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望龙江(1 / 1)
柳风最终在无尘客栈订了三间房,而且还是三间上方,离着了望台都很近,出了门,走上几步路就能在了望台上观赏河湾集的美好风景。
清荷的房间与柳风的房间紧挨着,都在了望台的右侧,而丁茜却把房间选在了了望台的左侧,刻意与柳风、清荷拉开了距离。
无尘客栈名字有无尘二字,其房间也不负无尘之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入住其间,柳风还是很舒心的。
不过,舒心之余,柳风还很闹心。
因为,清荷和丁茜两人都要独住一间房,但是,两人身上却都没有银子。
清荷离开袖坊时,未带分文,而后去到西柳部,再拜在巫仰天门下,根本没有机会再接触银子。清荷身上没有银子,柳风能理解。但是,出身镇荒司的丁茜居然没有银子,柳风就有些不理解了。
只不过,丁茜到底是真没有银子,还是不愿掏银子,柳风无从探究,只能咬着牙付了房费。
“这才第一天呢,就去了十多两银子!若是不寻个挣钱的门路,后面保不齐真得露宿荒郊了。”柳风盘算着包里的银子,着实有些忧心忡忡。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柳风打开门一看,外面站得是清荷。
“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清荷歉意地问道。
“时辰还早,我还没有休息呢。”柳风将清荷请进屋内。
“柳风,我有些担心,师傅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清荷眼神黯然。
巫仰天虽然与清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清荷是出自内心的疼,把清荷这个徒儿看得比女儿还。如今巫仰天音讯全无,清荷自然很是担心。
柳风并没有把巫仰天此际的状况说与清荷听,是免得清荷担心。
同时,柳风也笃定巫仰天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杜三秋抓了巫仰天,目的是为了万山的传承之物,而此际传承之物便在柳风的身上,只要杜三秋一天得不到传承之物,巫仰天便是安全的。
而且,柳风和清荷此际正赶去万山,只要到了万山,很可能就会与杜三秋碰面,到时候自然就能知晓巫仰天的下落。
“瘸爷爷乃是修炼有成的高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估是因为什么事给绊住了。我们只管去万山便是,说不准瘸爷爷会在万山等我们呢。”柳风缓声安慰。
巫仰天对清荷说过自己来自万山,却并未向清荷道明自己的具体身份,清荷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师傅便是万山的山主巫仰天。
“但愿师傅吉人自有天相!”清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片刻,清荷突然出声问道:“丁姑娘为何要随我们一同去往万山?是因为你么?”
柳风心里一个咯噔,知道重头戏来了。
“哪能啊!此去万山路途遥远,武大人担心我们路上会遭遇危险,就派了丁姑娘与我们随行。”这个说法,是柳风与丁茜商量过的。
“是么?武大人会有如此安排?”清荷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怎么不会?你可别看我只是一名荒狩,但在荒狩营那可是香饽饽,那日可惜了你不在,我们西柳部迁往霜谷的时候,荒狩营可是全程护卫在侧的,后面更是送这送那的,弄得呈爷爷都有些怪不好意思了。”柳风说得眉飞色舞。
“那为何偏偏是丁姑娘?”清荷有些几分信了。
“丁姑娘在荒土救了你,又同是女儿身,荒狩营里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柳风斩钉截铁地回应。
“这样么?”清荷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
“清荷,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今日又赶了一整天的路,早些回去休息吧。”柳风哪里还敢让清荷继续询问下去,连忙催促清荷赶紧回去。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柳风脸色一变,因为这个时候来敲门的,除了丁茜应该不会再有别人。
门打开后,站在门外的果然是丁茜。
清荷看到是丁茜,刚刚舒展些的眉头又皱了上去。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我过来,是想与你们商量一件事。”丁茜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屋内。
“丁姑娘请讲。”柳风有些头大。
“我想在河湾集再多一天,我们后日再上路,如何?”丁茜轻声询问。
清荷看了柳风一眼,没有说话。
柳风稍稍犹豫了片刻,道:“这样也好,我正好在河湾集转一转,看看还需要补充些什么。”
其实,按照柳风原本的计划,本就是要在河湾集停留的,而且还不是一日两日。
只是,柳风不知道丁茜为何提出要在河湾集再呆上一天。
征询到柳风的同意,丁茜道了声谢,便告辞而去。
看到丁茜过来只是问询此事,清荷的眉头又舒展开了,与柳风寒暄了几句后,也回房去了。
丁茜和清荷先后离去,柳风才长出一口气,而后也跟着出了房门。
今天来到无尘客栈的时候,柳风发现客栈内有一处僻静的小院子,应该是客栈存放杂物的地方,平时鲜有人来,此时已是晚上,更没有人踏足,院子有一片不小的空地,正好用来练拳。
其实,要说无尘客栈里练拳的地方,最好莫过于了望台。只是,此处常有人来往。先不说别人,丁茜从柳风的房间出来后,便去了了望台,此际正怔怔地看着江上的渔火。
丁茜记得很清楚,两年多前,就在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便站着那位儒衫剑仙。
江风扑面,儒衫猎猎,发丝飘飘,儒衫剑仙飘逸出尘。只是,站在儒衫剑仙身后的丁茜,却从剑仙的背影里看出了那份隐藏至深的孤独。
而且,丁茜今晚所住的房间,便是两年前儒衫剑仙住过的房间。
丁茜之所以要在河湾集再呆上一天,是因为赵子陵当初从地墉城将她带到雄阳城时,一路上多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上空临空御剑,仅有的一次入城住店便是在河湾集,在无尘客栈。
御剑临空,天风扑面,当时站在赵子陵背后的武夫四境的丁茜堪堪能稳住身形不至于从飞鱼剑上坠落,根本无力开口与赵子陵言语。而且,赵子陵也很少与丁茜交流。
只有在河湾集,留宿在无尘客栈的当夜,赵子陵站在了望台,仍旧背对着丁茜,但却与丁茜聊了很多:
当时,赵子陵指着望龙江,道:“丁丫头,我们御剑而来,你从空中看下去,这条望龙江像不像一条龙?”
丁茜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很像一条龙!”
从空中往下看,望龙江真的很像一条龙。
“丁丫头,可不只是像这么简单哩,这望龙江就是一条龙!”赵子陵顿了顿,缓声道:“若不是这河湾集拦钉在此处,望龙江恐怕早已腾空化龙了。”
“一条江会化成龙?”丁茜很是诧异。
“人人皆知,人为灵长,动物次之。但鲜有人知,草木亦有灵。坊间不是也有流言:槐树成精,顽石化猴。草木顽石皆有灵,这大江大河亦是。望龙江形似龙,其神亦近龙,飞升成龙已只是早晚问题。只是,有高人建了或者凭空搬运了河湾集过来,将行将化龙的望龙江给钉死在此处,一身龙气流失殆尽!”赵子陵说出此番话时,神情平静,无悲无喜。
丁茜毕竟是武者,对此类神怪之事所知寥寥,听到赵子陵的言语,不由又是惊奇又是惋惜。
“这位高人为何要如此行事?一条大江要化成龙,恐怕不比精怪化人形容易吧?”丁茜不解地询问。
“容易?大江化龙比起精怪化人形,要难上千倍万倍!”赵子陵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这位高人为何要如此做么?望龙江被钉死,一身龙气流逝,凡人得之,可开邦立。炼气士得之,可使山门得百年大气运。如此妙事,恐怕只要本事足够,人人都会对屠龙一事趋之如骛!”
丁茜一愣,再看向望龙江时,眼中便多出了深深的同情与惋惜。
“离着河湾集不到十来里的地方,有一座云连山,既为山名,又为山门。云连山是一座中等偏下的炼气宗门,千年以前,云连山可是叫云连宗的,因为门中可是有着通天境的大人物坐镇,而且还不止一位,实力最强的时候,完全不逊色于上清宗。”赵子陵无端说起了云连山。
丁茜不明所以,静静地听着。
“传闻,云连山的开山之祖,境界并没有多高,只是坐忘境,却精通堪舆之术,就是他在望龙江之畔打造出了河湾集,得了望龙江的一身龙气。当然,钉死了望龙江,云连山老祖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天谴,其后不久便身死道消。但自他之后的百年,云连山后辈弟子当中,出现了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百年时间不到,便让原本籍籍无名的云连山一跃成为了云连宗。但是百年之后,云连宗便再无出彩的人物出现,等到吃光了老本后,又褪回了原形,被摘到了宗字后缀。”赵子陵娓娓道来,最后补充了一句道:
“这些虽说是传闻,但是,我翻过河湾集的地方志,传闻十有八九便是真的。当年钉死望龙江的,应该便是云连山的开山之祖。”
为了宗门的兴盛,断了望龙江的化龙道,对于云连山开山老祖做法,丁茜无从去评判对与错,只知道对于望龙江来说,很残忍。
“觉得对望龙江不公平么?”赵子陵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丁茜说道:“若是望龙江化龙而去,大地之上便会多出一条绵延数百里的深沟巨壑,而依赖着望龙江而存活的万千生灵,不单是人类,还有鱼虫鸟兽,等等,势必迁徙的迁徙,灭绝的灭绝。云连山老祖所为,虽然存了私心,但于望龙江之畔的万千生灵来讲,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说到这里,赵子陵便离开了了望台,独留下丁茜。
丁茜当时与现在一般,怔怔地立在原地,因为她知道,赵子陵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么多,便是为了开导她,是非对错有关角度与立场。地墉城之事,能放下就不要再去纠结对错,放不下就坚定好自己的立场。
“大人,你现在还好么?”丁茜收回思绪,怔怔看着望龙江。
只是,此时的赵子陵应该已经远在万里之外,回应丁茜的,只有那呜咽的江风。
了望台之上,丁茜独自远眺。
而在无尘客栈的僻静院落当中,柳风出拳不止,一遍遍地走着九步走桩。流云拳越打越熟,越打越快。
数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柳风终于收起了拳架,一夜的练拳,他非但没有半分的疲累,整个人看上去反而精神奕奕。
“三百遍!依照这个速度,抵达万山之前,怕是很难打完百万遍的流云拳了。”柳风轻吐一口气。
一夜三百遍,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而且,随着柳风对流云拳的熟练,他练拳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但是,柳风却很不乐观。
因为,出拳快很重要,但却不能只是快。习练流云拳之初,自然是越熟练越好,越快越好。但是,快过之后,便得慢下来,越慢越好。最后,那便是能快能慢,有快有慢了。
所以,现在有多快,后面就得有多慢。这一快一慢的时间相互抵充起来,柳风自然乐观不起来。更何况,此去万山,凶险未知,指不定哪天就没有如此悠闲安定的练拳机会了。
一夜的练拳,柳风精神头仍旧十足,但衣衫难免已被汗水透,收拳后便回房去换衣衫了。
也在柳风回房的时候,无尘客栈才刚刚开门纳客,便有人迈步进到了客栈当中。
来人一袭白衣,白色丝带将发髻高束,手中折扇轻摇,就算略显苍白的脸给整体形象减了分,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当值的伙计看到此人进来,还未醒的他,顿时一个激灵,脸上更是条件反射地堆出了谄媚的笑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