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梦境(1 / 1)
季有钱醒来,发觉躺在一个宾馆里,头有些痛,以至于看到房顶天花板还有些恍惚。
田九流一旁起身问:“有钱,醒了?”
季有钱有些茫然,回答说:“额,只是头有些痛
。”
“对了,我妈的遗体还在横溢殡仪馆么?”
田九流点了头说:“昨晚上你难过到力竭,医生说你没大碍,输了盐水我就把你送到宾馆来了。”
说到这,田九流递给季有钱一支烟,劝慰说:“有钱,别太难过了。”
季有钱点了点头,侧了身子,发现枕头有些湿,记得在梦里好难过,大概是自己哭了吧。
梦里的景象错综复杂,有时候发觉自己是季蔚蓝,有时候发觉自己是季有钱。
梦境里:天空是鸽灰色的,那是一处初秋的院子里,还开着纯白色的花,花的叶子上站着煤灰色的尘埃,一个孩子站在花丛下低着头数蚂蚁,眼里清澈。
不知道是因为小男孩眼里清澈,还是因为含着泪光。
远处是一群小孩儿玩过家家的游戏,可是没有人带小男孩玩。
一位面容刚毅、挂着青色胡渣的男子从门里出来,心平气和地对小男孩讲:“蔚蓝,怎么跑出来玩了?”
小男孩对父亲委屈地说:“我练完字,又打了拳,可以出来玩了。”说着,小男孩指着一旁的小孩,声音里带着稚嫩:“他们玩过家家,可他们说我是没妈妈的孩子,不跟我玩!”
一旁小孩子瞧见了,其中一个很没家教的孩子带头唱起:“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人疼,没人爱: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有人疼,有人爱,还有妈妈讲故事。”
其余孩子听见了,纷纷跟着哼唱起来。
从未抱过季蔚蓝的父亲季阳,那一刻高高抱起儿子说:“走,蔚蓝,爸爸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
梦境里:那是一个冬季家长会。
季蔚蓝已经长成大孩子了,正上小学四年级的年龄
。
原本,季蔚蓝不愿意父亲季阳参加家长会,因为觉得父亲的手上沾满了井下作业时的煤灰,煤灰嵌在指甲缝里、手掌老茧上,拿刷子刷都刷不干净。
那天下午,全班的孩子们刚在学校做了体检,正鱼贯而入。
季阳在班里座位上等了很久都没看见季蔚蓝。
正疑惑间,儿子季蔚蓝最后一个从班门口进来,瞧见了父亲季阳,季蔚蓝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给老师打电话说有事不来吗?”
父亲季阳笑得很讨好,搓着手,手掌上还有红色的印子,掌心里的老茧泛白,对儿子解释说:“我用刷子刷了手,不过刷得不是太干净。”
“一会老师来了,我不凑上前跟人家握手,不丢你丢人。”
正当父亲季阳解释着,班主任王老师气势汹汹地走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拿着表格问季蔚蓝:“季蔚蓝!为什么不去做最后一项身高测试!”
“非得让医生一个个让班主任去催么!”
周围所有人,包括所有同学和同学家长把目光转向这里。
季蔚蓝低着头,如芒在背,搓着衣角不敢做声。
班主任王老师一旁喋喋不休,瞧见穿着普通的季阳,一点都没给家长留面子。
“这孩子天天不吭声,净让老师费心!我就赚这么点工资,天天为小孩子的破事操心,我容易么!”
父亲季阳陪着笑,把表格从老师手里接过,递给儿子说:“去做检查!”
季蔚蓝用小手拽着父亲季阳,拖着拖到了班级门口,小声说:“爸爸,我的袜子上有个破洞,检查身高的时候要是漏出来,同学会笑话的。”
父亲季阳正要说话,却见班主任追了出来训斥:“还有没有素质了,班里马上开家长会,怎么家长也被孩子拽出来?”
“要我说,都是一个孩子,别太惯孩子了
!”
说完,班主任王老师关上了门。()
季阳脱开儿子的鞋,小脚上露出一双破了洞的袜子,袜子本身是红色的童袜,磨得掉了色,只能在袜筒处还能发觉这是一双红色的袜子。
一直以来都是季蔚蓝自己动手洗自己的衣服。
季阳看得有些心酸,季阳给儿子穿上鞋,一手扯着儿子的小手,一手推开门。
正在讲台上开家长会的班主任王老师瞥了一眼,不好意思当众发作,只是说:“快领着孩子回位子上去!”
父亲季阳环视了班里,说道:“不好意思,请问校长办公室在哪?我给我儿子转学。”
······
梦境里:那是苔原市第一家冬季滑雪场。
由于是第一家滑雪场,场地里满是各色尝着鲜的男女,呼啸着滑来滑去。
季有钱很想去,可滑雪场有规定:需未成年人需要成年人陪护下才能去。
那是雪花飘得很大的冬天,冷得把鼻口露在外面就觉得要掉下来,方澜跟季富海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哪有功夫抽身。
没办法,季有钱软磨硬泡地拉着保镖张汉去滑雪。
磕磕碰碰在滑雪场很习惯,季有钱尽管摔得鼻青脸肿,但还是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在保镖张汉抽空去买可乐,季有钱摔倒了,顺带着绊着一位跟男朋友一起来玩的女孩。
大概男人是女孩刚交的男朋友,男人为了表现自己,拉起女朋友后重重地把刚站起来的季有钱推倒在地。
季有钱刚刚上初中的年级,怎么斗得过一个成年人,脸被按在地上的冰面上,惨不忍睹。
后来,保镖张汉赶过来痛揍了年轻人,季有钱尽管抹去了泪,但还是气得哭丧着脸,脱了冰鞋回到家里,正巧母亲方澜回家取资料
。
看到儿子季有钱鼻青脸肿地模样,若不是季有钱在一旁帮着说话,方澜当即就辞退了张汉。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季有钱都没再去滑雪场。
过年的时候,母亲方澜陪季有钱出去转,那是一年中方澜陪儿子不多的时光。
母亲方澜把儿子领到了滑雪场,滑雪场工人和经理对母子二人毕恭毕敬。
方澜对儿子说:“以后这是咱家的滑雪场,我把它买下来了,每年冬天的周末,如果你喜欢,整个滑雪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来。”
儿子季有钱愣住在那,雀跃得不行!
后来的后来,很多年后季有钱都上大学了,冬天的日子回家都很少,已经有四五年都没去滑雪场了。
滑雪场下面的负责人都换了好几人,下面人已经忘记了当初滑雪场周末不营业的初衷,给方澜汇报说:“滑雪场那么大的场地只有冬天营业,由于以前定下来的规矩,滑雪场周末也不营业,赔钱赔得厉害。”
方澜失了神想起了儿子,很快回过神淡淡对下面人说:“既然亏了就把场子转让了吧,有钱大了,留着也没用了。”
只不过,下面的人都惊讶,这个业界杀伐果断的女强人,也有语气落寞得紧的时候。
······
梦境里:这是个三月份的春天。
场景都是惊人的相似,声音甜美的老师告诉讲台下的学生们:“今天是母亲节,妈妈带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你们要爱自己的妈妈。”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圣经里说:天使要降临这个世界,天使对未知的世界很恐惧,上帝安慰年幼的天使说:不用怕,你到世界会很安全,会有一个属于你的大天使呵护你、爱护你,会给你最无微不至的保护,天使问上帝:“她叫什么名字呢?”上帝回答说:“她会一直在你身边,很好找到,她的名字叫母亲
。”
讲完故事后,老师告诉学生们要写一则作文,题目是:妈妈。
梦境里,记得清自己是季有钱还是季蔚蓝,场景交换着,一会是季蔚蓝,一会是季有钱,两个小男孩都扒着脑袋,咬着铅笔,苦思冥想不知道如何下笔。
梦里,不知是季有钱还是季蔚蓝流泪了。
最相近的是两个小男孩胸前带着一颗血玉婆娑观音坠子,观音都是卧像冥思状。
······
醒来后的季有钱深呼吸后,吐了一口浊气,脑海中还留着梦里千回百转的映像。
季有钱心里很沉重,也终于彻底懂得:自己既是季蔚蓝,也是季有钱,如果非要给个解释,那么重生后的季蔚蓝占据了季有钱的身体,身体的种种价值观、世界观都是季蔚蓝的,可那些脑海最深处还留着季有钱的记忆,那些记忆给季蔚蓝以感动,季蔚蓝重生,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也是季有钱的重生。
只不过,重生后的身体以季有钱的名分活在这个世界上。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季蔚蓝脑海伸出只有父亲,没有母亲,二十年成长中母亲这个字眼看似对季蔚蓝很生疏,但这份感情莫不是自己渴望的。
梦境里,梦见自己还是小时候的季蔚蓝,不论是被小孩子嘲笑自己没妈妈,还是因为脚指头上破了洞不愿脱了鞋做体检,都是季蔚蓝最渴望母亲的时候,前者是直接被人嘲讽,后者是因为没有妈妈,没有母亲的照顾,连袜子破了都没人补。
不幸的理由都相似,尽管季有钱童年就很有钱,但是无法奢求:奢求能跟母亲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方澜是季有钱的母亲,但在脑海里的,那些映像给了季蔚蓝以母爱的体验,那种伟大的爱,让不论是季有钱也好,还是季蔚蓝也罢,都难过得潸然泪下。
我是季蔚蓝,也是季有钱,季有钱的欠的情分我来还,季有钱的愧歉但愿我能弥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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