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梁漱溟(19)(1 / 1)
先生讲:“一九二一年冬月,我走访守常于其家,告诉他我即将结婚。他笑着说,这在他已是过去二十年前的事了。因而自述他在生父死之后,而母亲又在生他之后不久亦死去。所以他竟没有见到父母的面,全靠祖父母抚养长大。祖父母自顾年老,便为他早早成婚,婚后不太久,祖父母就故去,只余他与他的赵氏夫人。赵年长他好几岁——似是(结婚时)他十一二岁,而赵氏十八九岁。赵夫人很贤慧,自愿守在家园,而促他去永平府中学求学。中学毕业后,他进入天津北洋法政专门学校,后又去日本留学。”
先生讲:“李大钊先生夫人是家庭妇女,小脚,看去比丈夫老多,但大钊先生对夫人很尊重,相敬如宾,我看了很佩服他!”
[ 书客网 ShuKe.Com ]先生讲:“守常为中国共产党发起人和领袖,终且为党捐躯。而我则根本不在党。尽管友好相熟,究不便冒昧地自居于交谊深挚之列了。‘五四运动’时代的那些社会活动、政治活动,我十分惭愧没有能像守常那样勇往地和诸同学在一起,甚至可以说,他是居于领导而我则追随亦不力。”先生讲了五点他与李大钊先生一起活动的事:“(一)少年中国学会组织的发起成立,守常实为骨干。此会在当年十分重要,会员包含南北许多青年有志之士,其后中国共产党和国家主义派(中国青年党)有些人就是从此会分裂出来的。倾左的有毛泽东、邓中夏、恽代英、黄日葵等人;倾右的有曾琦、左舜生、李璜、余家菊等人。……我仿佛未曾参加此会为一成员,却曾应邀为此会的田汉与曾琦两成员之间在宗教问题上的争论,作过一长篇讲演(讲词大意见旧著《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二)当年守常先生的活动繁忙,常把他们的活动和我谈,有些群众大会开在前门大街,我曾去过。有次在总统府门外的集会,我没有参加。(三)守常和我两人致力于裁兵运动倡导。当时蒋百里(方震)先生曾写出裁兵计划一书问世。可厌的南北军阀混战既多年不休,在洛阳的吴佩孚颇有势力,守常的同学白坚武在吴的幕府。守常因白的殷勤介绍,走访洛阳,似乎不止一次。访吴谈一谈是次要的,根本(目的)要造成舆论,发动广大社会力量才行。我们想联络上海、天津的工商界人士,而就近入手则在眼前的知识阶层。正在要邀请北京八校同人聚谈,不料被胡适、陶孟和等几位抢先召集,且又转变出‘好人政府主义’一场戏来。随后果然出现王宠惠、罗文干为首的政府。我们二人只有苦笑。王、罗二位即是参加胡适集会者。(四)一九一九年秋末,北京女子师范学校因学生李超自杀身死开追悼会,守常和我亦偕往参加,在蔡元培、陈独秀、蒋梦麟各位讲话后,守常和我亦各有发言,后来的发言录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五章内。(五)我与守常既而相熟,有时便一同游息。中国革命博物馆存有一张守常、张申甫、雷国能和我四人在中央公园照的相片,推计时间,当在五十年以上(一九一九年),展示之余,不胜追怀感叹之情。”
以上基本摘自先生所写《回忆李大钊先生》长文。[《忆往谈旧录》。]
记得梁先生向我谈他与李大钊先生交往之事时,曾说:“奇怪!陈独秀、李大钊都没有提出邀我参加中共,他们如提出来,我不知将怎样回答,有可能我不是现在这样。”
春,先生为北京学术讲演会讲《人心与人生》三个月,约全书之半。
先生在《燕京社会学界》杂志发表《介绍卫中先生的学说》一文,极富学术价值。先生于《卫中先生自述》“题序”说:“余既未窥其全,理不宜轻出己见。若许其姑妄言之,则且陈三事:先生之学萃于心理,然是异乎今人之所云。今之所谓心理学,先生所讥为‘身理学’者也。先生述作数十种,大抵冗中漫然口述而成,拣求精萃,又在‘男女新分析心理学’、‘人心新力学’二编;本末赅备,自成一家言。……此欲陈者一。先生之学,以音乐引其绪,以教育汇其归。用思抽虑,始终不离事实;故所成就,差幸不致蹈空。凡读先生书者,其勿忘语语皆有所指;而征之于事,以求索解,则必能取益。毋以其不易捉摸,遽薄为玄想空谈。此欲陈者二。先生之学,良与东方为近,故先生尝自谓有契于此土孔子之言。或者《易传》、《礼记》,不无符顺,亦未可知。然先生之为学,自犹是西方路数,与此土有别,私意盖以为先生之学,或为钥匙,将以开启此土应尘封久闭之门。——窃窥先生之有契于愚者,独在虚心理会其学,而差能喻于其旨耳。是盖先生十余年来,所未易得之于人者,而独得之于愚;故不觉其情之相得也。”[《漱溟卅后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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