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能忘掉旧情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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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古柏村一大早便被齐天价响的鞭炮声笼罩了。这鞭炮声是从两个地方传出来的。一个是石天柱家,一个是付金来家。石、付两家终于要在这一天完成石萱与“二傻”的这门婚事了。

鞭炮声开始响起后,古柏村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便潮水般追随鞭炮声涌了出来,在连接石付两家的路上左右两边排成了长队。那规模是古柏村人办喜事的历史上很少有的。原因是今天“二傻”娶亲。如果换成一个常人,似乎还引不起人们这么大的重视,但换成了一个傻子,一个三十好几的傻子娶亲,这个热闹是不能不赶一回的。由此,古柏村的今天显得分外热闹而有意义。

鞭炮声响得最巨烈的是付金来家。硕长的鞭炮用竹杆挑了一长行,整整齐齐地靠在院墙上排放着。一杆子响到结尾的时候,另一杆子马上又燃起来,就这样一杆接着一杆无穷尽地响着。

虽然今天不是给付金来办喜事,但也算半个有喜之人的付家掌柜的(付金来的妻子已在早年离世了)今天也换然成了另一番模样,西装革覆,还扎了领带,皮鞋光亮,这些与他以往那种自由散漫式的打扮截然不同了。当他看到人们在门前族拥成了堆,而且路上已站了两行的时候,对于这样的热闹气氛,付金来是盼之莫及的。往常在村民们的印象中,由于他是以赌为生,以赌持家的,这好像是一门歪门邪道的谋生方式,因而名声很不好,今天能因儿子娶亲迎来这么多人给自己撑脸面,付金来由衷地感动了。只见他拿出整盒整盒的烟、整袋整袋的瓜子、整把整把的喜糖撩拨进了人群中,并还特意将人群中年龄稍长一点的老者请进屋子拿出酒来一一敬了三盅。岂不知,这些簇拥来的村民们大多数与他怀着的都是两种心情。

迎亲的时间是定在早上十一点钟的。距离十一点钟还有个把钟头,观热闹的村民们只有听着那价响的鞭炮声在这个时间空隙三两成簇地说点闲话了。那闲话的内容大多数都与这桩婚事有关,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张三一句,李四再一句,石萱与“二傻”还没有完全完成这桩婚事,在他们的嘴里就像已离了三次婚,这里第四次结婚似的。

付家的院里院外虽然这般热闹非凡,但石家的整个院落却显得格外冷清,好像不办婚事一样。如果不是地上还落了一层炮皮、院子里不摆放结婚的家俱,还真看不出石家是有喜事儿的。在付家的鞭炮声响起后,石家只象征性地响了一阵子,然后就消声匿迹了。

说起院子里摆放的家俱,表面上看是石家给女儿陪过去的嫁妆,但这些嫁妆却是付家出钱石家只跑了点儿路购买的罢了。石家不但承担了这些家俱的购买费用,几乎像结婚礼装、酒席的制备等凡是需要用钱的地方都是付家付的。看来,石家在这桩婚事上是分文未出了,而且还赚了一笔——足足三万元。对钱看得较重的石天柱应该是满心欢喜了吧。但在女儿出嫁的这个档儿,像女儿一样他也显得有些不大心顺了。他这时正坐在卧室的床沿上身子往叠成方形的被子上一靠,显得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这一方面的担心已有好一段时间了。他记起是从庙堂建起之后才有得这份担心的,他了解付金来这种人,常年以赌为生,现在看上去虽然很风光,但有一天赌得一穷二白了,那还不把手伸向他身上,到那时岂不是引火烧身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石天柱操心女儿婚事的那个疙瘩刚解开,这又一个疙瘩、一个大疙瘩又结上了。他不得不又一次陷入巨大的思想矛盾之中……在女儿出嫁的今天,他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已是最后关头了。他想到这时和付家断绝这层关系,把庙堂让给付家一半共同经营,但这只能是打算,付家即使同意了第二个意愿,那第一个意愿付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既就是以前,在他答应了这门婚事之后那付家岂肯同意退婚哩?看来一切都只能是挺而走险,听天由命了,在这最后的关头,石天柱也只能扼腕长叹一声了。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石萱又是怎样一种态度与心境哩?她这时也是坐在她卧室的屋子里的。旁边除了她的母亲之外,还有她的好朋友史梅。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裙裳,头发梳得整齐而泛着亮光,脸上画了妆,对着梳妆台侧身坐着。对于镜子里的形象,她只粗略地注视了注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了与母亲和史梅的拉话上。从她的表情与神态中可以看出,她好像对这桩婚事已不过份排斥,也不过分关心,好像采取的是淡漠的态度,这与她以前那种伤心欲绝、痛苦不堪的精神状态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了。那么,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哩?她是这样思考的:既然父亲已铸就了这个错误,整天去沉浸在这种错误带来的伤痛之中也是很不理智的,那天从省城回来后,她就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打算以新的思想去面对新的生活,虽然父亲为她创造的这种新生活是一种倒退了的“新”生活,但面对这种结局,她依然能看出生活的希望与曙光,就像那天她给罗萍说的那样,‘当我们从这些往事中解脱出来后,我们一定又会生活得很好、甚至会更好’,石萱是抱着这个宗旨来平和地面对眼前的每一天,处理眼前的每一件事的;那天,她从省城回来后曾悄悄地去过付家一趟,她发现那个“二傻”虽然有点傻,但还是懂人情的,和心目中所爱的男人汉国已不可能生活在一起了,石萱相信在和这个“二傻”结合后,在她的努力之下,虽然不会像和汉国那样产生深厚的感情,过上很甜美的日子,可也定会克服生活给他们带来的种种困难与压力,一定会和“二傻”过上不算很幸福,但也算很美满的的生活的。

石萱不再是一种悲伤的神情了,但石萱母亲却眼泪“巴嗒、巴嗒”地直滴下来。养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一朝就要踏入付金来家成为付家的人了,虽然女儿嫁得并不是隔山隔水三年五载都碰不上一回面的,但石萱母亲还是忍不住地眼泪直淌下来。要说石萱母亲为何这么舍不得女儿嫁过去,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女儿嫁的是一个长年厮守在家,不知是好吃懒作,还是因得病失去了劳动能力的三十好几的傻子,如果嫁的是一个刚刚强强、灵灵醒醒的像汉国那样的小伙子,石萱母亲倒还用不着这么恋恋不舍,但事实却与她愿望的恰恰相反。这已是一个很难,几乎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石萱母亲也只能眼睁睁地流着眼泪看着女儿嫁过去活受罪了。

紧挨石萱母亲坐着的史梅也受到石萱母亲的感染这时已感伤得眼睛变得湿润了。她一边拿起手帕替石萱母亲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时不时地就把手帕拭向了自己的眼睛上……

看到母亲和史梅变成了自己往日悲戚的模样,石萱便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起来。当她在一阵笑声里淌下两行泪水的时候,石萱母亲和史梅又是手又是手帕地又为石萱拭起脸上的泪来。三个人就这样坐在一间小屋里互相安慰着,又互相忍不住地淌上一阵泪水地终于熬到了十一点。这个时间是他们所不想期待的,但还是终于到来。

随着鞭炮声愈来愈价响起来,最后响到院子里的时候,坐在屋子里的三个人透过玻璃窗子都把目光投向了外边,这时只见王婆领着付金来的儿子“二傻”及一些娶亲的随从人员浩浩荡荡地踏进了院子,并向屋子里走来了。

当石萱再次坐在梳妆台前,在石萱母亲及史梅的配合下将泪水模糊了的粉脂重新涂上后,王婆已领着“二傻”走进来了。

王婆与石萱母亲稍微寒喧了两句后,便安排石萱跟在动不动就嘿笑着的“二傻”身后一起走出了屋子。

看到女儿被王婆和那个“二傻”领走了,石萱母亲立即哭喊着女儿的名字和史梅紧抱在了一起……

领着新郎新娘正走在返回付家的路上,蓦地人群中有人喊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王婆说门——自吹自擂。”这喊声好像是高文远的,喊声刚歇,只见拥挤在人群中的小孩们齐声紧跟着学喊起来,顿时,观热闹的人群此起彼伏地传出了嬉笑声。气得王婆破口大骂道:“谁在骂老娘哩。”

王婆这一骂,那些调皮的小孩中便有人燃起鞭炮朝王婆扔了去。吓得王婆再也不敢作了声,急急忙忙将迎亲的队伍领回了付家。

婚礼是分三步进行的。第一步是娶亲,第二步是招待来宾,第三步是新郎新娘入洞房。

新娘子被娶回来后,婚礼已进入第二个程序,这个时候付家便用专车将来宾们接到城里事先选好的大酒店热情而丰盛地招待一通后算做婚礼的第二步完成。

夜间,那是那些爱热闹的小伙子以农村的叫法唤作“耍媳子”的时候,但跟一个傻子在一起耍,似乎有点没意思,直到夜深人静时分,新郎新娘的居室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已无任何人踏入过。

无人干扰似乎还成了一件好事,在这个新婚之夜,新郎新娘便更有了充足时间去分享这新婚的渴望与**了。

当石萱的“二傻”丈夫将那首《同桌的你》又一次放出来后,石萱激动地一把就抱过“二傻”的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从这一刻起,她搂着的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了,既然是她的丈夫,那么,她的所有一切包括看不到的思维都必须忠于他。在她的心里已占据了好大一块位置的汉国在她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相信那块位置已不再出现的是汉国,而是她的丈夫“二傻”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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