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与君相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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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手收了银针,左手再一松,将花杏放了回去。花杏将身子一缩,抓着衡俨的袖子躲到了他后面。衡俨怒道:“青鸟,你要做什么?”我瞧着花杏的样子,心中冷笑。负手笑道:“我昨晚做了噩梦,早上起来有些事情想不通,想去三镜湖呆一呆

。”

他一愣,可瞬间又回复了怒色,道:“你要出门,何必对花杏动手?”我看他声色俱厉,是我从未曾见过的模样,淡笑道:“我不过是唬她一唬,她自己胆怯,我哪里会真欺负她。”衡俨哼声道:“我前几日进宫,母后让花杏做了我的妾侍,她已不是婢女,你怎么能欺负她。”

我听得一呆,再瞧了瞧花杏,她缩在衡俨背后,悄然媚笑。我似被人狠狠戳了一刀,身子略略颤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叫他们看不出破绽,只笑道:“难怪今日穿了一身桃红,原来是好事临身。”我又瞧了瞧衡俨,笑道:“三哥,你是要我也祝一遍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么?”

香宁跑到我身边,扶住我,低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乘机将身子靠在香宁手上,可嘴上却丝毫没松:“三哥,你新婚燕尔,心情自然好,便容我出去罢了。”可心中一酸,终于忍不住又说道:“免得我在此处碍眼。”

衡俨沉声道:“青鸟,回去。”突地他背后有声音传来:“王爷,青鸟如此放肆,你就不管教了么?”我定眼看去,原来是肃王妃,她悄无声息地从里面出来,也不知瞧了多久。我冷笑着瞧着衡俨,心里想到:“今日可真是大日子,肃王妃终于也说话了。”就听得肃王妃又说道:“我那日在皇**里,听王爷说你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他心中痛惜。我那时还不信,如今看你,实在是嚣张跋扈。亏得我求皇后将花杏给了王爷,几日前喝了合卺酒,否则依你这样的脾气,王府里都没了家法了。”

我一字一句地听到耳里,浑身打颤,紧抓着香宁的手勉笑道:“三哥,你若嫌我犯了七出,便将我休了便是,何必又将我拘在这里,叫我不得自由。”

衡俨瞧着我,沉吟着未答话。肃王妃冷笑道:“皇上赐婚一年,你不曾入宫拜见皇上皇后,是为不孝;不愿意生养,膝下无子;欺侮花杏,便是善妒。任哪一条,都可以休了你,何况你一犯便是三条。”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也再不说话,只瞧着衡俨。他瞧着我,沉吟了片刻,终于缓声说:“青鸟,自你我成亲以来,你不孝不育,又欺凌花杏。已然犯了七出之条,你这样的脾气始终不改,我这肃王府里再也容不下你。”

我见到他嘴巴张动,似在说话,却浑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见到肃王妃似不敢置信地望着衡俨,听得香宁惊呼:“王爷……”我反倒缓缓恢复了冷静,只忽地笑道:“三哥,我又听不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都随我回中堂

。”

衡俨,肃王妃和花杏在后,我和香宁在后,几人一前一后地回了中堂大厅。香宁扶着我,不时地瞧着我,低声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都好好的……”我抓着她的手,轻笑道:“我也不知道,势异时移,许是人心变了。”

衡俨和肃王妃坐了下来,花杏立在他身旁。香宁扶着我,站在堂中。我不再说话,只等着他发落。他叫四平道:“去取笔墨同纸来。”四平低声应了去。肃王妃听到,又瞧了一眼衡俨。

四平即刻便从后堂拿了笔墨纸砚来,衡俨沉吟片刻,提笔便在纸上写字。我瞧他笔走龙蛇,似一丝迟疑也没有,自己心中只是连连冷笑。未及片刻,他一挥而就,叫四平交给我。

四平拿着纸,到我面前,恭敬地递给我,我斜睨了一眼,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休书”,我冷笑一声,却不接它。香宁伸手接了过来,我默念道:

绍庆元年,皇上赐云氏青鸟为妻,岂期云氏过门之后,行为乖张,举止失当,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我看着上面龙飞凤舞,正是黄太史的行书,他下笔沉稳,轻顿慢提,比我写的不知沉着痛快多少。我看得眼酸心疼,不愿再看,手一扬,将休书折好塞到袖子里。肃王妃又瞧了一眼衡俨,低声道:“王爷……”衡俨回手阻她再说,只对我说:“从此后你便再不是我肃王府的人,各自嫁……娶,各安天命。”

我微笑道:“三哥,人人都说你为了我和皇上争执,如今你休我,可还要去请皇上的旨意?”衡俨微一摆手,沉声道:“父皇那边,我自然会和他交代。”

“好……”我细思片刻,同香宁说:“你去我房里将我放在书桌上的那条金链子取来。”香宁看了看我,低声应了,匆匆离去。

衡俨忽地轻声叹道:“你终究是放不下五弟。”我淡笑道:“我来王府时身无长物,身上所有皆是皇上和诸位兄嫂所赐,我都舍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对链子是五哥送的,价值不菲,我本想亲自还给他,苦于没有机会

。现下要走,也只好带在身上。我御六阁中各种旧物,想必届时必弃若弊履,若弄丢了,我不好向五哥赔罪。”

他听了,淡淡一笑,再不说话。肃王妃瞧着我,似仍不信,花杏站在衡俨身后,嘴角牵动,似欢笑又未敢笑。我只悄然而立,撇开了头,望着门口。

好不容易望见香宁急匆匆地带着香馨过来,香馨一边走还一边掉泪。到了跟前,香馨拉着我不说话,香宁将链子递给我,我接了过来,链子上墨迹依旧。我将链子塞到怀里,转身望着衡俨,长吁了一口气,柔声道:“衡俨……”

他听到我当下这般温柔地唤他,一愣之余,抬起头看着我。我瞧着他,柔声道:“我那日问你:你可会骗我?你答我道:不离不弃,不欺不悔。我自此以为终于觅到我的良人,一世便可安乐。”

他听了,微微一哂,转了头去。肃王妃倒是冷笑了一声。我又道:“可我没料到,你爱惜了那鸟儿多年,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推她出巢,让她再痛跌一次。”说着,我右手在脖间用力一扯,硬生生将他送我的珊瑚石银链子扯下来。链子银光一闪,在我的脖子上又细细拉出了一道血痕,加上原先未好的伤疤,恰好两道一上一下,并列在我左边脖子上。

我将手一扬,珊瑚石砸到了地上,顿时崩裂开来,溅了出去。将花杏唬的惊叫了一声。香馨抱着我道:“小姐……”我笑着对香馨和香宁道:“你们俩是肃王府的人,我没办法带你们走。”我望着香宁说:“可昔日姐妹情份,绝不会断送,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来带你们走。”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缓步出了门去,香馨哭着跟在我后面,香宁一边走一边哀求着衡俨同肃王妃。我不理不顾,只知道迈步向前,到了门房,老赵再也不拦我,只是朝我鞠了一躬,我淡笑回礼,便只顾自己昂首出门。

我出了府门,转回身去,香馨和香宁仍是一左一右地站在我面前,老赵低头站在门房外,远远地依稀见到衡俨和肃王妃似仍坐在中堂之上,花杏的那点桃红也依然晃动。我抬头望了望天,正是中午,日头毒辣,日光映得门上匾额里的“肃王府”三个字看也看不清楚。

我微笑地想叫香馨和香宁回府,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勉一张口,却是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溅了出来。香宁香馨惊得大叫起来,似看到老赵从门房里出来,中堂里也有人跑出来,我望着自己绿裙子上的血红印记,又笑了笑,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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