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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一月份。杂志社给我开的工资可观,足够我在接近市区更近的地方租一套房子。我看了几处房子,最终相中一间合租房子,对方想把楼上空着的阁楼租出去,虽说是阁楼,也有二十多平米的地方,还修了小洗手间,可以淋浴。楼下的客厅和厨房共用。
我挑了一个周末搬家,请了搬家公司的人帮我把打包好的东西搬上车。这是一个阳光暖洋洋的冬日午后,有老人坐在阳光富足的地方晒太阳聊天。我也站在楼下等着搬运工,无意却听他们谈起耿子义。
才短短的两个月,他居然进了拘留所。他筹钱付了父亲手术费用,但接下来的化疗放疗还要大笔开销,家里租出去的房子也收回来卖了。也不清楚是因为去工地偷窃,或是随后赌博被抓了起来。家里现在正事用钱的时候,也筹不出钱来保释他。
我一只脚站在雪地里,冻麻了还不知道换个地方。我听人提起他的名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又仿佛这只是个陌生人的名字。耿子义。耿子义。你如何到今天这步田地。难道你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只是花好月圆,逢场作戏。你从来不肯把我当成有担当的成年人看待,只是宠我如孩童。这样来,我与那些露水情缘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我很快打听到耿子义拘留的地方,向黎安借了一些钱保释他出来。
黎安托她父亲的朋友找人尽快办了手续保释耿子义出来,她亲自开车送我到拘留所门口,我催促她回去,不想让耿子义看到我们一起。时至今日,我还怕他多想。
我看着耿子义从拘留所走出来,头发凌乱,脸颊和下巴上都是胡茬,一身黑色旧羽绒服又臭又脏。这个曾经干净整洁,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此刻落魄不堪,但他依然是好看的男人,只是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看。
我们打了一辆车,我问他去哪,他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车子开到一片平房区,这地方看着眼熟,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我刚毕业借住朋友的摄影棚附近。我跟着他进了一家饭店,点了四菜一汤。我想点白酒,他摇头说现在不喝酒了。
我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看他把饭菜都吃光,我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食量。吃过饭,我给他一根烟,开玩笑说你不会连烟都戒了吧。
他接过烟,并不理我的笑话。我只好自己讪笑了一下。
你保释我的钱我一时还不了你。
不要提这个,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那些钱就算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手术之后我父亲的癌细胞开始迅速生长扩散。化疗没有什么作用,现在他在家休养,吃中药度日。他已经看开,只希望安心度完剩下时日,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远嫁南方。我是他独子,他但求我在他死前安稳些。
他趁手里的烟还未熄灭,又续上一根。沉默半响。我发现自己如今终于能以一个成年女人的身份与他平起平坐,但现实完全不是我期望的样子,眼前这个男人,相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演出,两个人换上戏服,灯光音乐都调试的刚好,一切完美无缺,他真正钟情的只是我是能与他搭戏的女子,上演相爱罗曼蒂克的剧本。他的本来面目,并不想被我识破。
月棠,我复婚了。是父亲的意思,我妻子也已经怀孕。他现在只盼着孙子出世。对不起,如果你后悔保释我出来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挽回什么,我应该早告诉你。
我听到消息并无震动,只是觉得自己早料到类似结局,没想到这么苍白无力罢了。
你不必觉得抱歉,身为朋友我也想帮你一把。况且当时我落魄无依,也是你在维持我生活。你我两不相欠,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你安心照顾家人妻子,我现在过的很好,工作也稳定。
月棠。你并不知道我第一次记得你是何时,那时我在饭店宴请宾客,你一个人在角落的桌子吃饭,穿了一件高中生校服,脸上却早已没有青涩模样。你一个人,剥了半颗蒜吃,等待的间隙还和店老板的五岁女儿玩的投机,你看着严肃安静,笑起来却和孩子一样,眼睛弯成月牙。我当时心里就想,这女孩真是美好,似乎是我想象中的人的样子……
面对坐在对面絮叨的耿子义我反而不知如何面对,我并不想给他解释我对他的爱与他想的完全不同,我是真心爱着耿子义,他在院子里种植,开着半截小货车兜风,讲解二胡知识给我,亲手下厨做饭,轻松地就帮我修好家里坏掉的电器,用命令的口吻让我吃难吃的蔬菜,出去钓鱼在野外顺手摘大把野花送给我。他英俊,健壮,连身上的气味儿都让人着迷。
我低头给黎安发了我的地址,让她过来接我。
两个人走出饭店,黎安已把车停在门口等我。耿子义看到黎安一愣但瞬间也明白怎么回事,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上了车,最后看了一眼耿子义,他居然眼圈发红。我想他一定是以为我为了保释他出来做了如何牺牲,他总是以为我爱他可以到丢失尊严的田地,我并不想也没时间和他解释,拉上车窗叫黎安开车。
想起几个月以前,我在黎安家门口落难,是耿子义开车来把我带走,现在,反是黎安把我从耿子义身边带走。这其中带有多少暗喻,也可能只是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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