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时移世易(1 / 1)
他也没多计较,淡笑了一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秀囊递给我:“送给你的。”我接过来,奇道:“送给我的?”
我把秀囊放在手里掂了掂,倒也不重,再拉开秀囊,往桌上一倒,银光流动,竟然是一条银链子,上面还镶着一块绿色的珊瑚石。更难得的是,那珊瑚石分明是一只小鸟低头梳理羽毛的样子。
他看我又惊又喜的样子,说道:“前两日去南海县办事,记得你说你以前攒了几颗珊瑚石,估摸着你现今也寻不见了,就帮你找了一颗新的来
。”我立时明白,他见我一个人孤身寄居,怕我思虑过多,便找了这颗珊瑚石,好让我寂寞时有个把玩的东西。
我朝他深深一福,说:“多谢三哥。”再抬头看他,觉得他的脸看起来竟也明快顺眼许多,他眼里神采流动,比那日第一次见他,亲切了许多。
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对我说道:“这聿王府便是你自己的家,出入自由,只是女孩子家,稍微矜持些好。”我心里记着他送我珊瑚石的好,也不计较他又来教训我,只?着脸说:“知道了。”
“我先走了。”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你刚才临摹《松风阁诗帖》,意蕴不错。但帖子后面提到东坡居士,黄太史心有所感,所以笔力凝重,结字也倾侧,你的字力道就差了许多,还得多斟酌斟酌。”说完,快步出了御六阁。
我张口结舌,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看他出了门,更是笑得肆无忌惮,也不知他在外面听到,作何感想,反正先笑痛快了再说。香宁在外面听到我大笑,进来便看到我抱着肚子笑跌在椅子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指着她,笑得肚疼说不出话来。她看看我,又望望出了门的衡言,最后只是摇摇头,叹口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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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慢慢习惯了在王府别居的生活。聿王一直很忙碌,我很少能见上他一面。王妃和兰妃倒时常差人送些瓜果点心给我,或叫我去她们处聊天;兰妃则更多送胭脂水粉给我;璋显予恩常常来我这里犯浑嬉闹,心情好时我由着他们,和他们一起爬高走低,烦躁起来没好气就将他们赶了出去,他俩不恼也不告状,隔几日又来聒噪;明希虽然只是偶尔让他的林夫人来陪我聊天,但我瞧他夫人恭恭敬敬的样子,想必他也常常叮嘱夫人要对我客气;而衡俨,每个月会在清晨来我这里坐坐,看我练字,陪我手谈两局,再训上几句,我则越来越不怕他,常常拿他取笑,他也不在意,随我捉弄。
至于容植,他常常黄昏的时分来御六阁找我,有时带我出府在曲靖城里晃荡,有时候给我的御六阁弄来了不少摆设。来了,我便与他不住的斗嘴,他走了,我又觉得时时挂念,心中常常盼着,下一次容植能早些来找我。我说不清楚自己对容植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愿时间能让我慢慢想了明白。
待到我来聿王府的第二年,过了重阳,王府里突然异常的忙碌起来。下人们都比以前更谨小慎微,不像以前那样说长道短;王妃和兰妃也少打发人来我这里,容植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像消失了踪迹一般
。衡俨倒是偶尔还来,只是没说几句,茶还来不及上,便又走了。我不知道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好像心照不宣似的,唯独我一个人闷在鼓里。
直到大雪那天,王妃差人来御六阁传了聿王的口讯:前日夜里皇帝崩逝,聿王连夜入宫继了位,改国号绍庆,今日起举国服丧。我这才明白,这几个月来府里是为了聿王继位的事情奔波忙碌。王府里上上下下,聿王的荣辱和他们休戚相关,紧要关头自然人人心里揣着一股劲。至于容植他们兄弟几个,更不消说了。
又过了三日,新皇登基大封天下,王妃娘娘入主中宫封了皇后,兰妃则封了贵妃,人人受封,明希封了端王,衡俨封了肃王,容植封了睿王,就连璋显也封了豫王。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聿王一步登天做了皇帝。整个聿王府每日喜气洋洋却又闹哄哄的,不知道何日才能清静。我还是住在我的御六阁,波澜不惊的过着我的日子,香宁香馨也依旧妥妥的伺候着我,似乎外面的动静与她们也丝毫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皇继位,百废待新,容植他们忙着为乔伯伯分忧,我已经许久许久见不到他们了。
大约忙碌了一个月,王府上下才渐渐消停,想必朝局也稍微稳当了些。前两日大寒下了一场大雪,我因畏冷懒得出去,宁肯呆在房里百无聊赖的练字。
突然听到有人扣院子的门,“砰砰砰”好像十万火急似的,香馨连忙跑去开门。我听到有人一边进来,一边大声地叫我:“青鸟,青鸟!”
我听着好像是容植的声音,但又觉得是自己迷糊中的幻听,再仔细听,真真切切,是他在喊我:“青鸟,快,快出来。”
我的心头有如给人砸了一拳,欢喜的将心都炸开了。我提着笔,没穿外衫,跳着就跑了出去。果然是他,他披着一件火红的大氅,站在院子中间,满院落的雪白,独他最耀目。
“哎哟!”他看我跑到他面前,惊呼一声,“怎么不穿衣服,连披风也不披一件?”
我笑着摇摇头,才突然间发现自己有点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容植解大着氅的扣子边说:“我真是糊涂了,非把你叫到院子里来,可把你冻着了。”说着,就把大氅裹在我身上,拉着我的手进了房子
。
回了屋,就着暖炉,立时暖和了许多,我解下大氅让香宁收着。容植一边烤火,一边端详我,我问他:“你看什么?”
他笑着说:“靠近些,让我看看你变漂亮了没有?”
我啐了他一口,说:“油嘴滑舌。”
他说:“青鸟,我有多久没见着你了?”
我说:“有三个月吧。”
“三个月……”他笑了笑,突然抓了我的手,合在他的手中间,问我:“你可想我。”
“我……”我没料到他如此问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点了点头。
他一边用手暖着我的手,一边说:“父皇登基,朝中上下大小事务都须整顿。我是他的儿子,自然要为他分忧,丹州的守将武克鼎将反未反,南海那边又有些异动……我忙得没有时间来看你,你莫怪我!”
我摇摇头,说:“我不打紧,我知道你早晚会来带我去玩。”
他笑着勾了勾我的鼻子:“还没长大,光记着玩……”我听到他这话,心中厌烦他说我还是孩子,有些不是滋味,没接他话,只是顺势抽回了手。
他没在意,又把自己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说:“我刚得了空,就来看你。过几日带你到宫里去玩,父皇他们也想你了。”
“你们都搬去宫中了么?”我问
“嗯。”他点头,“我和二哥有自己的王府,过几日便建成了;父皇把聿王府赐给了三哥,以后这聿王府就改成肃王府了。对了青鸟,你想搬去宫中,还是留在这里?父皇说随你的意思。”
“我不想去宫中,”我想了想,道:“御六阁挺好的,三哥待我也好,我就留在肃王府吧。”
“也好。”容植点了点头,“等我的睿王府建好了,你若喜欢,就搬到我那里去。”
我咬了咬唇,说:“来日事,来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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