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挟持（1 / 1）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陆逾白内心深处正承受着怎样巨大的煎熬。

自那日他与沈若初分别之后，便再没见过她了。

沈若初不想见他，他也没有颜面再去见沈若初。

但凡是知晓此事的人，都会在心底骂他一句见异思迁的负心汉吧。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

若是此刻能让他远赴北境，上阵杀敌，他只会觉得是天大的恩赐，哪怕是战死沙场也不会比眼下更为煎熬和难受了。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娶别的女子，他是死都不会信的。

可如今，这门亲事却是他自己亲自点头答应了下来的。

陆逾白从没如此厌恶过自己。

一想到沈若初那日看着他渐渐暗下去的目光，他便觉得如万箭穿心一般，恨不得立时就冲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自己要和她一道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里的一切。

可是他不能。

他的身后还有聿亲王府，以及整个王府之中的近百口人。

能够挟制住他的，无非是这么多条鲜活的生命。

尽管他在聿亲王府并未受到过什么优待，享受过什么温暖。

可毕竟还有一个心里一直有他的父王。

而这王府里的人，又都是他的妻儿至亲。

能够用一整个王府威胁到他的人，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人了。

陆晏离开的次日，陆逾白便被裕明帝召入了宫中。

“朕准备将畿防营剩下的兵权交给你，由你来负责安京城这段时日的守卫，你意下如何？”

裕明帝端坐宝座之上，对陆逾白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可陆逾白却总觉得今日的裕明帝话里话外隐隐透着试探之意。

“皇伯父，如今畿防营在几位统领的治理下，守护安京城应是无虞，逾白并无治军经验，怕是难以当此重任。”

陆逾白并不热衷于掌权，他想要去北境只是想实实在在地为大朔做一些事而已。

裕明帝却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你无治军经验，可你父王有，可以让他传授于你。”

陆逾白惊骇抬头，与裕明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第一时间便跪了下去。

“皇伯父，父王他没有...”

裕明帝的笑容收了起来，看着陆逾白。

“他没有什么？没有豢养私兵？还是没有意图...谋反？”

陆逾白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袭来，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发冷。

他想要张口为聿亲王辩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些年里，聿亲王的反意，他早有察觉，并通过调查掌握了一些实证。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接开口劝说聿亲王放弃这样的念头。

很显然，在聿亲王心中，陆逾白这个儿子较之他心中的宏图大业要重要得多。

原本他便是为了替稚芸和陆逾白而试图一战，如今见到儿子终于长大成人，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陆逾白可以确信，聿亲王已然放弃了那些雄心勃勃的谋划，而那些暗中囤积豢养的武器私兵，也已经被他分发遣散了。

如今的聿亲王，就只是一个想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颐养天年的富贵闲散王爷而已。

可，裕明帝却在这时候翻出了他以前的事。

陆逾白明明知道，聿亲王早已没了那份野心，却不敢开口替他分辩。

一旦他开了口，聿亲王曾经意图谋反的罪名便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裕明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逾白，眼中的试探逐渐消失。

他早已对聿亲王府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这自然也包括聿亲王在陆逾白的劝说之下放弃了曾经的筹谋。

裕明帝并非圣贤，聿亲王曾生出反心的事，他做不到若无其事，继续任由聿亲王于他卧榻之侧安睡。

可他也做不到真就将聿亲王府一府屠尽，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手足兄弟再砍杀一个。

更何况，那王府之中还有个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陆逾白。

既然已经确定了聿亲王如今再没了那份野心，眼下，他只想小惩大诫，然后用此事让陆逾白在其他的方面做出妥协。

接手畿防营便是其中一件。

畿防营中的几位统领多是与后宫嫔妃有所关联的武将，长期以来，这几人相互倾轧暗中争斗的诸多龌龊裕明帝心中都很清楚。

如今他需要一个能够完全信得过的人，来接掌畿防营。

陆逾白身手高绝，而叶无城当初教他的，也绝不只是武艺，还有带兵、治军之道以及行军作战之策。

只要有人略微带一带他，他很快便能胜任这份差事。

裕明帝从不担心陆逾白做不好，他只担心他不肯。

眼下便是将这份使命授予他的最好时机。

“你起来吧，他做的事，与你何干？”

裕明帝责备地看了陆逾白一眼。

陆逾白见他如此神色，心中高悬着的惊骇总算是暂时放下了一些。

看起来，裕明帝也并没有要对聿亲王不留情面赶尽杀绝的样子。

“既是他做了这些事，朕就不能不防着他。如今畿防营一半的兵马都不在，若是京城生变，朕实在不知还能够信谁？”

陆逾白此时明白了裕明帝的意思，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对着裕明帝深行一礼，道：“臣侄不才，愿替皇伯父分忧，以性命担保皇城安宁！”

裕明帝看他一眼，“朕何时说过要你以命相守了？你尽到应尽的职责便可，朕相信，你能威慑住那些人，有你在，便不会再有人生出异心。”

陆逾白心底苦笑。

表面上看，裕明帝是在用他对畿防营的统领换取聿亲王的安分守己，事实上，陆逾白很是清楚，裕明帝早就想交给他这些事了，不过是借着这次对聿亲王府的敲打，让自己答应下来而已。

他难得顺从地应下之后，裕明帝却又话题一转，道：“虽说聿亲王如今已然悔过，可他毕竟生出过非份之念，朕还是觉得，需要再多一些人在他周边，替朕看好他，朕才能放心。”

陆逾白没有明白裕明帝的意思。

很快，裕明帝便替他释了疑。

“宣国公温庆麟忠勇无双，朕于他的信任与你无差，如今倒不妨让国公府和聿亲王府结个亲，朕记得，你们两家本就是有先皇指婚的婚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