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为理想燃烧也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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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平终于度过了三年的学校寒窗生涯而要顺利地跨出学校大门了。

毕业考试过后不久,毕业证书便发下来了,这时,同学们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国家人事制度改革后,大多数学校已不分配工作了,汉平所就读的这所学校就属于这一类。这些学生有的回了家乡,有的忍耐不住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就直接从学校跑出去打工去了,而那些成双成对的恋人们还久久不肯离去,尤其是天南地北的相遇在一块的,他们仍然在校园里有说不完的话,有散不完的步,但最后大多数还是难逃分手的苦楚,在一阵眼泪里相互挣扎地誓约着送走了对方,而能经过这三年的感情过渡结合到一块的几乎可算是少数了。汉平也许要算一位幸运者吧,在学习阶段认识了李卓兰,如果拿世俗的眼光从家庭条件及社会地位等方面去看待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似乎有点太不班配、太显脆弱了,但庆幸的是上一次当他见到李卓兰的父亲李市长后,李市长似乎很好感他,随后还让李卓兰把他邀到家里做了一回客哩。从两次与李市长的会面中,汉平感觉到李市长还是很尊重他女儿与自己的感情的,在交谈中只说是他们长辈和自己这一代年青人在很多方面都存在认识的差异性,尤其是感情上只有参谋权,而没有干涉权,对于自己与他女儿之间的感情,他这个做长辈的只能见意两个字——真诚,然后的一番话就再没有提及自己与他女儿之间感情的事儿了;李市长提出的这个条件,汉平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达到的,而且都已超出了达到程度,汉平觉得他对李卓兰的那份感情除了真诚之外,还有着无比的关怀与爱护,如果那份感情是一片绿洲,他就是生长它的根与叶,是永远不会让它枯萎的。

汉平毕业后的翌日便迫不急待地收拾了一包行李首先踏入了那个山沟。他走时是向李卓兰打了招呼的,李卓兰这时也毕业了,汉平告知他后,她也急不可耐地要一同前往,但两人最终还是考虑到医院里还躺着母亲,还依然处在晕迷中,便由他一个人先去了。

汉平这还是第一次踏入那个小山沟。以前,他只是在思想上深刻地铭记着,并强烈地渴望着,当这一天到来时,他才感觉到摆在面前的将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一来面对那一大群孩子没有学校,二来又是经济十分落后的地区,而且自己又是没有通过市上派遣而甘愿去的,工资是不会被纳入财政预算的,即就是在那里情愿扎下根,那么,生活、住宿等将如何解决?那可是一个长久性的问题啊!汉平不得不觉得心理上有一种被石头压在胸口似的沉重感。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儿,他觉得要实现与李卓兰的这个共同的愿望须付出的努力与代价简直太大了,那简直是不可想像的。

那个小山沟距离市内总共六十余公里路程,车辆只能行至沟口,进沟直至到达那一拉儿人家聚集区还须再步行三十余公里,沟名似乎叫牛沟,那个村庄似乎叫牛沟村。这是三、四年前汉平上高中时从那张报纸上看到的一篇报道而留下的印象。在这些印象的引导下,汉平搭车在好几个小时的颠簸中来到了这个小山沟沟口。

汉平这次踏入小山沟是这样打算着的。一、熟悉一下这个小山沟的位置及环境;二、走访一下群众从而统计出失学的孩子;三、了解一下村子里的经济情况,如果经济还依然比较滞后,他将拿出那一笔父亲在临终前留给他的“遗产”帮助自己完成这个心愿,他想能和他的理想及他所倾心相爱的人共度此生即使环境再恶劣,那也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而他去逝的父亲在天之灵和那个遗弃了他却又一直默默地关怀着他的母亲知道后也一定会和他一样感到幸福的。

抱着这样一个计划,汉平沿着通向沟里的逶迤小路迈起了坚定的步伐。

随着季节的交替。炎热的夏天已悄然席卷了整个大地。

山风吹来,带着山野泥土与花香的芬芳,又难以抗拒地送来了空气中的热量;路是一直向着高处的,没走多少路程,汉平已气喘吁吁了,并头上渗出了厚厚的一层汗。但这并不能削弱他到达目的地的意志力,他依然迈着坚定而急促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前行着……

路是崎岖而漫长的,口渴了,汉平就趴在那流动的泉水里饮上几口,累了就稍作片刻的休息,但唯一无法解决的一个大问题那便是饥肠辘辘时无以填补。因为他来时因走得太急太忙了,竟忘了带食物,最后他想出的办法是摘点野果子暂填一下肚子。

几乎是太阳即将西沉的时候,汉平才零零星星地看到几户人家。他想,他的这个计划应该先从村长那里入手,村长对村子里各方面应该是比较熟悉的,和他取得勾通后,似乎他的这个计划更能实践得迅捷而有效吧。

走到一户人家的屋里,汉平问了问村长家的住址。这户人家告诉他还必须沿着他走的那条路再翻越两个山头,最后看到路畔上开的那家唯一的商店就是村长家了。

顺着这户人家告知他的方向,汉平赶去了。

翻上第一座山头时,汉平看到了那一群放牛的孩子,这时正三两成簇地坐在地上像是在玩耍着什么,身旁吃饱了草的牛已显露出了安祥的神态,不时地向着孩子们席坐的地方“嘛——”地嚎叫一声,似乎在催叫他们已该到送它回家的时候了。

眼前的这幅情景不正是那张报纸上所描写的情景么?都过去了三、四年了,没想到这里依然如故,汉平急切地走过去发问了句:“你们还没有上学么?”

不提防地听到有人和自己搭起了话,这些孩子们似乎被吓住了,都睁着惊恐的眼睛仰望起眼前这位突然闯入他们小小天地的陌生人而发起了呆。

“孩子们。别怕。叔叔是来你们这个小山沟——”汉平犹豫了犹豫,他本想说是:“给你们做老师的。”望着这些充满了雅气的孩子们,汉平很想和他们通过侧面聊一聊,便改口说是“走亲戚的”,然后又继续说道:“能告诉叔叔你们上学了么?”

孩子们摇了摇头,随之便又回到了他们的玩耍中。

“你们放牛干什么?”汉平想起了那张报纸上的一段对话内容,便禁不住地模问起来。

“娶媳妇。”孩子们一边玩耍着,一边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他。

“娶媳妇干什么?”

“生孩子。”

“生孩子干什么?”

“放牛。”

与孩子们的这段对话简直和那张报纸上的意思一模一样,而且他们在回答他的提问时显得那么顺口,像是已成顺口溜了似的。如果按这个对话形式循环下去,这个小山沟真不敢想像在几十年,几百年后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如果夸张地去想的话,那简直都有点原始社会的味道了。

“孩子们。你们想不想上学?”汉平感慨万千地问道。

这似乎是一个很能引起孩子们注意的话题,孩子们听后便立即停止了玩耍,齐声回答了他:“想。”

汉平正要转入正题地问:“叔叔给你们当老师好不好”的时候,孩子们中一个突然抢在他的前头发了话:“我们上学去了,那牛谁帮我们放哩?”

“就是。不放牛那我们的媳妇从那里来哩?”

“学是不能上的。”

“不能听他的话,咱们走。”

孩子们就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远离了汉平。这时,西沉的太阳已沉进山后头了,孩子们似乎已到了“收工”的时间,便赶着牛走向了坡下,只留下汉平形影相吊地站在了山坡上。汉平远远地听到那些孩子们在大声地吼着这样一个顺口溜:

我是一个放牛郎

牛儿吃草快成长

长得赛过那骆驼

长大给我换老婆

望着孩子们走远的身影,汉平的心里顿觉一片冰凉。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会遭到孩子们这样的误解。从他们的这个顺口溜和刚才的谈话里可以听出他们都是一些顽童,个个都乃此子不可教也。汉平在心里如此这般地分析着这些孩子时,不觉生出一股闷气来。

太阳西沉没多久,天色就开始逐渐墨染了四周的颜色。直看得那些孩子们彻底消失了踪影,汉平才感觉到幕色的降临。他从那股闷气里抽出思维来又这样想着鼓起了劲向着第二个山头冲刺过去。他想,正是因为这些孩子们这样缺乏教育,这个小山沟才很需要他们这些人来改变这种现状,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一生出来都是工程师、科学家、教授……都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奇才,那么还要他们这些教师干什么?

翻过第二个山坡,汉平看到了灯火中的人家。在一个小商店门口,汉平停住了脚步。这大概就是那户给他指路的人家所说的村长家吧。

进门只见屋子里一位五、六十岁面目和蔼穿着朴素的老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汉平凑上前问了句:“请问村长在么?”

“哦。我就是。”老人答道。

确定了这位老人就是村长后,汉平又进一步地问道:“村长贵姓啊?”

“我姓吴,叫吴成树。”吴村长答完,同样,他也反过来问起了出现在面前的陌生的汉平的姓名、住址及来意。

汉平报了姓名和地址,但当他说出来意时,却显得犹豫了,因为他这时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而他的来意那却是无法一句、两句就能彻底表达清楚的。他想应该让受了畏曲的肚子能得到点照顾后再从长聊叙吧。

“吴村长。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后,咱们再聊?”汉平竟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了心中的意思。

“咋?小伙子还没有吃午饭啊?”吴村长溺爱地惊叹道,随之便唤来老伴给他做起饭来。

吃了一顿饱饭后,汉平才涣发出精神地与吴村长促膝攀谈起来。

“吴村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咱们村商量一下办一所学校的事儿的。”

“办学校?”吴村长愣愣地反问道。

“对。办一所学校。让失学的孩子们能学点文化。”

“小伙子。是你来办么?”吴村长有点质疑了。

“嗯。如果能取得咱们村的支持。我想会办得更有起色的。”

吴村长摇了摇头,口气之中带着淡淡的轻蔑与无耐地说道:“小伙子。别太异想天开了。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自从我当上这村长二十多年以来,我也时时刻刻在想,也想把群众号召起来盖一所学校改变一下村子的面貌。但那岂是一件口头上说说就能成的事儿?一来这个地区属贫困地区,政府财力有限;其二这个村子又是一个穷村,是修不起学校的,再说了,村民们祖祖辈辈都是以放牛过活日子的,已形成了习惯,即就是修了学校,他们也不会让孩子去上学的。小伙子,有你这一片好心,我代表群众心领了,同时也对你表示感谢……今天晚上在我这里住一宿,明天早上还是回去吧。”

吴村长言谈驻歇后走回了里屋,好像是给汉平整端住处去了。汉平则被吴村长那番话砰击得怔在了原地,直至吴村长再次返身出来唤他到里屋的一间房子早点休息的时候,汉平才收敛发愣的表情跟随吴村长走回里屋休息去了。

这一夜汉平几乎是彻夜不眠。他觉得自己苦苦地奋斗了三、四年的理想在这一晚上突然之间被推翻了,几乎就像一只死去而腐化了的螺贝,只剩下了躯壳,而内在已不存在了。

无眠之夜过后,汉平失望地告别了这个曾令他无数个日日夜夜想往过的村庄又踏上了返程。当他走到那个小山坡上即将看不到这一片隐藏在树丛中的村庄时,两行泪水刹时把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在了泪光之中。最后,他拭着无法歇住的泪水走向了第二个小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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