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战意（1 / 1）

“既然这样，那么在面对仇敌之时若无有作为……”

“——那便是愧对已死的亡者。”

出人意料，回答露西的不是许烽辉。

蓦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明显令许烽辉愣住。

红黑瞳目的男人怔愣回身，即便那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已经帮助他令他知晓出声的人是谁，但亲眼所见就如此安然站在他身后的人还是惊讶的。

那在许烽辉认知中极其沉默寡言的男人代替长久没有出声的许烽辉回答了女皇的问题。

这样的变故令女皇带着微毫的好奇顺着许烽辉的动作将视线转移到了那男人脸上。

露西这才发现对方的脸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丝毫的印象，但她的直觉还是隐隐告诉她眼前之人她曾经有过接触……

然而那意识最深处的直觉呐喊对于此刻的露西而言暂时是可以忽略的东西。

如今在此地更为紧要的是创世神殿的来人。

露西勾唇将目光移向已经明显冒出冷汗的利马斯。

然而她开口之间的言语却不是冲向这懦弱无比的老人来的。

“那么，就阁下来看，此间的关系如何处理才是最好？”

“……”

凌的沉默给了许烽辉安慰。

也是，这个男人可不是愿意掺和进麻烦事的人……

“你可以直接动手，不管在什么时候灭杀仇敌都是值得做的。”

“？！”许烽辉震惊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侍从。

他为其隐意感到难以置信。

米瑟王国与创世神殿的恩怨由来已久，数百年的战争对抗，他们之间的仇怨早已经超过了露西此前所言的‘仇人’水准。而在此地将其格杀，以其子民的鲜血祭奠曾经的亡灵，这一点在东大陆的传统之中是被允许的。

但……

许烽辉有些犹豫自己还要不要开口。

不，在凌开口说第一个单词的时候，这里便已经没有他再插话的余地了。

在他已经知晓凌便是皇室直属后，便应当明白，凌的话语基本上便代表了皇室的意思。

想起了不过几时之前见过的那人，许烽辉实在想不通对方的目的，所以在此刻，人微言轻的外交使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语，眼睁睁看着上司将女皇引导到什么方向。

这是许烽辉跟随在凌身后第一次看见他在一日之内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也越发令他好奇皇室的主张。

政治嗅觉明锐的男人忍不住将前因联系，以凌的话语作为线索将其串联理解。

女皇的婚礼之前发生血灾这种事……

陡然间，一股无言的荒谬感笼上了许烽辉的心头。

不知何故惹怒女皇的人来自于创世神殿，若是在此刻——女皇大婚之前的三天其不顾传礼而对前来祝贺的人痛下杀手……

这种事情无疑会引爆着本就不和平的两国。

作为东大陆唯一的巨国，与西大陆之间只有一条微不足道的山体隧道联络往来的夏王朝而言，米瑟王国乱起是好事。这代表了姑且可以算得上米瑟王国邻国的夏国可以乘此举兵向西大陆——不管其理由是为了帮助邻国荡平侵略还是为了匡助创世神殿完成信仰统一——当然前者的可信度更高一些，毕竟就连无信仰的许烽辉也能明白思想的大一统究竟如何重要——但不管如何而言，只要实现了东大陆能够名正言顺地派遣兵力来到西大陆这一目标便足够了。

不过几息之间，许烽辉便已经明了了皇帝大致的想法。

——这对于臣子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君意难测，若是他的推想与那年少老成的君王有哪怕一丝的出入都有可能招致祸端。

——但作为夏王朝的子民，许烽辉又难以不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激动。

东大陆在数千年之间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侵略过西大陆的土地。

并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被天险阻隔的两大大陆之间的交流往来便已经足够困难，哪里还要敢于奢望派遣士卒侵略土地？

将自己国家的旗帜插到另外的大陆上去，这是东西大陆无数的国家经过无数的时间之中的共同诞生的祈愿。

但这只是祈愿罢了，在二十年之前没有莱特亚隧道的东西两大陆之间就连最为基本的交流都万分困难。这份掩藏在东西两大陆各个国家之间共同而隐秘的野心终究只能选择埋藏。

然而在此刻，身为东大陆、不，是整个大陆之间最强大的国家的臣民能够在此地看清自己的国家显露的野心与即将实现野望的希望，这对于许烽辉而言怎么能不感到激动？

但终究，这份激动也已被按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压下的担忧。

凌的说法实在太露骨了。若是被女皇觉察到他们所想……若是被女皇知晓皇帝的野心……

许烽辉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若是在米瑟王国的只有他与凌两人还好一点，但那位也在此地……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烽辉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有人比他抢先一步。

“但你也应当明了，此举的结果。”在隐晦的鼓励女皇只要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行事之后又沉默好一会儿的男人却再次开口言道。

“请三思。”

然而面对好意提醒她的男人，露西却是不屑地嗤笑出声。

“三思什么？”此刻，这位从容淡定的女皇居然显露出了难得的不悦神色。

“六年之前，在与创世神殿交战的过程之中，米瑟王国损失了数千万人。十七年前，我的大堂兄在米瑟王国的边陲去世。二十三年之前，我的祖父丧身于与创世神殿的战事之中。数百年之间，丧命于与创世神殿的战争中的米瑟王国的臣民不可计数……”

女皇在一句一顿的怒火之中沉默之后，继续道：

“在这种情境之中，不亲手杀戮哪怕一个敌人用以祭奠亡者的魂灵，这对于我而言也未免太不应该了。”

如此言说的女皇在话语之间逐渐失却了笑意。

在骤然强烈的、足够令人胆寒的彻骨杀意之中，那名为利马斯的老人颤抖瑟缩着，那双眼之中是最为明晃的恐惧绝望。

“瓦莱尼诺大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利马斯手脚并用着向人狼所在的方向前去。

已经从那彻底的杀意之中觉察到女皇所言并非玩笑的利马斯在此刻只剩下了逃跑的念头。而作为战力的支柱与安全的希望的，只有这位被他同样惧怕着的人狼。

然而面对同僚的求助，瓦莱尼诺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被求助的人狼还有闲心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为了压制被露西激发出的战意而选择怠惰下来的瓦莱尼诺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怎么？”

“我……”利马斯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女皇要杀他？

确实，从女皇的言语之中确实透露了这个意思。但实际上在他向人狼求助的时间里女皇还是没有下令……

而且女皇刚才说话的音量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人狼没有听到女皇的意思吗？怎么可能，人狼的听觉即便是在兽人族之间也是顶尖的。但人狼的态度却明显是不愿意插手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利马斯只能颤抖。

是了，他想起来了。

面前这个女人是米瑟王国的皇族。是在六年之前击溃了创世神殿军队的男人的君王。

而他在刚才居然看轻了这样的女人……

这里是米瑟王国的土地。不杀使臣是隐规则，但此地的使者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更何况前来米瑟王国的人之中论起身份而言，那位最尊贵者还没有到达这里。在此地的他只是最为平凡者罢了，如果没有身上能够证实他来处的紫罗兰纹饰，他只是一个最为平凡的普通老头罢了。

如果女皇真的杀了他，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量，那名为艾比的霍夫曼家族的族长都不会多说什么。

——这是利马斯在创世神殿生活了数十年以来总结的经验。

所以他怕了。

所以他后悔了。

在狼穴之中激怒狼群，这无疑是最为愚蠢者的做法。

然而就在利马斯恐惧悔恨之时，那桀骜不驯到了极点的人狼族却悠悠然地跨越了他的阻碍向口出威胁的女皇而去。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人狼开口之间有獠牙显露，与女皇相视的暗黄兽瞳之中有战意燃烧。信步向女皇而去的生命拥有着属于战士的高傲与自觉，踏着属于被人敬重、被人恐惧的杀戮者自信的脚步，她抬高下颚，显露着属于她的傲然。

她的任务是护送要将礼物奉献给女皇的使者，如此而已。可以说那名为利马斯的老者在踏入这方空间之时，她的任务便已经结束。

“——所以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将前后两句以因果关系联系的人狼面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女皇全然没有丝毫的退意。

将舌面碾磨獠牙，在口腔之中显露出难以忽视的、熟悉的、血腥味道的甜腥味时，无法否认的，她兴奋了。

属于人狼族的血脉在那杀气之中如同沸腾的滚水一般澎湃着、叫嚣着战斗。属于战士的本能叫嚷着、嘶吼着杀戮的渴望。她希望用承袭自母族的锋利指尖撕扯血肉，在动脉破裂之时吮吸那腥甜的液体。她渴望听见猎物鸣死之时的哀嚎，对于猎手而言，这是最为华丽的奖章。她渴望听见敌人死亡之后的寂静，对于战士而言，那是名为安全的时刻。

所以——

“和我打一架吧，女皇。”

与方才不同，被激发了血性的人狼族在此刻真心实意的向面前这位名为露西的女人发出了邀请。那彻底而冷冽的杀气，姑且令瓦莱尼诺承认了此人算是一个战士。与面对那名为娅嘉的人类不同，面前之人女皇的这一身份决定了她不能像此前一般突然袭击。出于对一名战士的敬意，瓦莱尼诺在此之时像女皇发出了邀请。

将上身凑近女皇耳边的人狼族压低声线，同时将想要一口咬住面前这散发了花香的雪白皮肤的欲望也一并压下。

“——你惹的火，要负起责任压下去啊。”

“——女皇陛下。”

感受到人狼族带着血腥气的吐息喷洒在脖颈的感觉，难以克制地、露西脸上显露出厌恶的神情。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