覃小.贝与苏妃的感情最近,她有时甚至怀疑,苏妃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不是“朱贝儿”。不管怎么说,苏妃的寄情苑是她最愿意去的一个地方,闻着满苑的草药香,看着苏妃摆弄瓶瓶罐罐,还有风铃象模象样的为府内病人把脉号诊,狂躁奔涌的内心便会安静下来。依身良技不附他人,检方验药不恋浮华,确是一种潇洒自意的生活态度。

这样有内涵女子却要孤身留在南京,再见不知何.时,覃小贝不觉有些伤感。

用完餐后,覃小贝告别王妃先奔南苑。

南山皓见她过来也不啰嗦,直接以身示形三言.两语,将逃命大法“桃之夭夭”和偷袭绝技“闻者足戒”两式要诀尽数传给覃小贝。吩咐她下来多加习练,练得精熟关键时刻自有派场。

覃小贝一一谨.记,眼观心记,仅半个时辰便将要诀领会,动作练得熟了。精神放松下来,她又绕着圈问起师傅年轻时的故事。南山皓没有理睬,径直回屋打坐去了。

日头升高,覃小贝带着果果马不停蹄再奔寄情苑。苏妃娘娘却难得不在,风铃告诉覃小贝,王爷书信到后,几位妃子得知苏妃驻留南京,十分不舍,今天聚酒钱摆宴,姐妹同欢也算与苏妃话别。覃小贝可去韩妃苑里一同热闹。

果果鼓动要去,覃小贝正在犹豫间,看见虎头急急跑来,说王子默在找她,正在王府前门外等她。

覃小贝来到王府前门,王子默正在负手等待,腰间却没有佩长剑。见到覃小贝过来,说左云龙派人送来消息,商约中午在“稻香村”酒馆会面,王子默答应下来。如若覃小贝有事,他就独自赴约。

覃小贝当然要去,同时命令果果和虎头留下。

“一到外面酒店吃好吃的,就把我们丢下。”果果小声地对虎头嘀咕,覃小贝望她一眼马上闭上了嘴,说:“郡主,您和王公子出门千万要小心,果果在府里想你呢。”

不带果果虎头去,因为这二位功夫比覃小贝还不入门,遇到事只能成为累赘,而左云龙肯定不想声张与王府里人的会面,当然去人越少越好。另外,覃小贝就是想和王子默单独在一起。

“稻香村”座落在不甚繁华的一条次大街上,王子默和覃小贝打听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稻香村的门口。酒馆门面不是很大,却装修别致,布置干净,进去感觉宽敞明亮,还分为上下两层。

王子默在前,覃小贝跟后,两人上了二楼,看到左云龙正在临窗桌前等候,正是中午时间,却不见其他人吃饭。

左云龙笑道:“今日稻香村里,只侍候我们三位食客,大家尽管畅饮畅谈。”

覃小贝笑:“寨主真是出手大方,也把酒楼给包了。”

左云龙谦虚说:“丐帮寒酸,哪里包得起酒楼。——店老板,先上茶,然后好酒好菜流水端来。”

楼下一声喝应,店老板亲自托盘端茶上来。覃小贝和王子默俱一愣,这店老板有些眼熟,想一想,原来就是盖家庄小酒铺里的酒保么,怎么一下升到城里做老板了。

“此楼原名‘醉望乡’,山东老板经营不善,生意冷清,便被山寨盘接下来,更名‘稻香村’,哈哈。也算城里有了一处自家说话地方,让左某也能尝尝东道主的滋味。”左云龙乐呵呵地介绍。

覃小贝挺好奇,问:“子默前些日去山寨找你,说日山寨大变模样,老人小孩都不见了,那茅大婶、小花、阿贞、毛头他们都哪里去了?”

左云龙请大家坐下道:“这是丐帮的秘密,不过二位是丐帮的朋友,我也不做隐瞒,昔日隐密的山寨已不复存在,庄里老幼妇孺也全部解散了。”

“为什么?”覃小贝希望不是自己的原因,那样就太对不起山寨朋友。

左云龙舒口气说:“山寨被莲教瞄上了,就不再是秘密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那么多丐帮功臣妇孺老幼集中在一起,也很容易被人要挟为人质,不如把山寨开放为对外经营的生产基地,庄里人员另人安排。”

“那你把他们安排到哪里去了?”覃小贝很想知道茅大婶她们几个的后来下落。

“按排到安全的地方。”

“哪里还比山寨更安全呢?”覃小贝刨根问底。王子默咳嗽一声,提醒覃小贝不要强逼左云龙说出不愿说的机密。

左云龙笑着反问:“对一滴水来说,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最安全呢?”

覃小贝脑子一转马上答道:“把它放到大海里。”

左云龙欣赏地点点头:“对了,把滴水放在大海里最安全。丐帮的老幼妇孺也都重归回了人海里,茅大婶去了河南,阿贞嫂带着毛头回了山东老家,小花和杜凤年轻,继续留在山寨负责打理纺织。”

“那她们岂不是又孤单单没人照顾了?”想到曾聚一庄的人们星散四方,覃小贝不免有些伤感。

“非也。”左云龙纠正说:“他们是丐帮的人,丐帮就会负责到底。之前我们已经制定出规则制度,每月月初他们都会领到数目不等的一笔银钱,由当地丐帮分堂发放,各地分堂还给为他们提拱其他特别照料。总之,他们生活是不用操心的,而且还保证不受欺负。”

“如果各地分堂执行不力,或者根本就不去执行呢?”覃小贝偏偏要追问下去。

左云龙收起了笑容,缓缓道:“除了良心和自觉,还有再上面的检查。”

“那你有没有想到他们的感受?他们在山寨生活了十几年哎,你活生生把他们都拆散!”左云龙说得虽好,覃小贝还是不愿买帐。

左云龙表情严肃起来,道:“这养老抚幼这件事上,丐帮以前没有先例,可以说任何帮派也都没有经验。我们只能尝试,探索寻找一种最佳的模式,最后形成一种制度。在这个寻找过程中,可能会有挫折,会有反复,会有很多人不适应,承受痛苦甚至苦难,但是没有办法,是必须付出也必须承受的代价。”

覃小贝瞪着眼睛看着左云龙,感到了一种陌生,这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娶压寨夫人和大碗喝酒的那个豪放男人,她还看到一种政治家的视野、思维和冷漠。

“左云龙,你一定还会往上升的,不仅能做赛主、堂主,还能成为丐帮帮主,或者更大的领袖。”覃小贝说。

左云龙重新恢复了轻松和笑容,笑道:“小贝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悔不该当初做决定时,没有找你商量一下。”

“不,我说的是认真的,能成大事能做领袖的人,都是非同一般的强人,他们有理想,有目标,目光远大,意志坚定,勇于牺牲自己,也敢于牺牲众人,在他们眼里,个人的苦痛并不重要,理想的实现却是至尊,为达最后的目的可以支付出任何代价。”看过古代史、近代史和现代史的覃小贝由感而发。

“呵呵,我们的小贝什么时候成了思想家和预言师了,那你看看,子默兄弟将来又会成为怎样的人物?”左云龙笑着将话题转开。

对覃小贝刚才说的话,左云龙从心里是非常认同的。旁观者、清议者和实干家有着本质的不同,旁观者尽可看出种种漏洞,在纸上设计出种“完美”方案,清议者尽可横论道德、纵谈人性,但实干家只能在不完美的现实环境里,组织不完美的人们(包括自己)进行一场黑暗中的战争。不流汗就没有收成,不流泪就没有变迁,不流血就没有前进,从来如此,历来如此,总要有人去承担那些“累活脏活”,推动前进而承受指责。这些“累活脏活实干活”,让文人去做?让隐干去做?还是让女人去做?

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强人去做吧。覃小贝不知道,在山寨的创立、建立和解散的每一个过程,左云龙所做的每一个重大决定,差不多都会受到来自丐帮内部保守派和污衣派的怀疑和责难,尤其最近这次对山寨的重大改组,还要遭受山寨、农庄成员的不解甚至漫骂。

但是不改变行吗?外部莲教虎视眈眈,威胁危险日益逼近;内部丐帮矛盾重重,指责山寨闹独立、责骂净衣派实质背叛,杀机和威胁一点不比内部更少。左云龙只能不断地坚持、妥协、商量、平衡、争取……为的就是丐帮的团结和未来的强大,他必须要承受。

但是这些,左云龙不想讲,更不想与朋友争论。所以笑着把话题引到覃小贝可能最感兴趣的王子默身上。

果然,覃小贝转身看着王子默,两眼闪着光,点着头说:“他呀,他做不了领袖,甚至当不了大首领。”

“不要小看子默兄弟啊。”左云龙笑着cha言。

王子默微笑不语,为二人添茶。

“我才不会呢。”覃小贝看着王子默说,“努力加上运气好的话,子默能够会成为一代剑术大家,大宗师级别的,或者成为真正的隐士。”

“那么你呢?”看着覃小贝评完左云龙又点说自己,夸夸其谈煞是有趣,王子默禁不住开口问。

“我呀,向右走是贤妻良母,向左转是女权领袖;直着走可成扫眉才子,调转头便是吃喝玩主;向上使劲呢,能成天庭小仙,自下堕落呢,一不小心能成女王匪首。正所谓,我即鸿蒙,无所不能,八方可至,任意可成,用孔老夫子的话说,就是——少年小贝,后生可畏!”还没有说完,覃小贝自己就憋不住乐了。

王子默笑着拍桌,左云龙差点将口中茶水吐出:“自吹自擂能达到通天入地而面厚无色,这等浑然无我只有牛境界,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

三人围桌大笑。这时店老板也端上一盘盘热腾腾茶来,东坡肉、狮子头、盐水鸭、叫化鸡……虽然选料普通,菜合大众,没有天外楼玲珑球那么多讲究,却也色香逼人,令人望而生津胃口大开,恨不能即刻大快朵颐。

三人遂一边动筷饮酒,一轮菜下酒干之后,接着往下谈到正事。

今天中午左云龙请来覃小贝和王子默,不光备下丐帮特色的家常菜,还带了价值重大的情报线索。

通过来自左云龙和王子默各自线人的消息交流,再加上梦千寻的情报汇总,大家大致清楚了近期造成南京城里乱象的三股幕后势力。

其中最大的黑手便是封地在扬州的九王爷,率领单鹰子、江龟翁等一干手下,秘密来到南京周围,作为总主持人,牵头三方。散布谣言,污陷南京十八王爷有不轨野心;制造动乱,渲染十八王爷统治南京不利。

其次是由隐密走向扩张的莲教,至少有莲教一位护法级人物,来到南京与九王爷势力勾结,企图渗透和控制丐帮,并利用丐帮制造动乱,嫁祸十八王府,并破坏丐帮形象,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还有一方代表就是丐帮的水长老,出于种种个人目的,水长老希望得到外力支持,与九王爷和莲教勾结;对内调动丐帮,检验自己的号召力,煽动丐帮分立与内哄,伺机问鼎帮主职位或者成为分裂后的净衣丐帮新帮主。

最后关于水长老的分析,更多出于推测。

这三股来自不同方面的势力和人面,出于各自的目的,在南京聚集汇合,都欲在南京制造混乱。南京城,成为当下最适合他们演出的一个大舞台。

而王爷不在的南京城里,只有善良的王妃和颟顸的官府,依旧在懵懵懂懂中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覃小贝气愤之极,恨不能即刻回去禀报王妃,通知官府,全城戒严,大加搜捕,将搅得污烟瘴气的南京城打扫个干干净净。

王子默却说要慎重考虑,左云龙也说好好想想,应有更好办法。

在王府即将离开南京进北京之际,动辄全城戒严搜捕,只能给王爷的政敌落下口实。坐镇治理金陵多年,竟以大搜捕的恐怖告别,远在北京的王爷知晓也不会同意。

另一方面,这样做的效果究竟如何,也是一个未知数。

外松内紧,定点清除,打断黑手,截灭动乱根源,方为上策。——这是三人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

左云龙随后提出了具体的行动建议:

以左云龙自己在丐帮的影响,可使外地的楚山堂、逸远堂等丐帮弟子将于今日动身,明日将全部撒出南京城,恢复市面平静;今天下午将郑重欢送水长老出城,回开封总舵报道(水长老也没有理由不走),将这个巨大的隐患调出南京城。

“好啊,太谢谢你了。”覃小贝感激地握住了左云龙的手,左云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闪而过。

“那九王爷怎么办?我们抓也抓不到他。”覃小贝接着问。

“楚山堂、逸远堂,还有越水堂的数千丐帮弟子,离开南京后,不会马上分散,将集体赶赴到场州放假,南京到扬州,一日便可到达。每名弟子发放半吊银两补助,届时古城扬州将会鸡飞狗跳热闹非凡的。”左云龙说。

“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围魏救赵,不怕九王爷不赶回老巢救火。”王子默马上明白了左云龙的意图。

覃小贝也大声喝好,说每天放一两银了好了,不过几千两银子,算是王府的一点意思。

左云龙摇头拒绝:“这点银子,山寨还完全可以轻松拿出。而且这是丐帮自己的作为,与南京王府无干。”

覃小贝也即刻明白了,自己的建议执行如有暴lou,将会对王府极其不利,而丐帮,也不想与王府牵涉过多,于是欣然同意。

“好,算我欠你一个个人情。”覃小贝说。

“现在谁也不欠谁的,昨日打败单鹰子、江龟翁,救左某一命,与之相抵了。”左云龙接着覃小贝的话说。

“你这么说,倒叫我想起一件事来。你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呢。”覃小贝鬼笑着对左云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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