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胡为我作,不卿我谋(1 / 1)
西施耽心道:“兄弟,这可怎么好?”伍封笑道:“姊姊放心,勾践还不想杀我。
有我在手上,他便大可以与齐楚相争,至不济也可以我为质,向天子求为侯伯。”
颜不疑叹道:“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龙伯。
父王正是想以龙伯为质,向天子求为诸侯之伯。”
他让人打开铁笼,条桑将西施扯了出来,再扣好笼子。
她对伍封十分忌惮,虽然明知道他中了毒,却也不敢近到身前,是以也不敢将伍封的长剑解下来。
颜不疑命人将铁笼放在早预备好连在一起的两乘辎车上,用十牛牵拉,押着伍封沿湖边往西南而下,西施却被安置在一乘马车上,士卒围在马车和铁笼四周,小心而行。
伍封心道:“颜不疑的一只手是我斩断的,与我仇深似海,他嘴上说不会杀我,难保他心里不会这么想。
说不定他会故意安排出个岔子,设法杀了我,又不让勾践和支离益责怪。”
他这么想着,渐觉力气恢复,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他身怀吐纳奇术,能自行排毒,当年他在灵岩山上中了毒箭,过了许久才将毒排出,如今功力大进,不一会儿功夫,毒性便由毛孔中自行沁出了。
他不知道这铁笼能否被斩开,而西施的马车离他又甚远,是以没有把握能一时间脱困并抢到铁笼旁边去,索性装成昏昏沉沉的样子,阖眼假睡,以待时机。
大约行走了一个多时辰,便觉路径蜿蜒,到了一处所在,颜不疑命停下来,士卒将铁笼搬下车,伍封悄悄睁眼看时,暗暗吃惊,不禁佩服颜不疑这地方选得好。
原来,这是太湖边上一处泥泽之地,名曰越来泽,方六七里地是泥泞沼泽,与扶桑那条八俣大蛇所在地相似,踏足立陷,只能以特制的平底福舟滑行。
沼泽中间围着地形稍高的一处干地叫固丘,伍封少年时居在吴国,也知道这地方。
数年前吴越大战,伍封便让任公子领一军在固丘埋伏,专抢越人败军的辎重。
伍封暗暗摇头,想不到时过数年,这越来泽和固丘竟被颜不疑用来关押自己之用。
自己手下就算有千军万马来救,也只能望泽生叹,无法逼近固丘一步。
颜不疑等人以福舟过了越来泽,又将铁笼放在几乘拼在一起的木舟上,也滑过沼泽,到了固丘之上。
伍封悄悄看时,只见固丘上有数排简易的木室,正看时,忽然一缕寒气由木室中沁出来,凛洌之极,逆风如剑,伍封大吃一惊,心知剑中圣人支离益必在这木室之中,若非是他,谁身上能带有如此浓烈的剑气?伍封急忙阖眼装睡,心如古井而不波。
剑气一掠而没,便听颜不疑道:“师祖果然神机妙算,龙伯真的到过宫中,又急着去救西施,以致中计被擒,徒孙幸不辱命。”
便听一人由屋室中出来,脚步极轻,但每一步都如一口利剑戳在地上,威势迫人,自然是剑中圣人支离益。
支离益笑道:“晚间我在宫中便知道他来了,虽然他用极神妙之法掩饰住行踪,但楚月儿那小丫头却不能尽数掩藏住。
我假扮不知,又悄悄与王后定计,以西施为饵,正好不费气力将他擒来。
若不用这法子,宫内宫外岂非被他弄个天翻地覆?”伍封心中凛然:“原来我和月儿在宫中时,便已经被支离益发觉了。
这人不动声色,暗中却安排诡计,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人。”
颜不疑道:“是了,一直未见到楚月儿,未知去了哪里。
若被她知道了龙伯的下落,说不定会来捣乱。”
支离益道:“有我在此,她赶来是自寻死路。
何况这丫头不比龙伯,对吴境并不十分熟悉,要找到这固丘来恐怕不容易。
嗯,龙伯是当世英雄,你们不要折辱他,等他醒来后好好款待,只是不要放他出这铁笼子,等我们办完了大事,我再与他好好的一战。”
颜不疑吩咐士卒将伍封连人带笼搬入一屋室之中,支离益笑道:“其实只要你派人好好看守着西施,一有动静便以她为胁,龙伯就算出了铁笼,投鼠忌器,也不敢胡来。”
颜不疑道:“师祖说得是,不过徒孙还是小心些为妙,万一龙伯不以西施为念,强要动手,要拦住他可就难了。”
支离益和颜不疑带着士卒出室,在门口吩咐士卒小心看守,便听支离益道:“不疑,你可安排妥当?”颜不疑道:“徒孙已经安排好了,等我入城之时,自然会有人动手。
这一次父王非得……”,二人说着话一路离开,后面的话伍封便听不到了。
伍封心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二人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剑中圣人、勾践的上宾,究竟有何诡计?”忽然心中一惊:“莫非他们假扮我去刺杀勾践、好使颜不疑即位?”旋即又想:“范蠡、文种智谋过人,他们如此用计怎瞒得过二人?支离益和颜不疑想是深知其中道理,不会如此。”
他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什么来,又想起楚月儿来,心道:“月儿与我约在笠泽见面,此刻想必等候已久,她不见我出现,必然焦急。”
又担心西施,虽然知道她必定也关押在附近,想必看守的人甚众,她不谙武技,自然是无法脱身。
忽又想:“颜不疑这班手下会不会见色起意,欺负姊姊?”这么思前想后,惊出了一身汗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脚步声响,有人走到门前来。
伍封心道:“想必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这‘温柔香’的药力已经过了,我若再扮昏睡,反易露出破绽来。”
遂睁开了眼,枕臂仰卧,眼光不禁在铁笼上打量。
便听门想处,一人轻步入来,娇笑道:“龙伯这一觉好睡。”
伍封侧头看了看,见是条桑,也笑道:“姑娘说得是,在下一向忙碌,很少有这么沉睡之时。”
条桑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既有佳肴,又有美酒梁饭,香气扑鼻,伍封立觉食欲大振,笑道:“妙极,在下正觉肚饿。”
坐起身来。
条桑看了看伍封,笑道:“桑儿想将食物拿到铁笼边上去,由龙伯自取,又怕龙伯突然发难。
这铁笼的铁枝间隔甚大,龙伯要伸手出剑十分容易不过。”
伍封不禁大笑,道:“姑娘送食物给在下,我若动手,岂非是自己打翻饭碗肚饿?”条桑点头道:“这也说得是。
龙伯可千万不要打桑儿的主意,想擒我为质。
龙伯与老先生、王子交手多次,想必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意,就算有桑儿为质,他们也不会在意。”
伍封一念之间,确曾有擒住条桑为质的想法,只过不这念头转瞬消失,皆因他所想与条桑所说的相似。
由东郭子华的事上看来,支离益也与颜不疑一样,是心硬狠辣之辈。
条桑只不过是计然这董门弟子的一个下属,只怕连董门弟子也算不上,支离益和颜不疑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伍封点头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也不惯对付女人。
嘿,姑娘聪明得紧,事先将话说在头里,以免自身有祸。”
条桑笑吟吟地道:“龙伯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欺骗我的弱女子。”
上前将托盘放在离铁笼一尺处,飞快闪开。
伍封伸手将食物拿入铁笼,叹道:“姑娘也算得上弱女子?那这世上的人都是弱之极弱了。”
他先拿起那一小壶酒,一口饮尽,赞道:“好酒!越酒比吴酒清冽些。”
条桑笑道:“这可是桑儿由王后宫里拿来的,自然是好酒。”
她看着伍封用饭,笑道:“龙伯难道不怕桑儿在饭菜中下毒?”伍封一面用饭,一面道:“在下既然已经身陷铁笼,支离益和颜不疑又何必以毒物相害?”条桑微笑道:“他们不会,难道桑儿就不会瞒着他们下毒?龙伯毁我落凤阁,杀了计然先生和几位姐妹,就不怕桑儿报仇么?”伍封摇头道:“就算姑娘下毒,在下也没可奈何,总不能看着美酒佳肴来忍饿吧?不过话说回来,那落凤阁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面要以色相诱人,一面又在暗中当细作,那阁中的生活莫非很好么,竟值得姑娘如此念念不忘?”条桑怔住,这问题她从未想过,沉吟道:“桑儿自小跟在计然先生身边,在落凤阁生活了六七年,早已经习惯了。
龙伯毁了落凤阁,桑儿还能做什么?若非伯?菏樟簦?6?慌略缫丫?懒恕!蔽榉庑牡溃骸澳阍诼浞锔笫本褪遣?旱慕?酰?奕烁掖蚰愕闹饕猓?浞锔蟪隽耸拢??茨阏娴牡搅瞬?焊?小!碧镜溃骸安?赫馊丝刹皇鞘裁春梦铮??樟裟阌惺裁春玫模慷ㄊ怯兴?寄绷恕!?p伍封问道:“既然姑娘在伯?焊?希?衷谌从钟胙詹灰稍谝黄穑?蠢垂媚镉胙詹灰珊苁焓鞘煜ぃ?坪跤至碛兴?樗蘖恕!碧跎2辉玫溃骸拔矣胪踝硬灰稍谝黄穑???菏遣煌?模???霾豢苫煳?惶浮!蔽榉庑闹秀等唬?八颊庥泻尾煌???跎L崞鹧詹灰墒保?壑泄獠噬了福?腥淮笪虻溃骸澳?枪媚锵不堆詹灰桑俊碧跎A成弦缓欤?挥兴祷啊?p伍封沉吟道:“伯?河胙詹灰梢酝?砻嫔险?炊啡ィ?翟蛟缬兴?唇幔?巯抡庖坏阈肼鞑还?肆恕V皇撬?嵌?私?桓晌獬级济稍诠睦铮??喂?幽敲淳?鞯娜艘参茨懿炀酰?胧墙煌??忠?堋J橇耍??钦馐掠肼浞锔笥泄兀咳绻?谙率遣?海?匀换崛霉媚镌谥屑涔赐ㄉ?ⅲ?源死囱谌硕?俊!碧跎U?苏???淙幻挥兴祷埃?颖砬樯峡慈词潜晃榉飧蘸盟抵辛恕?p伍封又道:“原来如此。
想是姑娘因此与颜不疑接触多了,日久生情?这人俊秀飘逸,身才玉立,仪表不凡,的确易得女子垂青。
只是这颜不疑为人寡情薄幸,决不可依靠终身。”
条桑怒道:“哼,王子不疑是个好人,他……他从不碰我,并非好色之徒,可见是个好人。
怎会如龙伯所说?”伍封叹道:“颜不疑与你在一起自然是规矩得很了,这并非因为他是个好人,而是、而是因为……”,他怔了怔,又不好将颜不疑因练了“蜕龙术”而不能人道的事说出来,揭人隐私,只好含含糊糊地道:“这其中是大有原因的。
如果他曾说日后为王,要立你为后之类,那自然是骗你,就算不立为后,说是接入宫中当然是有可能,但姑娘千万不可答应,否则你必会后悔。”
条桑听他言之凿凿,虽然未说明道理,但由神情上看决非胡言乱语,奇道:“为什么?”伍封叹道:“这事情可不好说,在下也不能在背后说人隐私。”
条桑哼了一声,道:“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他。”
伍封吃了一惊,忙道:“你千万不要问颜不疑,提也别提,否则他会杀了你的。”
条桑惊道:“你说什么?”伍封苦笑道:“在下与颜不疑交往多年,深知其为人,总之这事情你千万不能问。”
条桑狐疑地瞧着他许久,心知伍封没有理由骗自己,想是这中间必定有重大缘故,寻思日后觅个良机,待颜不疑心情好时悄悄问他。
等伍封用完了饭,条桑收拾器物,又用一个铜香炉点了些香,立时间奇香盈屋。
伍封苦笑道:“姑娘点的又是那什么‘温柔香’?”条桑格格笑道:“饭菜中当然是没毒的,可屠龙子老先生和王子不疑都不在。
龙伯本事大,我对这铁笼有些不放心,万一出点变故,阁下发起难来,无人能制,只好再用上这奇香了,龙伯身子健壮如牛,嘻嘻,桑儿便加多了三倍份量,好在此香不伤身子,龙伯只是多睡些而已。”
她盯着伍封看着,伍封只觉头脑微微眩晕,知道药力发作,假意阖眼入睡。
条桑笑了一阵,点了两根大烛插在墙上,盈盈出门,又吩咐门口守卫小心看守门户,渐渐远去。
伍封倚在铁笼中,只觉微微眩晕片刻,便即无恙,也不似先前初中“温柔香”时浑身乏力,心知自己虽然只是第二次嗅这迷香,仗着吐纳奇术,身子却已经渐渐适应这奇毒。
何况自己不用口鼻呼吸,鼻嗅只是用来辨别气味,是以所吸入的毒香极少。
他坐在笼中许久,并无人进来看视,也不知是旁人怕了他不敢入来,还是支离益与颜不疑有所吩咐不许人打搅,要不就是众人知道他中了毒昏睡,毫不提防,忽想:“是了,我吃完饭条桑便点着毒香,这些士卒都是男人,怎敢入这木室?”伍封闲得无聊,打量着这细密的铁笼,忽然忍不住一缕冲动,双手各握住一根铁枝,奋力往来边掰开。
铁枝微微弯曲,但这铁笼打造得巧妙,若是铁枝弯曲,必会牵动上下的铁框,是以看起来只掰动两根铁枝,实则要将整个铁笼牵动,伍封虽然力大,也不可能做得到。
何况这些铁枝编得较为细密,就算将紧邻的两根拉得弯了,以自己健硕高大的身材,却也钻不出去,除非弄脱一两根还差不得。
但这种精铁不仅坚硬,更多了一种韧性,是以要以人力拉断是不可能的事。
伍封试了试,虽然并不成功,却毫不气沮,因为他早知道支离益和颜不疑既然敢用这铁笼来困自己,必然知道自己对这铁笼毫无办法,是以早就预料难以撼动,只好罢了。
就这么在笼中困了三日,除了条桑每日送几次饭来,伍封再未见到其他人,支离益和颜不疑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竟然也不再来。
伍封终日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得紧,只盼嗅了那“温柔香”好终日沉睡,偏偏这毒药对他又再无效用,是以闷到极处。
这日晚间,伍封忍不住又掰那铁枝,仍只是略略能弯曲些,终是无法穿出去。
伍封心里苦笑道:“陈音老兄能将精铁打造得如此有韧性,这手艺果然了不起。”
忽想起陈音的习惯,每亲手打造一物,便刻一个“风”字以纪念其先师风胡子。
他生性好动,如今困在铁笼中太过无聊,反正是无事可做,遂想这么大个铁笼,不知道陈音所刻的那个“风”字在何处,索性一根一根铁枝去找,以此来打发时间。
这屋室甚暗,虽有两根火把插在墙上,但笼中却难以寻觅辨认铁枝上是否有小字,伍封将夜明珠拿出来,借着莹光每根铁枝由上到下、由前到后细看,还用手摸摸捏捏,若有字时,当可觅出来。
也不知寻了多久,伍封觉得眼有些累,正想罢手时,忽然察觉手下铁枝的底端似有刻痕,心中大喜,将夜明珠凑近细看,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风”字。
也是闷到极处,伍封见到这字便恍如见到了陈音一般,一阵惊喜,心下打招呼道:“哈哈,陈兄久违了。”
放手松脱铁枝时,猛觉这枝铁枝微有晃动,不禁一怔。
这铁笼的上百根铁枝伍封已经十分熟悉,知道两头合得极实,如融在一起,无法晃动,不料这一根铁枝却与众不同,竟然有些松动。
伍封大喜,上下两头看时,只见这铁枝从外表上看来仍与其他铁枝一样,然而入手用力时,竟然能够晃动,不知道是何缘故。
正在这时,便听室外人声嘈杂,似乎是有许多人到了这固丘上来,伍封记住这铁枝的位置,连忙倒头装睡。
这时,两人由室外进来,一人道:“虽然桑儿不知道王子这一次去干什么,不过猜想起来,应该是大功告成了吧?”另一人小声道:“这是自然,这次无翳可是大大的麻烦了。”
说话的正是条桑和颜不疑。
伍封心道:“原来颜不疑是去对付王子无翳,想是为了争这越王太子之位。”
忽又好奇:“这木室中毒香迷漫,颜不疑怎么不怕?”正这么想时,恰好条桑也格格笑道:“王子这体格真是奇怪,连屠龙子老先生和龙伯都怕的毒香,王子却天生不怕。”
颜不疑含含糊糊地道:“所以说我才是天命的大王,能得天地眷顾。”
伍封心道:“既然支离益也怕这毒香,颜不疑的功夫是支离益和董梧所教,唯一不同的便只有他练过‘蜕龙术’,练此功不能人道,莫非体格也会变得如同女人,才会不惧专门对付男人的毒香?”这么想着,忽想起自从初见颜不疑,便觉得他说话声尖细,是以显得格外阴森,而其外表也俊朗秀美,令人心折,今日才想到其中可能还有这缘故。
条桑笑道:“正是,王子才是真正的越王,无翳怎及得上王子的万一?是了,为何……为何王子对桑儿总是……”,忽然沉声下来,伍封心中怕她要问颜不疑为何从不碰她,若真问出来,颜不疑必然触及隐痛,恼羞成怒,会杀了条桑以遮羞,不禁大急。
幸好条桑没有细问下去,颜不疑沉吟了良久,道:“眼下……这个眼前还不适宜。
前日我到干隧去见父王,途中遇到刺客,好在师祖在旁,杀了刺客,不过我受了点伤,虽不说重,但也不能说轻,须得将养。”
他这句话说出来,伍封和条桑都大吃一惊,条桑惊道:“什么?”伍封立时想到楚月儿,心知道这世上能伤颜不疑的,想来只有自己、支离益和楚月儿,这刺客莫非是楚月儿?听颜不疑说支离益杀了刺客,心中大急,立时便想跳起来相问。
恰好听颜不疑道:“这刺客是我派人扮的,受点伤便显得真实。”
伍封这才放心,不过这一瞬之间,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条桑愕然道:“怎会如此?桑儿还以为……”,颜不疑似是心情奇佳,竟然笑了两声,问道:“桑儿以为什么?”条桑道:“那日桑儿见王子招集死士,便猜想王子必有大用,以为你派他们去刺杀无翳,何况有龙伯在手,正好将这事推在龙伯身上……,唔,这不好,龙伯不会杀无翳,便说是龙伯手下为了寻龙伯,威逼无翳,冲突下手。”
颜不疑赞道:“桑儿能想出这样的计谋,当真了不起。
我和师祖本来也是这么谋划,不过在宫中与孩儿鹿郢说起,鹿郢说不如让死士假扮刺客来刺杀我。”
条桑愕然道:“王孙为何会出如此主意?”颜不疑笑道:“你想,如果真有人行刺杀我,谁的嫌疑最大?”条桑道:“自然是王子无翳了,谁都知道他一向当了自己是太子,自从你被大王认回,他便坐立不安了。”
颜不疑道:“正是。
我从小不在越国,若论与吴臣之好,我自然不如无翳多矣。
文种向来是无翳一党,范蠡虽然清高,也听说他不愿意我当太子,以为我不如无翳仁厚。
如果无翳被人杀了,就算有龙伯来顶罪,范蠡和文种未必会尽信,至少我这嫌疑不小。
父王生平最恨手足相残、同室操戈,鹿郢说我们若派死士杀了无翳,就算毫无破绽,却总是让父王和范文二人心中多了个结,说不定会对我疑心。”
条桑道:“王孙这话甚有道理。”
颜不疑道:“是以让死士来刺杀我,正是绝妙的主意,谁会料到我竟然使人来行刺自己?”条桑笑道:“这也说得是,这些死士王子练养多年,谁都不知道,只须让他们假意行刺,再将他们尽数杀了灭口,这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颜不疑道:“怎会是假意行刺?我让他们真的下手,因为他们本就不知道车上是我,是以真地全力以赴。
我的从人中有好几个是我疑心的,不是范蠡文种的人,便是父王暗遣来的,唯有让他们亲眼见到刺客的凶恶,才不会疑心我这是苦肉之计。”
条桑惊道:“大王竟然派了人混到王子身边?这是为什么?”颜不疑小声道:“父王生性多疑,除了陪他对吴国为奴的王后和范蠡二人,对其他人谁也信不过。
他老人家智谋如海,别看他平日不大言语,心中的主意还胜过范蠡和文种二人,非同小可。
我猜所有越臣身边都有父王的耳目,若非如此,我怎会让你参与诸多大事?因为无论如何,大王总不会在意你这对越政毫无影响的女子。”
条桑惊愕良久,不禁叹了口气。
颜不疑道:“当然,这事情要做得周全,除了让死士以为所杀的真是敌人外,还得有些安排。
譬如我去干隧假装是临时起意,又故意些了条不常行的路径,我对王后说起时,便只有无翳在侧,是以知道我的路径日程的便只有我、王后和无翳三人。
另外,我和师祖杀那些死士故意放走了一人入林中,却由藏在林中的鹿郢杀了,将尸首藏好,却将预先准备好的一具尸体放在附近,换上刺客的衣服。”
条桑不解道:“为何定要这么做?”颜不疑笑道:“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无翳府上新招的一名剑手。
本来我想去找无翳府上的另一个名叫闾申的人,不料这人跑去投了伯?海?缓昧碚乙凰?!蔽榉馓??般躺辍闭饷?制木醵?欤?闹幸欢??八嫉溃骸澳倾糖衩鞯亩?硬皇且步秀躺昝矗俊?p颜不疑道:“无翳要杀我,当然不会用亲熟门客,要用些谁都不认识的新疏面孔,就算失手也不会追究对他的身上。
那些死士谁也不认识,这便罢了,唯有这闾申有点不同。”
条桑问道:“有何不同?”颜不疑道:“这闾申本是齐人,是齐国司空闾邱明的儿子,不知何故被迫离开了齐国,最近才到无翳府上做客。
在无翳府上诸人中,以他最为面生,但总是有几个人认识,可为线索。
到时候众人认出他来,便以为这行刺之事定是无翳主使,才会故意将些生面孔派出来。
谁知道这闾申去了伯?焊?希?缓昧碚乙蝗恕!蔽榉庑牡溃骸肮?皇倾糖衩鞯亩?樱『撸?忏躺昱芾丛焦??锉?豌糖衩魅此凳切∏倥扇怂?保?敬死炊愿侗?摇!?p颜不疑道:“无翳府上还有个人,曾是卫国的一个官儿,随石圃谋反不成,跑来投靠了无翳,隐姓埋名常在府中。
这人剑术不弱,为无翳掌管侍卫。
我正好杀了他,将他的尸体放在林中,如此一来,无翳是怎么也脱不单干系了。”
条桑愕然良久,叹道:“如此计谋,当真是神鬼难测。”
颜不疑笑道:“正是,这都是鹿郢想出来的,想不到这孩儿智虑之深沉连我不远远不及。”
条桑奇道:“王孙竟然厉害至此?是他师父龙伯教出来的么?”颜不疑笑道:“或是吧,龙伯也是天下智士,若不是为情所扰,要他入这笼子只怕比登天还难,哈哈!”这人想是见陷害王子无翳之事得逞,心情极佳,一口气与条桑说了这许多话,也由此可见他对条桑的确是十分信任。
伍封听见小鹿竟然能想出如此周密而狠辣的计谋来,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想法,既赞小鹿足智多谋,又忽然发现小鹿身上可怕的另一面来,这是以往从未见过的。
所谓“近珠者赤、近墨者黑”,难道小鹿与支离益、颜不疑甚或勾践在一起久了,也受其影响,将他们身上的阴狠学了个十足十?仔细想想,说不定以往小鹿身上便有这种阴狠的特质,只不过因他平时寡言少语,大家未曾留意而已,怪不得自己向来不大喜欢小鹿,或者正是不喜欢他的阴沉,若不是叶柔软语相求,自己绝不会收他为徒。
又想起东郭子华来,此女行事独特,爱恨鲜明,临死前将鹿郢托付给自己,自己是否要依约助他?若要助小鹿,便得先助颜不疑当上太子,这岂非是助纣为虐?正这么想时,又听户外人声嘈杂,颜不疑道:“师祖与孩儿来了,桑儿收了迷香,我们出去看看。”
他与条桑出去,伍封隐约感到支离益的那一种独特的杀气,心中凛然,知道支离益又来了。
过了一会见,便听脚步声响,数人再走进来。
便听支离益道:“条桑,有没有法子让龙伯醒来?”条桑道:“计先生这迷香桑儿可没法子解。”
颜不疑问道:“师祖想干什么?”支离益叹道:“我想现在与龙伯比试剑术,晚了恐来不及。”
颜不疑道:“这是为何?”便听鹿郢在一旁道:“因为老先生知道父亲想杀了龙伯。”
颜不疑沉吟片刻,道:“是,我的确想杀了他。
平心而论,就算我们有天大所求,以龙伯为胁也是不妥,何况一旦被他脱身而去,结此大仇,日后的祸患比天还大。”
支离益笑道:“小鹿果然猜到了王子的想法。”
颜不疑愕然道:“孩儿也猜出父亲的心思?”鹿郢道:“只是妄猜而已。”
颜不疑笑道:“孩儿能猜得出为父的心事,想必也与为父是同样的想法。”
鹿郢道:“是。”
伍封听见鹿郢这句话,只觉一缕凉意寒透到心里去,想不到鹿郢会无情无义至此,竟然会赞同颜不疑杀了自己!鹿郢又道:“眼下得知龙伯落在我们手上的人,除了我们之外,便只有大王和范蠡文种二人,此刻杀了龙伯,列国无人知道。
一旦消息传到列国,这便不妙了。
不过此刻却杀不得师父,只因大王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得由大王作主。”
颜不疑道:“就算我们杀了龙伯,父王也未必十分责怪。”
支离益道:“这也说得是。”
鹿郢道:“不然。
大王的性子多疑,或者他也想杀师父以绝后患,但我们若擅杀了师父,大王必会不悦。”
颜不疑叹道:“可大王每事必与范蠡文种商议,若要杀龙伯,必会告知二人,文种早想除此大患,多番瞒着大王和范蠡派人杀龙伯,定必赞成。
但范蠡与龙伯交好,必会反对。
大王对范蠡言听计从,只怕会放了龙伯。”
鹿郢道:“大王对范蠡和文种十分佩服,可能是因为范蠡曾陪大王在吴国为奴,是以对范蠡更多了一番患难与共的敬意,范蠡和文种二人意见如有不同,大王必会依范蠡之议。”
支离益道:“那么依小鹿儿之见,当如何是好?”鹿郢道:“其实杀不杀师父,对我们都无太多好处。
只可惜父亲已经将师父擒下,这仇已经结下了。
小鹿儿以为,最好是将师父放走,权当此事并未发生,只是将西施扣下来,我们有西施在手,就不怕师父有何异动。”
颜不疑叹了口气,道:“孩儿这是一己之私,看来还是念及师徒之情。
西施在我们手上,难保龙伯日后不会来劫夺,岂非平添祸乱?”支离益笑道:“这却无妨,西施便将给我便是,龙伯要想救人,必来找我,也免得我去找他比剑,这是一举两得。”
伍封听了这好一阵,才明白鹿郢必不是真的想杀他,只不过迫于形势,不得不这么计较。
心道:“小鹿儿原来并非毫无情义。
咦,他怎么变得如此地口才便结?”又听颜不疑道:“师祖,你老人家若与龙伯比剑,胜算如何?”支离益笑道:“我与龙伯数番交手,所获甚多,相信他也是如此。
不过我新练的‘诛心之剑’远胜以往,若是龙伯还是大漠比剑时的本事,决计挡不过我二十招,就算这一年多来他剑术大进,只怕也敌不过我五十招去,除非他比以往长进了两倍,方能敌得过我这口剑。”
伍封心内大惊,寻思支离益决非口出大言之人,他对新练的剑术如此推许,这剑术自然是非同小可。
自己在扶桑时虽然练成了无剑之剑,但习之不久,自然不可能比在大漠时长进两倍,看来自己此刻绝非支离益的对手!他这么想着,心中略有沮丧之意,本来他练成无剑之剑之后,心中十分得意,口上虽不说,心里却总是暗中与支离益相比,自以为就算支离益剑术也有所精进,恐怕也难敌自己的无剑之剑。
可那日在吴宫之中初遇支离益,便知道此人几入了魔,非同小可,决不在自己之下,此刻听支离益亲口说出来,才知道自己仍然小看了支离益。
这人浸**剑术数十年,在剑道上的天赋无人能及,怪不得世人称他为“剑中圣人”,的确是盛名无虚!那“诛心之剑”又是何名堂?颜不疑喜道:“师祖也将这套‘诛心之剑’教给了徒孙,以徒孙今日的本事,能否敌得过龙伯?”支离益沉吟道:“决计敌不过。
嗯,如果月公主那丫头这一年多毫无寸进,你当可以敌她百招。”
颜不疑叹了口气,支离益笑道:“你也无需沮丧,龙伯与月公主二人都是武道奇才,你能有今日之造诣,天下间大抵可排在第四位了。
不过在我与龙伯比剑之前,你不可将此剑术在龙伯面前使出来,千万记住,如果你预先让龙伯知道了这套剑术,我决不饶你!”颜不疑忙道:“徒孙不敢。
其实处置龙伯还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便是师祖待龙伯醒后逼他比剑,将他杀了。
我们传消息出去,便说龙伯欲夺师祖‘剑中圣人’的名号,乃与师祖堂堂正正地比试剑术,结果剑术不敌,败在师祖剑下,伤重而死。
如此一来,这纯是二人间的公平决斗,不干国事。”
支离益笑道:“这主意倒不错,我在北地追杀龙伯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便说龙伯找我报仇,因而比剑,世人不得不信。”
鹿郢忙道:“老先生、父亲,这……,这事……”,支离益叹道:“王孙还是心软,大丈夫处世,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纵虎归山。
此事便这么做,我必在外等着,待龙伯醒来,给他酒肉吃饱,再一决生死。
万一我败了,你们仍可杀了他,就说与我两败俱伤。”
说了好一阵,众人又出去。
伍封知道这一战必难避免,既然避不得,唯有慨然面对才是道理,只是想到自己万一不敌,死在支离益剑下,西施又如何是好?这么想着,心神大为不安,虽然他明知道与支离益这样的绝世高手大战在即,心神不宁乃是第一大忌,可心思所虑,无以抑制。
不知不觉中,冷汗沁了满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户外脚步急响,一人大声道:“老先生、老先生,大王在阳山未回,王后急召入宫!”便听支离益的声音道:“王后有何急事?”那人道:“宫中闹鬼,王后说非老先生不能镇之。”
却听颜不疑道:“闹鬼?”那人道:“那鬼可凶着哩!在宫中又放火,又拆瓦,打昏的数十人,神出鬼没,宫中一夜十惊,都说是夫差的鬼魂前来报仇。”
又听鹿郢的声音道:“闹什么鬼,此人必是月公主无疑,唯有此女才有如许本事!”支离益叹了口气,道:“若是月公主,便只有我去才能对付。
你们好好看着龙伯,别再用迷香对付他,让他吃饱了,等我解决了月公主回来,再与他一战。
不过这事不能让他知道,最好是将西施也带来让他瞧瞧,免得他乱了心神,胜之不武。”
鹿郢道:“老先生,我陪你去。”
支离益道:“你怕我杀了月公主?”鹿郢道:“此女是楚国公主,万万杀不得,否则必引楚越战事。
此女心思单纯,要劝月公主收手回去非得我出面不可。”
颜不疑道:“言之有理,这月公主美貌动人,身手又是一等一的,杀了实在可惜。
日后龙伯死了,凭孩儿与她的旧谊,大可以将她接到越国来住,岂非平白多了一个高手护卫?”伍封心道:“这颜不疑好生狡诈,居然连这都想到了。”
听到户外一阵脚步乱响,过一会儿又安静下来,伍封寻思没理由在此等着支离益回来,再不想法子脱困,只怕一辈子也别想走了。
连忙坐起身来,正想仔细看看先前发现的铁枝松动处,这时条桑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托盘,盘上有美酒佳肴。
伍封装出刚刚苏醒的样子,道:“好睡!”条桑笑道:“龙伯总算醒了,正好用饭。”
伍封故意道:“睡梦之中隐隐觉得有人说话,是何人来过?”条桑道:“是王子不疑、王孙鹿郢和剑圣老先生来过,都吩咐桑儿好生照看龙伯,免得日后龙伯记仇。”
伍封“哦”了一声,道:“支离益是否想与我比剑呢?”条桑道:“这是自然。
王子说过了,只要龙伯答应与老先生比剑,不论胜败,等大事一成,便请大王放了龙伯和西施夫人走,决不食言。”
伍封故作高兴之状,道:“真的?”条桑笑道:“这话老先生和王孙也听见,哪有假的。
老先生一心想与龙伯比剑,就怕你硬着性子不愿意,又伤害龙伯不得,王子才会这么说。
有他们三人向大王说项,大王自然会放了龙伯走。
若非为了比剑,王子又怎会让桑儿拿酒肴来?这是怕龙伯饿得无力比剑,老先生会责怪。”
伍封心道:“你这说谎本事当真了得,若非我并未听见你们的说话,只怕真会信了你!”他慢慢地用着酒饭,条桑在一旁与他不住地说话,尽问伍封在列国的一些见闻,伍封虽然敷衍回答,条桑却听得兴致勃勃。
伍封用过酒饭之后,条桑却不就走,仍留在室中与伍封闲聊。
伍封心内焦躁,脸上却未显出来,耐心陪着。
就这么过了快一个时辰,条桑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龙伯睡了整日,精神自然是好,桑儿却不成了,这便去睡。”
伍封笑道:“你走吧,不过在下的确无聊得紧,你睡醒之后,再来与在下说话。”
条桑走后,伍封跳起身来,寻到先前那铁枝松动处,细看良久,又用手扳弄,发觉接口处似乎比其它铁枝稍短,唯有这两根的熔口处仍是生铁,心中大喜:“这生铁易脆,铁枝又短些,若是奋力扳拉,说不定可以松脱。”
又想:“莫非是制造这铁笼时未能尽善,才有此瑕?以陈音之艺,当不至如此。
难得是陈兄猜知此笼是用来对付我,故意留下一点疏漏?否则这铁枝为何刚好是有他铸名的这根?”他用力试了试,便觉这两根铁枝熔口虽然有瑕,但不使出八九分力气,也扳之不脱。
只是要奋力扳动铁枝,必有异声,万一颜不疑匆匆赶来,自己一时还未脱困,只怕会被他所觉,眼下西施在他们手上,可不能轻举妄动。
寻思片刻,想出一个主意,坐了下来,解下宝剑,用剑鞘敲打着铁笼,唱道:“野有蔓草,零露?`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是他昔年日教西施剑舞时,西施口中所唱,伍封当时也学会此曲,此时随口唱出来。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际,他这么一唱,再加上剑鞘与铁枝相敲的声响,不免将周围的人都惊动了。
颜不疑匆匆入来,皱眉道:“这么晚了,龙伯怎有兴致唱曲?”伍封一边敲着铁笼,一边笑道:“在下闷得紧,无以开解,王子不如留在室中,与在下作彻夜之谈?”颜不疑苦笑道:“在下忙了整日,哪有这精神?”摇头出去。
伍封又敲着铁笼唱起来,过一会儿条桑又来,叹道:“看来都是桑儿不好,非要弄那‘温柔香’使龙伯睡着,眼下人人困倦,唯龙伯清醒,可否暂时不唱,明日桑儿再陪你唱曲可好?”伍封笑道:“长夜漫漫,若不唱曲,非闷坏不可。
不过在下这嗓音不好,随口唱几句,一阵间无趣了,自会住口。”
他敲一阵,唱一阵,弄得条桑不住苦笑摇头,这时便听远处也有女子和声唱道:“野有蔓草,零露????。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伍封听出是西施的声音,心中暗喜,想起数年前在吴国之事,在吴宫中教西施剑舞,刚开始是教,后来变成两人共研,口中唱的便是这曲。
伍封与西施远远地一唱一和,倒是十分动听,条桑侧头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羡慕之色,过了许久才叹气离开。
伍封口中一边唱着,一边敲着铁笼,敲几下,停几下,时唱时不唱,此刻又站起来,双手握着那条桑松动的铁枝,先试了试力,用足十成气力猛地里往两边崩扳,便听“砰砰”两声,铁枝上面那熔口处竟被扳得脱开。
这两声颇为响亮,好在伍封时时敲打铁枝,虽然声音略有不同,但不留心也听不出来。
伍封终明白这铁枝的熔口是陈音故意而为之,他不知道这铁笼是否用来对付自己,是以留下这两处疏陋,若是其他人困在笼中,就算知道这两根铁枝与它处不同,却也没有这么大力气能扳开,唯有自己这种身负神力之人才能做得到,可以凭此脱困。
伍封心中暗暗感念陈音这番苦心,口中唱着曲,再将两旁铁枝扳得弯了,露出一个大洞,将剑挂在腰间,钻出了铁笼。
他怕颜不疑日后知道这铁笼上的秘密,故意又用剑鞘在铁枝熔口处敲打,将上面的生铁碎击下来,用大袍接住,放入袖中,日后就算颜不疑等人细察,也不知道这熔口之弊,便会当伍封神力惊人,竟然硬生生将铁枝扳脱了,不会怪在陈音身上。
伍封住嘴不唱,蹑步走到门口,由门缝外看,见有二人坐在门外不远处,正在打盹。
伍封悄悄开了门,闪身出去,将二人用点穴之术制住。
这二人正半睡之间,自然是毫无所觉。
四下看时,只见月色如水,周围这十余间木室各有火光,外面却无人看守,看来颜不疑等人是绝对料不到伍封竟然能扳脱铁枝出笼。
伍封先前这一唱除了能掩人耳目,还有另一间未曾预料到的好处,便是西施的和唱之声,使他得知西施所在的大致地方,省了他各室去寻找。
此刻西施也未唱曲了,伍封沿西施先前声音所传的方向,小心摸过去,到一间木室前,便听一个条桑在里面说道:“夫人睡罢,此刻可不早了。”
西施问道:“条桑姑娘,这些天兄弟还好罢?”条桑懒洋洋地道:“自然是好,你没听他又敲笼子又唱曲?就是好得过头了。”
西施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他是个好动之人,给困在铁笼之中,实在是难过之极。
他等闲不唱曲的,想是闷到极处,无以排遣。”
条桑叹道:“在此情此景仍能唱曲,可见龙伯是个极豁达的人,如此人物的确少见。
明日桑儿带你去瞧瞧他,陪他说话,闲聊解闷。”
西施喜道:“如此最好。”
条桑打了个呵欠,道:“今日便这么着,还得委曲夫人,桑儿将你手足捆好了,便好去睡。”
伍封暗生怒意,寻思这些天必是一到晚间条桑便将西施捆住,免她逃走。
他顺手轻轻敲门,条桑在里面怒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便是,想干什么?”便听“吖”地一声,门户打开,条桑还未看清,便被伍封伸手点了穴,连哑穴也一并点了,闪入室内。
西施惊呼一声,看清是伍封时,禁不住扑了上来,喜道:“兄弟,是你?”伍封伸手揽住她,笑道:“是我。”
西施偎在他怀中,仰脸瞧着他,喜极而泣。
伍封伸一指手指在西施小嘴上轻轻抚了一下,笑道:“小声,别让颜不疑听见,我便只好杀人了。”
条桑手中仍拿着宽大的帛布,想是用来捆绑西施之用,此刻也看清是伍封,脸上露着难以值信的表情。
她眼珠子不住地转动,嘴唇不住动着,可就是出不了声。
至于她是想叫人还是想问伍封怎么由铁笼中出来,伍封此刻也难以深究,他放开西施,顺手阖上门,由**取了一张薄褥被,道:“姊姊,我带你离开这地方。”
他用薄被将西施轻裹,再由条桑手中拿过那长带的宽帛,半蹲下身,将西施连人带被捆缚在背上,确定不会脱落后,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条桑,叹道:“夜半颇寒,你睡着地上也不好。”
顺手将她提起来,扔在**,又随便扯被盖在她身上,笑道:“见了支离益和颜不疑,便说我会记得他们的盛情,叫小鹿儿保重身子,勤练刀法,凡事要对得住天地良心。”
条桑眼中表情复杂之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封便要出门,西施道:“兄弟慢着。”
指了指床边,伍封见自己那件大氅挂在床头,是那日二人由水里出来被擒,伍封替她裹上的,西施一直挂在床边。
伍封取下大氅,披在西施身上,背着她出室,又关上了门,飞快向泽边奔去,西施在背上笑道:“都道兄弟杀人如麻,可谁知道兄弟心底极好,临走还怕条桑受寒。”
伍封叹道:“其实条桑是个可怜女子,她本性也不坏,只可惜遇人不淑,先是计然和伯?海?罄词茄詹灰桑?庑┤硕际羌槎裰?剑?跎6?δ咳荆?呕嵫У弥???啊2还?涣嗽缧┠辏?胰床换嵯氲秸庋?男∈隆!蔽魇┑溃骸坝胧?昵跋啾龋?值艿娜肥浅墒炝诵矶唷!?p转眼间来到泽边,饶着这固丘转了一整圈,竟然觅不到一艘平底福舟。
西施愕然道:“这就奇了,若无这福舟,颜不疑等人怎么离开?”伍封道:“定是他们在晚间便将福舟移走,仔细找找必有所获。”
可这夜色茫茫,单凭月光目力便不能及远,一时间哪里找得到?伍封暗暗焦燥,想不到出了铁笼,却离不开这固丘。
虽然他擅飞行之术,可此术不能带人而行,眼下有西施在背,奇术无法施展,不禁叹道:“只可惜我这行天之术不能带人而行!”话音未落,便听颜不疑在不远处喝了一声,道:“龙伯休走!”伍封转过身,只见颜不疑提着剑匆匆跑来。
伍封笑道:“王子是来送在下么?多谢多谢。”
颜不疑哼了一声,道:“阁下想走,先得问问在下是否答应。”
伍封失声笑道:“呵呵,在下想走便走,阁下是否答应,在下却不在意。
你并非在下敌手,是否最近又新练了剑术,想与在下一试?”伍封知道支离益创了套什么“诛心之剑”,听支离益交待颜不疑,不许他预先让自己知道。
心中对这“诛心之剑”甚是好奇,寻思支离益对这套剑术推崇备至,想是厉害无比,自己早晚要与支离益交手,又不如支离益在剑上的经验,若不预先见识见识这套剑术,比剑时定然吃亏,此时他故意这么说,想诱使颜不疑将这套剑术使出来瞧瞧。
颜不疑大吃一惊,这“诛心之剑”是支离益新创,他向支离益学成不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事,伍封又怎么猜到他新练了剑术,想起支离益反复交代不让伍封知道这套剑术,不禁怔住。
正在这时,便听头顶风响,一人由空而落,道:“夫君!”正是楚月儿。
伍封大喜,笑道:“月儿怎找了来?”楚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故意在宫中大闹一番,见越王派人来请支离益,便跟了来,只是怕被支离益撞见,才躲在一旁,等他们走远了才敢来。
又要觅福舟,才耽搁了。”
伍封笑道:“我被颜不疑用诡计擒住,你不耽心么?”楚月儿摇头笑道:“谁说我不耽心?不过就算是支离益也不能困住你,我虽猜你出了变故,但必能脱困,果然如此。”
伍封点头道:“嗯,你在宫中大闹一场,让他们一夜十惊,原来是想打草惊蛇,借此寻觅而来,当真聪明。”
颜不疑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自觉练了“诛心之剑”后,剑术大进,自忖未必会输给伍封,虽然支离益说过他只及得上在大漠时的楚月儿,但他心里却不十分相信,何况伍封此刻背上背着西施,行动自然有些不便,万一自己剑术不敌,大可以向西施刺一两剑,迫伍封回剑相救,以此牵制,伍封的剑术势必受挫。
他既然追了上来,再退回去大失面子。
此刻他冷笑一声,道:“便让你瞧瞧在下新练的剑术!”他见楚月儿赶到,又怕伍封将西施放下来,忙不迭一剑向伍封刺过来。
伍封退开一步,顺手拔剑相格,颜不疑左手藏在袖中的鱼肠剑又已经由下而上翻了上来,伍封长剑直劈而下,将两剑都格挡开来。
虽然颜不疑的剑术比当初二人在莱夷比试时又精进了不少,但与伍封相比,无论是气力剑艺却却相差甚远,颜不疑只是两剑刺出,便知不敌。
他哼了一声,忽地在口中发出“嗤”地一声,一剑横扫。
他这一声极怪,声音入耳,伍封便觉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又觉西施在背上忽然哆嗦了一下,楚月儿在一旁也脸色微变,不禁退开了一步。
相比之下,颜不疑飘飘渺渺般闪过来剑却似不如他发出的这怪声厉害。
伍封只觉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猛地收缩,激荡之处深入人心,使人忽地产生一种烦闷的感觉。
伍封顺手格开颜不疑的长剑,吃了一惊。
这时颜不疑一剑一剑快若闪电,剑上的劲力忽地大了数倍,口中、鼻中不时发出奇异而诡秘的声音:“嗡——噼——呓——嗤——叽——”,他每发一声,伍封便觉得心头紧了一紧,仿佛整个四周的空气都被颜不疑发出的奇声摧动,向伍封一浪一浪地裹过来。
他这并不仅是以声催气、以气发力,而似是一种魔咒般,竟将四周的气息、夜风、光影尽数调动在他的剑尖之上,如同将天地自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伍封缠在了中间。
这时,颜不疑的手下也陆续赶了上来,才围上来,却被颜不疑这奇异的剑术所逼,一个个浑身打着寒噤,退到十余丈外去。
颜不疑一连刺出了十余剑,虽然他剑上劲力大增,但伍封都不甚在意,顺手格挡,但颜不疑口中的魔咒却十分难耐,越听越让人生出颓废、沮丧、失意、黯然之感,伍封心中忽地产生一个弃剑罢斗的念头,这念头才生出来,猛地醒悟,喝道:“好,这剑术果然不同凡响!”大喝一声,将颜不疑的声音阻断,天照重剑向前刺去,剑风猎猎,颜不疑见剑势虽雄,挥剑横格,一格才知不妙,竟然蚁撼大树,丝毫不能震动。
原来伍封这一剑是用的楚月儿那“一波三折”的剑诀,三合劲力,将三剑化为一剑,他的剑术劲力都远胜楚月儿,这一剑使出来,自然是雄浑无匹。
颜不疑见一剑不能相格,袖中的鱼肠剑又翻了上来,一长一短两剑相交,向伍封的重剑上猛托,可这些年伍封吐纳之术已经臻化境,劲力也远胜于当初在莱夷之时,何况这“一波三折”三剑相合,颜不疑虽用“诛心之剑”摧动劲力,但比伍封却差得太远,便听“嗤”地一声,伍封的“天照”重剑由颜不疑左胁下刺了进去,由背后透出剑尖来。
颜不疑长叫一声,长剑坠地,伍封将剑拔出时,颜不疑已经是鲜血狂射,倒在地上。
伍封叹了口气,仗剑看了看四周,颜不疑那些手下见伍封如此厉害,无不吓得魂不附体,齐齐叫了一声,四下逃散。
伍封插剑入鞘,摇头道:“看来颜不疑平素对士卒不知体恤,眼下受了伤,竟无一个手下来看视。”
楚月儿上前看了看颜不疑,见他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虽然此人是伍封一家的大仇人,但要眼睁睁看他毙命也有些不忍。
顺手拿出一个药盒,由内倒出些药末在颜不疑前后的伤口,转眼间伤口结出细泡,血流大缓。
楚月儿又取了一丸药塞入颜不疑口中,道:“月儿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你能否保全性命,全看天意。”
伍封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楚月儿心软,也不阻止,此刻道:“这人害人无数,早就该死了,可惜遇到你这心软的神医弟子,说不好还能保全一命。”
楚月儿起身笑道:“先前夫君这一剑明明是向他心口刺去,为何要压低压偏一些呢?我看夫君也是心软。”
伍封苦笑道:“你看出来了?”又对西施道:“姊姊可受惊了。”
西施道:“还好。”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走吧。
鱼儿和小兴儿只怕等得心急了。”
楚月儿引路,三人转到泽边几株小树旁,楚月儿在树边摸了摸,牵了条粗绳出来,回手拉扯,便见一只福舟由泽中缓缓滑了过来。
伍封愕然道:“原来这福舟是有绳牵扯。”
楚月儿道:“是啊,颜不疑他们可狡猾得紧,怕有人来,将福舟两头用绳牵扯,无论是出是入,事后都用绳将福舟扯到泽中。
我若不是亲眼见他们这么做,哪里知道内中有这玄机。”
伍封笑道:“月儿聪明得紧。”
三人上了福船,楚月儿扯着绳索,福舟在泽上滑行,一会儿间便到了泽边,三人登陆,楚月儿生**洁,双手扯拉绳索时沾了满手烂泥,忙觅个清水处洗手,伍封不禁微笑。
楚月儿洗过手,又带伍封和西施到了一片小林中,只见林中竟然停靠着一乘马车,用八匹马拉着,甚是豪华,车上还坐着一个御者。
那御者见了伍封三人,连忙滚下车来叩头,伍封看了看,认出是在吴宫中见过说话的两个寺人之一,又看了看车,吃了一惊,道:“这马车不同寻常。”
楚月儿笑道:“这是勾践的王舆,他到阳山追夫差,未及乘去,停在宫中,被月儿顺手偷了来。
有这些寺人帮手,也不甚难。”
伍封哈哈大笑道:“勾践连自己的王舆也丢了,这番可大大丢脸!”这才将西施由背上放下来,将她抱上了车舆,又让楚月儿陪西施坐在车后,命那寺人解下了四匹马系在车旁,吴越谮用天子之制,用八骑驭车,伍封自然不能照学,故而只用四马驭车。
他上了马车,那寺人御着车,一路往海边急驰。
路上伍封问那寺人,才知道那两个寺人见过伍封与楚月儿后,四下联络寺人宫女,趁这几天勾践等未回,宫内还颇为混乱之际,纷纷潜逃出宫,早已经在海边等候。
不仅是宫女寺人,连侍卫也逃了不少。
楚月儿一直未说话,只是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坐在一边。
伍封奇道:“月儿在想什么?”楚月儿叹了口气,道:“颜不疑那套剑术十分厉害!寻常剑术以剑尖和剑刃伤人,使人肌破血流,而这套剑术却能直伤人心,厉害无比!”伍封听她一语说中这套剑术的厉害之处,点头道:“不错,这剑术是支离益新创的,名叫‘诛心之剑’!”楚月儿脸色微变,道:“颜不疑练这剑术,武技大进,若是支离益使这剑术,只怕厉害无比。”
伍封长叹一声,道:“是啊,支离益若以此剑术对付我们,就算我们联手也打他不过。
好在今日颜不疑使了几招,让我看出点精奥来,日后我要好好寻思一番,看看有没有法子破解。”
天色将明之时,马车已经到了海边,那寺人打个呼哨,只见大群寺人、宫女由林中、石后转出来,足有一二百人,混乱施礼忙了好一阵,伍封才指点方向,马车在前,寺人宫女在后,到了伍封与楚月儿上岸之处,只见岸边停靠十余艘小舟,自然都是一直等着接伍封的。
鱼儿由岸边一艘鱼舟上跳上来,喜道:“父亲和三娘总算回来了!这几天可让人急坏了。”
又看着西施,伍封笑道:“这是西施夫人。”
对西施道:“这鱼儿是我在扶桑收的义女,极为悍勇。”
鲍兴和圉公阳等人也由舟上下来,鲍兴笑道:“早知道龙伯是天神下凡,怎会有凶险?”庖丁刀笑道:“那你昨晚为啥还大哭?”鲍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小兴儿一时眼内入了沙子。”
伍封哈哈大笑,他由小到大便由鲍兴侍候,二人的感情格外深厚,与他人不同。
伍封一边让众侍卫、宫女、侍人分几批上了鱼舟,驶入海中登大舟安顿,一边问楚月儿道:“月儿,勾践还未回来么?”楚月儿道:“听说他假惺惺地要在阳山为夫差立冢,是以还有一两日才能回来。”
伍封微笑道:“是了,那日我与你在吴宫中分手时,伯?焊先ゼ?酵鹾螅?盗诵┦裁矗俊背?露?溃骸安?撼寐壹浣?虿畹挠嗷蚀笾矍赖绞郑?扇丝醋。
?凳且?赘?醇?:撸?馊寺?趁奶??南窀龃蟪佳??!蔽榉馐??Φ溃骸肮醇?鹆宋夤??庥嗷蚀笾圩匀灰渤闪嗽饺酥?铮??赫獠皇歉隹胀啡饲槊矗俊蔽魇┑溃骸拔铱此?窍氡硪槐硇募剩?乓獍徒幔?郧蠊醇?乩炊运?阅苤赜茫?鸵愿呶弧!?p楚月儿道:“夫君想去对付伯?好矗俊蔽榉獾阃返溃骸罢?牵『慰鑫馔踔?陟肱莆痪≡谒?稚希?驳媚没乩矗?裨蚰锴妆鼗岵辉谩!蔽魇┑溃骸爸Ю胍妗⒀詹灰啥贾?佬值芾戳耍?颐遣庞晒糖鹛永矗?值茉僮?坊厝ィ?慌滤?怯新穹?!?p伍封笑道:“我到吴国的事,虽然只有支离益等数人知道,伯?阂皇奔渥允遣恢?5?詹灰墒苌说氖驴陕鞑蛔∪耍??⑷舸?鋈ィ?慌氯巳硕贾?牢依戳耍?绞被岵?罕慊岵仄鹄矗?宜?删湍蚜恕Q巯挛ㄓ幸钥齑蚵??备先ソ??荷绷耍?弥Ю胍嬉泊蟾幸馔狻S愣??闳ゴ笾凵献急副?祝???蓝即?习独矗??矣肴?锏谋?滓材美矗?乙??忝侨ド币桓鎏煜录涫浊?恢傅拇蠹槿恕P⊙簟⑿〉兑才阄胰ァ!庇愣?鹩Γ?Τ诵≈凵嫌嗷蚀笾廴ァN榉庥峙赦叶〉断韧?侵腥ゴ蛱讲?焊?系那樾巍?p楚月儿道:“我们这么赶往吴都,一路上只怕太过招人嫌疑。”
伍封笑道:“你将勾践的王舆偷来,这便有了法子,我们就在这王舆上打主意,只需扮作勾践的亲卫就成了,虽然不能瞒过宫中的人,但寻常的越人却不会生疑。”
楚月儿拍手赞道:“甚好,干脆夫君就扮成勾践的样儿,岂非更好玩些?”伍封心思一动,点头道:“也好,正该让勾践气恼一回,以出我心中这口气。”
楚月儿又道:“只是要扮成勾践有件难处,勾践那须儿甚美,夫君片刻间怎生出须儿来?”伍封微笑向鲍兴瞧去,鲍兴脸上变色,旋又苦着脸道:“小人这几根须儿不知道能否用得上,唉!”伍封笑道:“不用你的,否则小红非怪我不可。”
圉公阳一眼瞧见个正要上小舟的满脸胡须的侍卫,忙将他叫住,带了过来,道:“龙伯看看这位兄台的须儿可合适?”伍封看了看,点头道:“也好。”
向那侍卫道:“我要扮成勾践的模样,入城中杀那伯?汗吩簦?虢枘愕男攵?糜谩!蹦鞘涛佬Φ溃骸傲???愿恫?海??俏?馊吮ǔ穑?退阋?∪说男悦?参薹粒?饧父??胨闶裁矗俊?p圉公阳用铁钺小心将那侍卫的胡须剃了下来,打发他走后,将胡须交给楚月儿。
楚月儿早觅了些树胶来,与西施二人将胡须一根根为伍封黏上去,她们二人都见过勾践,自然知道勾践的胡须生得如何,花了半个时辰,伍封已经飘着三绺长须,另添了一种神气。
西施上下打量着伍封,点头道:“这须儿有些像了,只是勾践哪有兄弟这么威武俊俏?何况勾践脸色青黑,没有兄弟这么红润。”
圉公阳笑道:“小人有法子。”
他找了些青草揉出汁来,在伍封脸上涂了些,立时使伍封的脸色变得青黑了不少,看起来也老了许多。
西施看了许久,叹道:“面容总是不像的,勾践怎有兄弟这么高大。”
伍封笑道:“这就没法子了,终不成将身子斩掉一截去。”
楚月儿道:“只要夫君坐在车上,旁人一时也难察觉。”
伍封道:“小阳不是早些天偷了几面越军大旗么?今日正好用上。
我们将旗插在王舆上,有勾践的王舆和这几面越军大旗,再加上谁也不敢直视大王,只怕也混得过了。
反正我们又不是要入宫去,只要不遇见越王后、小鹿儿、支离益,便不会有人察觉。”
他对西施道:“姊姊先上大舟,好好休息,等兄弟办完了事再来陪你。”
西施点头道:“兄弟小心。”
伍封让鲍兴回飞鱼大舟,又让人先将西施送上大龙,令侍女小心照看,圉公阳将早先偷来的越军大旗拿来,插上王舆,鉴于前事,还拿了个小鸽笼来,里面有两只信鸽,以备互通消息之用。
这时鱼儿和石芸、石朗将伍封和楚月儿的铁戟和笔管长矛拿来,带着铁卫登岸,各持扫刀,背负连弩,整整齐齐排在王舆之后,他们随伍封练兵多时,这是第一次出阵杀敌,无不倍感兴奋。
伍封与楚月儿上了王舆,圉公阳将王舆套上八匹马驭车,鱼儿跟在车旁,石朗和石芸引着男女铁卫分在王舆前后,一路往吴都行过去。
这些铁卫本就勇悍,胆量又大,他们是伍封一手训练出来,又视伍封为大神,对伍封敬若天人,只要与伍封在一起,便觉得有大神眷顾,就算要赴汤蹈火也毫无畏惧,是以一个个傲然无畏,这样反像了越王勾践的亲卫士卒,平素也是这般傲然行走。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四十一口长柄扫刀立得十分整齐,使在队人森森然带有王者之气。
伍封看着这些铁卫,叹道:“这四十一人只要有一人流落中土,都可算一流勇将,非同小可。”
楚月儿点头道:“有夫君在扶桑,日后这扶桑必定是尚武之风大盛,武运雄悍。”
途中遇到了不少庶人和小队士卒,果然如伍封所料,这些人见了王舆,哪敢细看,无不跪倒道旁,口称“大王”,毫无怀疑。
行到城外不远处,打探消息的庖丁刀迎了上来,禀报道:“伯?貉巯禄乖诟?校?还???械娜送?闯侵泻腕以螅?∪巳ン以罂垂????航?抑胁撇?趼叫?嵘狭四撬矣嗷蚀笾邸!蔽榉獾阃返溃骸安?汗?皇抢霞榫缁??袅艘皇帧H羰枪醇?挥盟???憔偌页擞嗷侍幼摺L煜录淙?矣嗷饰矣辛剿遥?鲇嗾庖凰冶阍谔????撼擞嗷侍幼撸?醇?乃??裁豢赡魏巍9植坏盟?到?嗷氏赘?醇??涫凳钦腋鎏没实睦碛桑?赐?嗷时悴换崛窃饺松?伞!?p楚月儿道:“不如我们杀了伯?汉螅??撬矣嗷室睬览础U馐欠虿钪?铮?虿罴人溃?砗辖换狗蚓?!蔽榉庑Φ溃骸耙埠茫?嗷饰胰?闷涠??O抡庖凰乙泊?撸?蘸笪颐抢赐?錾R灿玫蒙稀!?p庖丁刀又道:“小人先前入城之际,遇到了支离益和小鹿儿,见他们匆匆往西南而去,不知何故。”
伍封道:“他们定是得知颜不疑受伤,赶往固丘。
支离益不在城中,我们正好办事。”
人车入城,周围的庶民臣隶尽数跪倒两旁,不敢仰视,伍封心内暗笑,心知这事得尽快着手,若是宫中人得知大王乘王舆回城,便知道其中有诈。
他向庖丁刀暗暗吩咐,让他带石朗等二十铁卫绕到伯?焊?虾竺湃ァ?p飞快到了伯?焊?猓??耗抢显籼?倒醇?琢伲?种淮?硕??嗳耍?灰捎卸褚猓?志?窒玻??偶胰顺隼从?樱?虻垢?啊V芪Щ褂胁簧傥庠街?瘢?簿∈?虻埂?p伯?旱溃骸袄铣疾恢?来笸跚琢伲?惺г队??笸跷鸸帧!蔽榉饧??夯野琢成掀挠秀锯鹬?猓?吡艘簧??沟蜕ぷ拥溃骸澳闶欠虿畹奶?祝?枪讶酥?迹?伪匦写舜罄瘢俊辈?毫成?蟊洌?溃骸罢飧觥??铣肌??∪恕???笸趸泳?鹞猓??鹛煜拢??巧裼掠⒚髦?鳎?∪苏?笔谭蠲?鳌!?p伍封冷声道:“寡人有一事不明,当初你在夫差手下,身为太宰,称百官之首,吴国越强,你也越能安享富贵,为何倒行逆施,非要加害伍相国,祸乱吴政,眼下成了亡国之臣,有何好处?”伯?合氩坏健肮醇?本够嵩诟?磐獾弊判矶嗳苏饷次剩?成仙跏寝限危?八记槭撇幻睿?醇?歉黾??鞯闹鞫??粲邪刖浼倩埃?蠊?岩栽ぜ疲?故椎溃骸捌涫敌∪擞胛橄喙?际怯沙??永吹某?迹?∪嘶故俏橄喙?蚍虿钋准鑫?俚模?纠床⑽蕹鹪梗??蹦晡夥ピ焦??Т笸跤牖峄?剑?∪耸芰舜笸鹾窭瘢?硪郧蠛停?橄喙?醇?Ψ炊裕?撕笊?丁T僖蛐∪擞胛橄喙?餍圆煌???蒙嫌兄疃嗾?纾?ソビ上段?稹K?舨凰溃?∪艘患揖瞿驯H?!?p伍封恨声道:“夫差待你甚厚,你竟能卖吴求荣,寡人与你无甚情谊,日后难保你不会出卖越国。”
伯?壕?没瓴桓教澹?豢磐吩谑?迳线档谜鹛旒巯欤?蛔〉氐溃骸靶∪瞬桓遥?∪瞬桓遥蔽榉獾溃骸澳慵热徊桓遥??谓?也凭∈?仆?嗷蚀笾壑?希俊辈?毫成?蟊洌?溃骸罢飧觥??∪恕??保??壑樽蛹弊??拟庹庖淮巍肮醇?敝慌率怯行睦炊愿端??纺粤⑹鄙凉?桓鲋饕猓骸肮醇?淮?硕??嗳耍?业募抑谧阋杂Ω端??羟茏×怂??运??剩?乜砂踩惶幼摺!钡?⒖逃窒耄骸肮醇??私魃鳎?黾撇换崆嵋酌跋眨?慌滤?碛写缶?穹?K挡欢ㄋ?窍肜瓷蔽遥?皇俏奚踅杩冢?且怨室庥醚杂锵啾疲?任曳纯梗?愫枚?帧!?p其实伍封心中对伯?貉岫裰???静幌胗胨?祷埃?灰蜮叶〉洞?巳频讲?焊?笮栊┦焙颍?且圆磐涎恿苏庖徽螅?丝涛榉庠诔瞪险酒鹕砝矗???笮Φ溃骸安?海?憧纯次业降资撬?鄙焓衷谀ㄈズ?耄?植恋袅成系那嘀??冻稣婷婺坷础?p伯?恒等惶?罚??俏榉猓??坏溃骸傲??本?没攴商焱狻N榉夂攘艘簧??绱映瞪显酒穑?薮蟮纳碛傲杩斩?洌?种刑煺毡?H缫坏郎恋绨闫瓶斩?拢??合诺么蠼幸簧??硖痹诘亍F涫邓?慕J醪蝗酰?皇切闹邢蚶醇傻?榉猓?耸北缓?轮????榉馔?籼焐瘢?谷涣?谓O嗫沟挠缕?裁挥小?p只听“噗嗤”一声,这一剑由伯?河壹缗?耄?Aζ娲螅???号?闪肆狡??恃?芭睢钡匾簧?Φ美细撸?缬臧闳髀洹2?鹤匀皇堑奔幢忻???窒履窍录矣禄虬谓!⒒蚓?樱?黄?怕摇?p伍封动手之际,鱼儿已经带着二十铁卫女子冲了上来,扫刀如雪,只见刀光闪烁,血花四飞,等伍封插剑入鞘时,府前这些伯府家勇已经尽数被杀,无一幸免。
连伍封想不到这些一手训练出来的铁卫竟然如此勇悍决杀,心道:“若是不加管束,由得他们长留在中土,只怕这数十人比董门刺客还要可怕得多。”
鱼儿等人毫不迟疑,早已经往府内杀去,此时又听府内杀声大起,自然是庖丁刀带铁卫由后门杀入了伯府。
伍封忙道:“鱼儿,只杀持兵器抵抗的,放过老弱妇孺!”鱼儿远远应了一声,随即被府内惨叫之声淹没。
楚月儿也下了车,与伍封同入府中,只见伯府内虽有不少家勇,但在铁卫面前却无一人有还手之力,以致连兵器相碰的声音也少有听见,伍封和楚月儿对视一眼,不禁苦笑,都寻思这般铁卫如此厉害,也不枉伍封亲自费心费力训练,只是厉害得过头了些。
这些扶桑人对中土人无甚感情,又不知道仁义道德,只是伍封有令,便全力执行。
过了一会儿,战时结束,鱼儿集齐铁卫,站在一旁,好在伍封及时吩咐,总算大多妇孺被鱼儿等人放过,此刻正战战兢兢跪在院中等候伍封发落。
伍封想起一事来,道:“伯乙在哪里?是否也被杀了?”庖丁刀将那一大包历代吴王宗祀牌位觅了来,正好听见伍封的说话,上来道:“龙伯,小人搜过府中,生人死尸都不见伯乙。”
伍封恨声道:“这伯乙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年火焚阳山谷时也有他在场。”
圉公阳向一个伯府家人问了一阵,禀报道:“伯乙带了数十家人眼下在余皇大舟上。”
伍封点头道:“正好我们要去夺舟,便去一并解决。”
庖丁刀已将伯?旱氖准墩读讼吕矗?实溃骸傲???饫显舻氖准妒欠褚??撸俊蔽榉獾溃骸耙徽蠹涔以诔峭肥局冢?跃?煜仑?肌!?p他心知杀伯?褐?驴隙ɑ崃⒖檀???泵Υ?死肟??僮呷貌??救孀阅鄙?罚?凑???谢褂胁簧俨苹酰??谴罂梢允帐靶┨幼摺?p众人出了伯府,只见四周吴民跪了一地,伍封叹道:“吴事不可为矣,各位日后多多保重,如果被越人欺凌,便往齐国来找在下。”
吴民无不痛哭流涕,伍封长叹一声,率众离开,到城门之时,便见城门大开,越人士卒也不知道躲到何处去了。
楚月儿奇道:“我们杀了伯?阂患遥?饺死淼惫爻敲盼?蔽颐遣攀牵??畏炊?罂?敲牛?傻梦颐翘幼撸俊蔽榉庑Φ溃骸罢舛ㄊ窃酵鹾蟮闹饕猓?巯鹿醇?辉诔侵校?饺耸孔溆执蠖嘣谘羯剑?艄亓顺敲牛?穹潜莆颐巧比牍?ィ垦巯滤?蔽颐鞘俏辽瘢?叩迷娇煸胶谩!背?露?Φ溃骸罢庖菜档檬恰9植坏梅蚓?氤鞘保?涣羧丝词爻敲牛?胧窃缌系搅恕!?p到了城边,伍封提着伯?旱氖准渡狭顺峭罚?僖惶跻拿?迦氤乔剑?诓?旱氖准锻贩⑸洗蚪幔?以谇缴希?终囱?谇缴闲戳肆?龃笞郑骸拔?疾恢艺呒?闭獠欧缮砺淙氤的冢?手谥北俭以蟆?p他们来去匆匆,就算有人飞跑到泽湖来禀告,也必然落在其后,何况铁卫将伯府精壮尽数杀了,剩下些老弱妇孺正在设法逃散,也没有人会想到来余皇大舟上向伯乙报讯。
不多时到了笠泽岸边,远远便见那艘余皇大舟停在岸边一个登舟宫台旁,伍封与楚月儿飞身向余皇大舟掠过去。
舟上的人远远看见,惊愕之极,待伍封和楚月儿到近前时,虽然他们还看不清伍封二人的面目,却有人想起伍封来,惊道:“龙伯来了!”舟上一片混乱,伯乙由舱中出来,喝道:“胡说甚……”,才说了三个字,伍封和楚月儿已经落在船头,伯乙惊道:“你……”,伍封伸手向他肩头抓下,一抓一压,便听伯乙长叫一声,肩头骨响,锁骨碎裂,跪倒在船上。
旁边有一个挺剑来刺,伍封见他剑法颇妙,是子剑那一路,侧了侧身,一脚将那人踢翻,喝道:“你是闾申?”那人面如土色,道:“小人正是闾申?”伍封看着闾申,上下打量,闾申怕他不信,由腰间取了块玉牌,道:“这玉牌是先君所赐,虽然不好,但天生有暇,仿佛是个‘闾’字,先君才因此赐给家父。
此玉天下仅有这一块,玉暇甚大,算是块劣玉,但于我闾家却是极难得的,是以算闾家之宝,别人是没有的。”
伍封点了点头,想起闾邱明对他说过这事。
他到闾邱明府上去过一次,临走在门前遇到过闾申,与闾申仅有一面之缘,其实无甚印象,今日全是由他的剑法中看出来。
众家勇惊骇之下,也有人持剑上前来救,却被楚月儿挥剑击落兵器,用剑指住,众人尽皆弃剑跪倒。
这时鱼儿等人也上了大舟,挥刀欲杀,伍封忙止住道:“降者不杀,你们只将他们逐下舟去便是。”
又让人将闾申捆起来,扔到舱中听候发落。
回首看着伯乙,冷冷地道:“当年你火焚阳山谷,欲烧死在下一家,今日也该算算这笔账了吧?”伯乙忙道:“那是家父与王子不疑的主意,不干小人事!”伍封见他生死关头,竟将罪责往其父亲身上推,可见是个自私而又薄情的人,哼了一声,道:“伯?阂丫?辉谙律绷耍?詹灰梢脖晃掖塘艘唤#??滥蚜希?巯陆鲇嗄阏饧一铩5蹦瓴?憾喾?扇送?牍???雍υ谙拢?鞘钦恫莩???猓?袢赵谙乱哺醚аВ?獾媚闳蘸笠蚕胱盼?感直ǔ稹!?p伯乙大叫一声,屎尿迸流,翻着白眼软了下去。
伍封闻到臭气,大皱眉头,将他扔在一旁,庖丁刀捂鼻上前,蹲在伯乙身边看了看,又抚其鼻息,摇头道:“这人甚不济事,龙伯只几句话,已经将他吓死了。”
伍封看了看伯乙,见他果然死了,道:“这父子都不是好人,将他扔到湖中算了,免得弄污了这大舟。”
庖丁刀将伯乙的尸体提起来,扔入笠泽。
伍封与楚月儿在余皇上四下看了一遍,只见此舟与大龙、飞鱼一般大小,结构与飞鱼相似,舱中堆满了金珠玉贝、珍奇玩物,这都是伯?菏??晁牙ㄋ?煤投嗄昀此?茉饺酥?摺`龉?羯锨暗溃骸安盏子卸?俳?郑?萌绾未χ茫俊蔽榉庵迕嫉溃骸罢庑┦遣?旱娜耍?行┬挪还??颐怯姓谷缰?挛???豢汕崧视萌耍?墒墙??侵鹣轮廴ィ?稚倭巳瞬俳?!?p圉公阳和庖丁刀想起展如的事,都觉得要小心为妙。
庖丁刀道:“先前小人到吴都附近察探,见不少吴民怕被越人欺负,正逃往城外,不如由小人等人到这些吴民中招些人来以充浆手。”
楚月儿道:“只是这么一来要耽误不少时间,若惹来了士卒,便要多许多首尾。”
伍封沉吟片刻,道:“还是依小刀之计,我们将这些浆手先逐下舟去,小刀与小阳多带金贝,乘勾践的王舆去吴都,小阳赶往海上,让雨儿和小兴儿他们驭大舟到江口相迎。
小刀去觅些吴民以充浆手,给些金贝予吴人安家或迁往它国。
眼下支离益还在固丘为颜不疑大伤脑筋,又不知道城中的事,多半不会赶来。
其余的越国士卒便无须在意,我自有安排。”
圉公阳和庖丁刀飞跑下舟招人,鱼儿等人将余皇上的浆手尽数逐下大舟,浆手抱头鼠窜而散。
伍封向楚月儿细细吩咐了一阵,由她带着鱼儿等人和铁卫也下了舟,入了附近的林中。
伍封将历代吴王的宗祀牌位藏好,想了想,放了一只信鸽出去,然后提着大铁戟站在舟上,静等圉公阳和庖丁刀招吴人前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便见远处尘土飞扬,庖丁刀和圉公阳果然带了二三百吴人一路奔来,只是在其后面旌旗遮日,人喊马嘶,竟有大队士卒在后追赶。
伍封仔细瞧那旌旗,只见正中间一面大旗,正是越王勾践的王旗,心中暗惊,想不到耽搁这一个多时辰,竟然引来了越王勾践的大军,想是勾践正回吴都时,得知消息,才会急赶而来。
好在庖丁刀等人与越军相距有一二里,越军一时间未及赶上,等庖丁刀与那些吴民上舟,伍封让他们急到底舱,准备操浆。
这时勾践的大军已经赶到了岸边,整齐排开,伍封俯身看下去,便见到勾践、范蠡和文种三人的兵车。
伍封向舟下笑道:“大王、范相国、文大夫久违了。”
勾践趋车上前,范蠡和文种急忙跟上来,两乘兵车挡在勾践的车前。
勾践微笑道:“龙伯当真是神出鬼没,想不到不疑的铁笼子也锁不出阁下。”
伍封笑道:“大王以铁笼待客,倒令在下意外之极。
日后若有机会,在下也弄个笼子,给大王安歇,此之谓礼尚往来。”
勾践大笑道:“龙伯若真是如此,寡人决不会觉得有异。
只是龙伯虽有通天本领,要寡人入笼,恐怕不大容易。”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
勾践忽地脸色一沉,道:“龙伯既然由笼中出来,不疑是否被阁下杀了?”伍封道:“在下失手刺了他一剑,好在及时施救,未必就会死了。
听说支离益已经赶去相救,有他的妙手,王子或活过来也未可知。”
文种哼了一声,道:“龙伯往来越地,挥剑杀人,未免太过狂妄,岂非将我们越人都不放在眼里?”伍封瞪眼道:“文大夫三番四次派人加害在下,念在相识一场,文大夫又是以国事为重,并非私下寻仇,在下才会隐忍至今。
这笔帐暂时不算,只是在下所至是吴地而非越地,所杀之人是吴臣而非越臣,文大夫何必耿耿于怀?”勾践眼眉轻扬,问道:“文大夫曾派人行刺龙伯?”伍封道:“正是。
莫非此事大王不知?”勾践摇了摇头,道:“文大夫所虑不周,天下间最难行刺的莫过于龙伯和支离益。
此事便罢了,伯?豪显艏樨?蕹埽?讶吮揪陀猩彼??猓???芄淮?妥匀皇呛谩H缃裎夤?衙穑?獾丶次?降兀???饷春?鞣俏??讶说闭媸敲嫔衔薰狻!蔽榉獾溃骸按笸趺鹆嗽谙履妇酥???钟霉罴朴?雍υ谙拢?谙轮皇巧绷烁霾?海?庖丫?悄罴熬梢炅恕!?p范蠡在一旁一直未说话,此刻道:“龙伯虽然夺了这余皇,阁下的士卒虽然勇猛,然后人数甚少,我们越国的水军早已经在江口等候,龙伯只怕难以安然逃脱。
依在下之见,龙伯不如暂下舟来,到大王宫中做客,在下担保大王不会加害。
如此一来,双方面上俱各好看,又不至于伤了和气。”
伍封笑道:“多谢范相国好意,在下也知道大王并无加害之意。
只是事已至此,在下决无束手就擒之理。
在下还想请大王回城去,权当无事,否则只好得罪了。”
勾践等人不禁愕然,听伍封言下之意,似乎他早有防备,甚或有把握能够败退越人,勾践寻思:“这人只有数十家勇,莫非另有大军在这附近?然而大军入境,怎能做到神鬼不知?可上次他率大军突袭越国,不也是无人知晓?”他是个多疑之人,心中盘桓计算。
文种哼了一声,小声道:“大王,龙伯向来多诈,此必是他虚张声势。
他士卒甚少,浆手又是新招的百姓,我们若是大举进击,必能取胜。”
勾践虽然心中狐疑,但他是个善断之人,只想了想,沉声道:“杀!”文种挥了挥手,无数弩手由队中出来,分作三排横在阵前,手中拿的全是能一发三矢的神弩。
文种小声吩咐:“先以弩矢齐发,灭其斗志,三矢过后,士卒冲上大舟,夺下舟来!”范蠡忙道:“且慢,不见月公主,只怕是……”,伍封哈哈大笑,高举铁戟,向远处林中挥了挥,便听林中众人齐声大喊,数十人由林中撞出来,手中亮晃晃都是长柄扫刀,为首的正是鱼儿、石芸、石朗三人,铁卫刀光如雪,向越人队中卷过去,片刻间只见刃划红浪,血飞如雨。
这数十铁卫都是精擅冲杀的勇士,由于他们都是扶桑人,不懂中土的人文,也不晓仁义为何物,只知道伍封一声令下,便尽力杀敌,是以出手无情,只要面前有敌人,便一刀挥出,来个一刀两断。
越卒虽然人多且勇猛善战,却哪里敌得上伍封精心训练出来的这班杀人魔头?片刻间铁卫已经将越人大队划开。
铁卫这么一冲,便与越人混杂在一起,神弩手转过了弩头却不敢射,否则射倒的大部分将是自己人。
勾践吃了一惊,想不到伍封真有埋伏,细看之下,见埋伏者人数虽少,可精悍勇猛之处是平生仅见,骇然变色。
文种也暗暗惊骇这群勇士的厉害,心忖来者虽勇,毕竟人少,大声道:“围上去!围上去!”他挥动手中的长矛,命兵车往前,直向鱼儿等人冲过去。
自从勾践与范蠡入吴为奴,国事交付给文种,越军便由文种一手训练,虽然此时之越军已是勾践回越之后新练的士卒,但文种在越军之中的威望却是数十年积攒下来,崇高无比。
此刻他带头冲上,越军士气大振,一齐向鱼儿等人围上去。
战事正烈,楚月儿不知道由何处窜出来,直奔文种的战车。
她一手握着笔管长矛,一手持着游龙剑,一剑一矛如同有鬼魅相附,遇者披靡,出奇不意之下,楚月儿片刻间连闪带跃,已经到了文种的车下,飞身跃起,游龙剑向文种肩头刺下去。
文种毫不慌乱,大喝一声,长矛卷起一片青光,向楚月儿腰上横扫。
他的矛长,楚月儿的剑短,文种寻思自己虽然不及楚月儿剑法之快,但以长击短,剑未至时,矛已先到,这一矛砸下,楚月儿的长矛未久出手,非退身相避不可。
不料楚月儿微微一笑,剑上爆起一团厉光,便听“嗤”一声,剑气射出,文种肩上鲜血飞溅,痛哼一声,长矛坠落车下。
好在他身手颇高明,危急间沉了沉肩,剑气只伤了他肩上皮肉,未曾透骨而过。
楚月儿飞身上前,纤足轻点,将文种踢了下车,长矛横扫,将那车右扫落车下,用剑尖指着那御者,命他驭车向勾践冲过去。
她另一手舞动长矛,荡开密密麻麻的越国士卒。
鱼儿等人见状,齐齐集过来,片刻间都到了楚月儿车后,分成两列,如同一个大大的箭头在越军中间缓缓刺过,无人能阻。
伍封哈哈大笑,飞身而起,直向勾践头顶掠过去。
勾践身后被自己的士卒簇拥住,后退不得,将手中长矛舞动如飞。
伍封片刻间到了勾践头顶,巨影下掠,铁戟向勾践斫下去。
勾践虽然矛法高明,但今日之伍封已非昔日相比,勾践的长矛击挡在铁戟上,丝毫不能撼动,反将勾践的虎口震得几乎迸裂。
眼看伍封这一戟要斫在勾践身上,便听范蠡惊呼一声:“使不得!”他早已驭车赶近,此刻情急之下,猛地由自己车上跃过来,脚尖还未落稳在勾践车上,手中宝剑已经向伍封戟上挥去。
伍封对勾践无甚好感,但与范蠡却交情深厚,若是直往下击,不免将范蠡伤了,只好旋动铁戟,化力横向,道:“对不住!”铁戟一勾一挑之间,戟上横刃尖头勾在范蠡腰带之上,将他挑落车下,跌在越军之中。
此时伍封的铁戟远在外圈,胸前中空,勾践得此暇时,长矛猛地向伍封刺去,快如闪电。
伍封长笑一声,左手探出,五指一眨眼间已经在勾践矛头上弹了五下,每弹一下,勾践便浑身一震,到第五下时,勾践的双手虎口已经沁出了血,再也握不住长矛,当一声,长矛坠落。
这时伍封双脚已经站在勾践车上,右手的铁戟也不及收回再刺,只是横着戟身,顺手向勾践撞过去。
若是给他一戟撞上,勾践不免骨断筋折。
勾践见撞不妙,又不及伍封力大手快,惊叫一声,叫声中充满了绝望之意。
正危急时,猛然间一条人影由车舆后窜上来,快疾如电,抱着勾践向后滚落。
伍封见这人身法之快,几乎及得上颜不疑,不禁愕然,细看之时,这人竟是鹿郢!伍封略怔了怔,硬生生凝住铁戟,一手向勾践抓去。
他的手法自然要快过鹿郢十倍,勾践就算有鹿郢相助,也来不及滚落车下去。
不料鹿郢猛地翻身,和身盖在勾践身上。
伍封一抓之下,正好抓在他的肩头,他自然不忍伤了鹿郢,不敢发力伤他,只是顺手扣点鹿郢的肩击要穴,再将他提起来。
也就是这一眨眼功夫,勾践已经滚了下车,立时被越人士卒挡住。
一群越卒立时拥上来,伍封大袖急挥,便听“嗤嗤”数声,由他袖内射出许多细小之物,众越卒惨哼连连,退了开去。
原来,伍封由固丘铁笼出来时,怕人发觉陈音在铁笼上做的手脚,将铁枝上的生铁敲下来,铁碎藏入袖中,一直未曾扔掉。
此刻挥洒出来,虽然铁砂细小不能夺敌之命,但急射在人面上,不免颜面破损流血。
伍封叹了口气,见越卒簇拥着勾践离开,寻思再要去擒勾践便难了。
这时楚月儿与铁卫已经杀到旁边,伍封见越卒人多,先前是出奇不意,才能迫得勾践等人狼狈不堪,如今越卒正渐渐调整,再留下去便是缠斗之局,铁卫虽勇,但寡不敌众,必败无疑。
他一声令下,众人往大舟退去,伍封逼着御者驭车在后,他有鹿郢在手,越人既不敢放箭,又不敢过份逼近。
勾践远远大喝道:“龙伯,放下小鹿!”伍封大笑道:“小鹿是在下徒儿,自不会伤他,不过要烦他送在下一程,哈哈!”勾践气哼哼地无话可说,眼见伍封等人退上了大舟,自己却无可奈何,回眼见范蠡和文种站在身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同一个念头:“此人实在厉害!”伍封将鹿郢放在船上,下令开船,大舟离岸,沿笠泽径往北面大江驶出,只见岸上的勾践范蠡等人渐渐看不见了,不一时,大舟到了大江之中,转而往东面出海之口。
伍封见这艘大舟比大龙和飞鱼还要快些,笑道:“此舟必定是夫差再行改造过的,快捷如风,日后此舟便称神风。”
到了江口,只见大江上密密麻麻排着无数只战船,都打着越人旗号,挡在水面之上。
原来,勾践赶往笠泽之际,怕挡不住伍封,被他夺舟而逃,是以预先遣了习流在江上堵截,越人灭吴之后,兼有吴越两地的战船和士卒,单是眼下在江上的水军,三翼战船和福舟便不下四五百艘,声势浩大。
伍封心道:“越人来得却快,我的大舟一路由笠泽急赶,仍然被他们挡在江上。”
寻思此战不可避免,敌众我寡,大江之上有不比陆上可以迂回,唯有直撞过去,越人的战船远不及余皇的庞大和坚硬,然而这么碰撞下来,这艘余皇撞得一二十下也会破损,届时水渗入舟,免不了倾覆。
楚月儿在旁边叹道:“若是这艘余皇与我们镶了铜板的大龙一样便好了,直撞过去也不怕。”
伍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大龙来,先前我已经发了信鸽,大龙会到江海之口来接应。”
一声令下,除了在舱底指挥浆手的圉公阳和庖丁刀外,鱼儿等人都隐身船舷,手执连弩,准备对敌。
由于他们这余皇甚大,越军也不敢趋舟上前,水军也是各执弓弩相对,如此僵持不下。
这时,远远见岸上尘土移近,旌旗如云,自然是勾践等人率军由陆上赶了过来。
正在这时,便见越人水军渐渐混乱,不一会儿,那艘大龙余皇由远到近,从越军战船中直冲过来,这艘大舟是两层厚木夹着铜片的船身,沉重且坚固,当者不是覆侧于水、便是被大龙前面如刃般的精铜船艏一撞而裂。
周围越军弓弩起发,火矢如雨,可大龙上面都有生牛皮蒙着,又湿了水,十分坚韧,难以射入,就算浅浅插入,也燃不起来。
伍封笑道:“当年徐乘以精铜加固余皇,冲撞之间果然是厉害无比,越人此番大大吃亏了。”
过了一会儿,大龙已经到了近前,转头回冲,由大龙开路,伍封指挥大舟跟在其后,虽然两侧箭矢如雨,众人却隐身船舷之后,一阵间便顺利冲过了越军战船,越人战船不及,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瞧着两艘大舟破围而去。
大舟出了江口入海,便见飞鱼迎了上来,三舟扬帆出海,远离了越境。
到了大龙、飞鱼这些天停靠的海上小岛之处,伍封调整士卒,自己与楚月儿、鱼儿等人移到大龙之上,鲍兴和乐浪乘仍掌飞鱼,命商壶、天鄙虎为新得的神风余皇主将,将二百四十水卒分配在三舟之上,各八十人,浆手也依其熟练生疏间杂分开,以老练浆手搭配新手,三舟细分,以免船速相差过大,神风上也挂上绣龙大旗。
忙了好一阵,伍封才到舱中,将鹿郢的穴道解开,道:“小鹿儿儿,为师可得罪了。”
小鹿叹了口气,道:“徒儿坏了师父的事,小鹿儿甘愿受罚。”
伍封摇头道:“我本来无意杀勾践,你今日冒死救了他正好,勾践对你必定更为器重,今日之事更有利于你日后继嗣这越王之位。”
鹿郢大感愕然,不料支离益和颜不疑三番数次设计陷害师父,自己也参与其中,然而师父却并不在意,反而关心自己继嗣越王之位的事。
他脸色惶然,甚感惭愧,道:“想不到师父……”,伍封道:“我答应了人,要相助于你。
你若能当上越国的嗣王,我便对得住故友了。”
鹿郢原以为他说的是越女叶柔,想想又觉得不对,愕然不解。
伍封由颈间取出东郭子华交给他的那个金色鹿型装饰,递给鹿郢,道:“你可认识此物?”鹿郢吃了一惊,不禁摸了摸自己那块,奇道:“师父,此物从何而来?”伍封叹了口气,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全知道了,我见过你的母亲,她央我相助于你。”
鹿郢又惊又喜,道:“娘亲在哪里?”伍封黯然道:“她已经亡故了。”
将在扶桑遇到东郭子华,以及有关的事详细告诉了鹿郢,道:“你母亲临死之际,要我助你,虽然你们自小失散,但她对你是爱护之心却是丝毫未曾改变过。”
鹿郢不禁放声大哭,伍封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娘亲行事别拘一格,然后在异域大兴教化,始终是造福于人。
只要你能够继嗣越国,善待国民,少生战事,便对得住你娘亲了。”
鹿郢哭了好一阵,渐渐止住哭声,道:“师父,我该怎么办?”伍封沉吟道:“王子无翳被你们设计陷害,勾践、范蠡、文种也未必会中你等之计,改立颜不疑。”
鹿郢惊道:“这样还不成么?”伍封叹道:“我若是勾践,必定也会疑心有人陷害王子无翳因为王子无翳失势,得意者必是颜不疑。
然而颜不疑行事刻薄冷酷,未必能得勾践欢心,范蠡是个君子,必然不会推举颜不疑为嗣君。
文种这人类似先父,一心为了国事,凡事由大处出发,也未必会相信颜不疑的为人。
这三人的智谋心思决不在我之下,我能这么想,他们未必不能。”
鹿郢惶然道:“如此该如何是好?”他是伍封的徒儿,向来信服伍封,如今遇到难决之事,自然心思寄托在伍封身上。
伍封道:“我与范蠡熟些,较知其人。
与勾践、文种接触甚少,然而多番敌对,以己推人,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我若是勾践,就算疑心颜不疑,甚或得知王子无翳颜不疑所害,也不敢立王子无翳,除非先杀了颜不疑,再立王子无翳,而放着个剑中圣人在越国,谁敢贸然杀了颜不疑?”鹿郢越听越觉得不明白,道:“颜不疑和王子无翳当立,难道越国不再立嗣了?”伍封摇头道:“勾践大可以撇开其子,直接立你为嗣。”
鹿郢惊道:“天下哪有不立子而直接立孙的道理?”伍封道:“勾践智谋深沉,与他人不同。
何况此事也非并无先例,吴王阖闾能立孙夫差为嗣,勾践为何不能立你?你的才干并不下于颜不疑,比他还多了些仁厚,再加上你是范蠡一手养大,范蠡对你也极为器重,说不定他会向勾践提议。
眼下最关键的有两件事:第一,你在勾践、范蠡、文种面前,对王子无翳和颜不疑的事要沉默不语,追问起来,就说二人一是‘父亲’,一是亲叔,当晚辈的不能评价,如果勾践要处置颜不疑,你自然要反对,不论原因,只因他是你的‘父亲’;若要处置王子无翳更要反对,便说恐会导致国事生变,切不可有何大义灭亲之举。
大义灭亲虽好,却违背人性,最易引人猜忌。
勾践自不会因你的意见而改变,但这么一来,别人不会认为你不辨是非,而是重情重义,能得好感,也不会以为王子无翳与你有关。”
鹿郢不住地点头,伍封又道:“第二,你须得与越王后和文种处好关系,对越王后只须多加孝敬,在文种面前切不可说任何人的不是,凡提起他人,只论其好。
文种自会赏识你的为人,或者他会认为你不够狠辣,然而相比之下,仁厚总好过刻薄。
今日你舍身相护勾践,是否早知道我对你不会下杀手?”鹿郢面上微红,点了点头。
伍封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口才便结,然而在我身边时却寡言少语,说话简洁无比,这番掩饰功夫十分了得,连我和柔儿都被你瞒过了。”
鹿郢道:“言多有失,徒儿少说话,故意简言,别人便不耐烦与我闲聊,我便少了许多琐事纠缠。
不过徒儿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有意欺骗师父和姑姑。”
伍封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你不是我徒儿,看在小华面上,我也该相助于你。
我本想让你将那艘神风余皇带回去,立个大功。
可勾践是个多疑之人,绝不会相信你能独力由我手上夺回此舟,说不定还会以为你与我另有勾结,只好罢了。
如果……”正说话时,圉公阳由舱外急闪进来,道:“龙伯,西施夫人晕倒了!”伍封大吃一惊,忙抢出去,赶到西施休息的船舱,只见西施躺在**,面色微红,恍如熟睡一般,楚月儿正神情紧张地为她把脉。
过了一会儿,楚月儿神色凝重,道:“夫君,西施夫人中了毒。”
伍封急道:“可有解法?”楚月儿道:“计然的简册上曾记过有一种毒,名曰‘陆离’,此毒是用多种有毒花草合成,毒性虽然不烈,但三月不能解之,仍会致命。
也有解法,只是难觅解药。”
伍封闻说有解法,心下稍宽,奇道:“我与姊姊一直在一起,若是中毒,怎么会现在才发作?”楚月儿道:“西施夫人中毒已久,只是平日饮食之中,藏有缓解毒性之药物,是以不曾发作。
夫君将夫人救出来,夫人不得缓解之药,是以毒发。”
伍封想起移光,点头道:“当日移光所中之毒,似乎也是这一类。
这‘陆离’之毒必定也是计然留下来的,嘿,此人虽死,却真是流毒无穷!”楚月儿道:“这‘陆离’之毒,须用金梦花解之。
然而此花是天下罕见之异种,能解百毒,计然简册上说金梦花唯有岛夷人才有。
月儿也不知道这岛夷人在何地方。
莫非是淮北九夷之地?”伍封道:“我曾听太史朴说过,据说东南海上有一大岛,上面有岛夷人,也不知道真假。”
便听鹿郢在一旁插口道:“岛夷人的确在越国之东数百里的大海上,有一个大岛,越人称之为夷州,由此东南而下,月余可至。”
伍封喜道:“原来你知道夷州这地方。”
鹿郢道:“那是个大岛,偶有人由岛上飘来越境,是以知道。
其实夷州是越人的说法,除了少许吴人外,其他国人自然不知道。”
伍封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往夷州觅药。
小鹿,你先回去吧,记住要仁厚待人,如有危难便派人找我。
不过怎么说,我们师徒之情始终不变。”
鹿郢见伍封始终绝口不提支离益、颜不疑加害之事,也不指责自己在越国的所作所为,不禁眼泪双流,哽咽道:“师父,徒儿对你不住。”
伍封摇头道:“你没有对我不住,日后我若与支离益一战,你不要理会。
这是我与支离益之间的事,与你无干,无论谁胜谁败,你都无须自责。”
他叹了口气,让人给了鹿郢一乘小舟,使他自行回去不提。
庖丁刀心思细密,有些信不过鹿郢,到舱底找新招的吴国浆手细问有关夷州的事,回来道:“小鹿说得不错,越国之东真的有一处地方叫作夷州。”
伍封道:“那我们就速往夷州觅药,烦月儿这些天照顾姊姊,免生意外。”
又将鱼儿等人叫来,道:“大舟在海上还有不少日子,你你们每日要勤练弩射。”
三艘大舟转而往东南而下,直往夷州而去。
眼下列国舟艺不比后世,除了这三艘余皇以及部分三翼外,列国再无一舟能远涉大海,如今这三艘巨舟都被伍封所得,本来是件高兴事,但西施中毒昏迷,不免让伍封少了那份喜悦,每日看视西施之余,教铁卫诸般水战之技,借以打发时光。
西施一直未曾苏醒,伍封心里担忧,脸上却没露出来。
这一路上少不到狂风巨浪、雷电风雨相扰,好在伍封等人往来中土扶桑,涉海经验甚丰,自然不比当日由燕国南下归齐时那么狼狈。
行走海上大约四十余天,早已是盛夏之际,这一日终到了一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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