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君子之交当如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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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安全改革署的安全小组很快就要莅临苔原市。

季有钱心里琢磨,以前老爹季富海供奉的那些大菩萨,没有一个是真神,看来要重新拜山门,找大佛了。

秘书吴中在协助孙建国收地之余,给季有钱递上了一份资料。

资料上显示,华夏矿山安全改革小组的成员组长是熊浙东,其主要职务是煤炭部副部长,也是这次改革组的挂帅人物。

副组长是现华夏矿产安全联合会的会长张奇正,也是sx省国资委的主任,副部级待遇

矿山安全改革署的主任是现sx省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王潮,年龄四十七岁,可谓是官场得意。

资料上的三个人,无疑是此次改革的最大菩萨。煤炭业一直是盛产富豪,而且属于穷出不尽的那种,哪怕是普普通通的私人小矿,建成投资不过五百万成本,却可以在地下黑金紧俏的年景达到两年内回本,而且净利润一千万。

如此年景收益的行当,若是说资料上的人缺钱,那就像是说季大少缺钱一般可笑。

现任sx省纪委办公室主任的王潮现年四十七岁,如果说人生一帆风顺,大概就是指王潮这般:出身于军人家庭,爷爷是原bj军分区军长,陆军中将军衔,打过抗美援朝,也从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挂帅而归,到了王潮这一代,不得不说是红色背景深厚。

王潮毕业于bj国防大学,父亲早年是药材商,不靠背景、关系,上入东北,下跑天南,硬是自己打下一片天地,甚至到了给北方的同仁堂、南方的胡庆余堂做药材专供,在医药界享誉盛名。虽然毕业后的王潮没能子承父业,但是作为家里的独子,每年分红达到八位数,年纪轻轻的他更是第一批上班开大奔的红二代。

母亲是北大中文系教授,专究庄老,善吃斋仰佛,也给王潮从小到大带来深厚的文化熏陶,因此王潮信佛。

有红色背景的王潮自身富有,钱路干净,不抽烟、不喝酒,在官场上实属少见。

王潮本人保养的很好,以至于四十七岁的他额上没有抬头纹,每天早上跟晚上都有固定去跑步的习惯,给人的气质就像是三十多岁邻家温和的大叔。

可以说,王潮任sx省纪委办公室主任,是如老佛一般,做事做官滴水不漏。

从前季有钱的老爹季富海跟其经朋友介绍,君子之交淡如水,季富海深谙其道,三年后,已然跟季富海是朋友,三年间季富海只是偶然间送过他一包地道的山茶。有一次,遇上了点麻烦,客气寒暄的王潮,抬起头看了看手表,略有歉意地说:“福海,有事还是到我办公室谈吧。“

事后,季富海明白:王朝这类人,骨子里有文人的高傲,根本不愿染指官政间的污秽,道不同,不是不相为谋,而是君子不谋与商贾

如此人生顺风顺水的王潮,最大的遗憾便是妻子早亡,那是场医疗事故,因为难产一尸两命。

那场医疗事故之后,王潮消沉了三年,呆在家里跟母亲研读老庄,佛义,并著书《南华经注疏》三年后,从仕便是sx省纪委办公室主任,那一年王潮三十四岁,往后一十三年,也不曾有过女友。

“这该是一位怎样人生寂寞的为政者?”季有钱坐在纯进口的鳄皮老板椅上感叹。

sx省壶关县,因被两山夹峙,中间断空,山型似壶,且以壶口为关,而得名壶关。

壶关县地质条件恶劣,属于国家级贫困县。

壶关沙口风沙严重,农户产崽的小山羊甚至不敢放养,因为风沙会打盲牲口的眼睛。

壶口希望小学建立在山脊平坦处的一方高地,全校占地一百多亩,红砖新瓦,钢架结构,若有人问湖口县哪里的房子最好看。会有孩子们兴冲冲地给你指着山上说:“瞧!就在山上,那是我们的学校!嘿嘿!”

每逢假日,王潮就喜欢驾车去壶口小学做义工,有时候给孩子们上课,有时会蹲下来窝在沙土飞扬的操场陪孩子们玩,比方说丢沙包、打弹子。

这是个很难让政客们想象到的场景,平日里王潮把头发梳理得板正,就是在夏天户外视察基层也不会解开衬衫最上端扣子的男人,却有陪着山区孩子窝在沙土堆里打弹子的场景。

这是一日秋凉的早晨,壶口小学难得没有沙土飞扬的日子。

王潮跟几个义工一同在学校,为孩子们搬运食堂里的白菜、土豆、南瓜。

土豆跟白菜等都是北方秋冬季常见的蔬菜,可是在交通闭塞的壶口县,沙土天气加上山地多岩,所以即使在农村,农作物依然匮乏。

整整六大车蔬菜都要安置在地窖里好好保存,六大车蔬菜装满六辆架子车,车子上载荷地压瘪了原本都不厚实的轮胎。

王潮跟一位长得很好看,抿着嘴唇,眼神清澈的年轻人一同负责一辆车的蔬菜运送

一车的蔬菜足足有四百斤,王潮跟年轻人把白菜装上车已经是满头大汗,年轻人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笑着递给王潮一瓶矿泉水,王潮也不矫情,拧开盖子就喝,喝完抹了下嘴唇,擦了汗咧开嘴笑道:“老喽!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就是身子热了也不敢脱外套。”

年轻人将地上散落的菜叶拿扫帚清理干净,带着喜气,接过话道:“等会把这菜叶喂鸡子,校长说了,中午犒劳我们炖山药蛋!”

两人歇了一会,年轻人主动跑到架子车前,扛住早已经磨得光滑的皮带在前拉车,王潮在后面推车。

车子歪歪斜斜、吱吱扭扭地行到后山地窖。

山里的地窖年久失修,周围满是被枯叶盖着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坑地,地窖上头盖着一块包着大棚塑料布、颜色发灰的盖子。盖子下面趴着一条旧旧的揽绳,窖口下面黑咕隆咚的,透着寒意。

同行其他义工们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愿意下地窖放菜。

年轻人倒是没有太多顾虑,将怀里不菲的zp打火机打着,用绳子系下去,只见打火机火苗在窖下影影绰绰,火苗不灭,断定了窖底有氧,不至于让人窒息。

验证完,年轻人拽着绳子下了地窖,在王潮的帮助下开始一盆菜、一盆菜的把蔬菜摆好。

约莫忙了几个钟头,太阳早就照耀得刺眼,王潮累得直起身子,锤了锤腰部,年轻人也把最后一盆菜摆好,笑问道:“老哥,还习惯?”

王潮尽管很累,但是打心眼里佩服这眼前富家公子哥,道:“小兄弟下地窖辛苦得多,老哥我干这么一点活,累什么!不碍事!”

中午吃饭时,果真如年轻人所说一样,在学校食堂里赵校长给王潮他们端来了炖山药蛋。

赵校长说白了,是一位瘸了腿的山村代课老师,在壶关小学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因为不是正式教师,每个月只拿七百块的代课费,就是这七百块钱,还老是被县里财政拖欠。

对此,对于赵校长,王潮是打心底里崇敬。

桌上,忙碌张罗到脸上浮着油汗的赵校长,在端上炖山药蛋之后也添了双筷子入席,年轻人不做作,一手用筷子夹着山药蛋,一手拿着贴饼,嚼得很香

热汗褪去的王潮下意识的裹了裹外套说:“这才入秋,秋凉就冷得让人哆嗦。”

年轻人听了,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朝着赵校长道:“竟然入秋了!校长您放心,不出一星期,孩子们秋季校服我派人给您送来。”

“使不得!使不得!孩子们校服可以由上一届的替换给下一届的孩子穿,就别破费了。”赵校长忙摆着手,顺带着胡子上面沾着的山药屑一抖一抖。

年轻人眼里闪过坚决的神色,严肃道:“山里条件差,孩子们苦,怎么能穿破衣服!”

“可季董您为孩子们修了学校,又给山上通了水管,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是您资助了学校!不为名不为利的!怎么能让你再破费呢?”

年轻人笑了,摆摆手不以为意,也示意赵校长别继续说下去了。

赵校长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山村教师,一辈子没奉承过谁,也不懂得说好听话的老实人,激动地举着筷子招呼道:“吃饭!吃饭!山药蛋不够锅里还有!“

自始至终,王潮跟年轻人没有各自介绍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恶俗到交换名片,但这个长得好看,爱抿着嘴唇,眼神清澈的年轻人正是季海实业的董事长季有钱。

直到义工工作忙完,第二日王潮要驱车离去时,看见年轻人站在太阳底下,拉着车门,将要开着一辆路虎的揽胜极光离开。

王潮眯着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车前淡然问道:“小兄弟,要回家?”

“恩!是要回去了。”

“那,能告诉我你叫什么?或许我也可以帮这壶口小学做点什么。”

“哦!我叫季有钱。”说到这,季有钱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大概是自嘲自己这庸俗的名字。

君子之交淡如水,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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