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若我转身,后会无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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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眼底满是冷刻的自嘲,“我一个男人,竟……生不如死。”

“没事,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天地昭昭,日月煌煌。”

“老天爷没空管咱的闲事,师父,不是徒弟我打击您,老天爷他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真若如此,要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师父言重了,明天是美好的。”

师父忽然就不说话了,然后望着跪在地上的岚风道“风儿是不是觉得好笑?”

“没有啊,徒弟何时笑了,师父莫要冤枉弟子。”

“想笑便笑吧。”师父淡淡的,一抹凄然,“起来。”

“徒弟真没有。”岚风拂了拂衣袂站起身,“我只是想师父心情好些,才故意用那种调调说话的……其实徒弟也明白,师父最想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师父再度静默,片刻落寞的笑了下,“骨儿,我不要他看到,永远不要。”

“嗯,明白。”岚风点点头,“谢谢师父对我的信任,真的。”

师父貌似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道“我不想让骨儿看到我那般不堪。”

“那到时候我们走远点

。”岚风开始设想道“最好提前几天就起程,师父你有预感么。”

“预感什么。”师父在这方面委实有点迟钝,岚风又不好把话说的太漏骨,“就是,感觉快了。”

“没有。”师父垂下眼帘,似乎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我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轻微的动感,也不是动感,就是……他会动的。”

岚风憋住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种表情,羞答答的像个大姑娘,“啊,那,到时候再看吧,一般不都是十个月么。”

师父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修长浓密的睫毛像两叶漆黑的扇贝,眸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个我知道,可我,似乎有些不同。”

“嗯,是。”岚风打量了下他,“一点看不出来的说。”

“嗯……”师父又矜持的低下眼眸,“那,那他跑哪去了。”

“……”岚风就差点乐出来,总感觉师父貌似也没那么讨厌那个小东西,“在的啦,要不然师父怎么会感到他在动。”

师父小小的笑了下,半遮半掩,笑不露齿的,“我也搞不清楚。”

岚风心道,师父你敢不敢不这么可爱呀。可也不得不说,师父现在整个人的气场确实发生了质的转变,冥冥的,有点阴柔……

“我看师父不如给那个谁起个名字吧,以后说起来也方便。”

“起名字?”师父转了转眼眸,“起什么名字。”

您老人家是在问我么,岚风暗自叹气,怎么有种自己是后勤部长的错觉,“喜欢什么就叫他什么呗。”

“这如何起得,也不知是男是女。”

师父您想的真长远……“我感觉是个男孩。”

“不好。”师父否定了他的猜测,“我还是觉得女孩儿好些。”

……“那那,就女的吧

。”

起名字这事似乎瞬间勾起了师父的雅兴,缓缓踱开几步道“风儿觉得什么名字好听。”

“要是女娃娃,就雪了花了杏了。”

“俗气。”师父含笑的给了他一句,“都快赶上冷翠阁的了。”

“哈哈,师父你也去过?”岚风开了个玩笑,“那叫什么好呢?”抓了抓头发,“姓什么呀。”

提到这个,师父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当然是随我姓。”

“哦哦哦。”岚风想自己怎生如此愚蠢了,“琴琴怎么样?”

“什么。”师父对他的创意嗤之以鼻,“难听到家。”

“……”岚风牙咬嘴唇,搜肠刮肚,“琴兰儿。”

“兰儿?”师父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个还算凑合。”

“那徒弟实在想不出了,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师父你这不是难为我么。”

师父完全无视了他的话,用一种命令的口吻道“继续想。”

……“灵儿?”

“再想。”

“云儿?”

“继续想。”

……

……

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师徒二人站在满树桃花下,冥思苦想……岚风就差没用头撞树了,各种提议,各种继续,各种不完美。而最令他抓狂的是,师父他老人家始终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倦意

。师父精神百倍,徒弟怎敢喊困。黎明破晓时,岚风终于瘫倒在树下,迷蒙绝望的望着师父的侧影道“师父,不如就叫琴桃花吧。”然后,那双困到上下眼皮打架的眼睛终于不顾一切阻力的闭上了。师父静静的看着酣睡在树干旁的徒弟,寂落而温润的笑了。

与岚风倾谈后,琴重华的心情好转了些许,一个人总归太单薄,尤其是面对这种事情,更是六神无主。而有了一个人的陪伴,心底就能安稳很多,虽然,这有些尴尬,可他也只能对岚风讲了,这几个徒弟里面,风儿是与他走得最近了,即使与骨儿有过肌肤之亲,但他毕竟年少,很多事情无法言说,此事更是难以吐露。

这些日子,一个人的名字不时的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无论他怎样抵触,始终如影随形。琉刖。此去经年,又重回最初的困顿,当初约定背弃之时,他也曾一再纠结。也曾面对巨大的心理压力,他虽非君子,可失言之举未免让人耻笑。那时他就整天的琢磨琉刖,具体在想什么也说不清。而今,这缕纷乱的迷惘的感受再度袭来,心烦意乱。

一大清早,他便洗漱妥当,坐在书房里发呆。

眼前放着笔墨纸砚,笔尖在宣纸上一再留恋,根本不知道要写画何物。

只是一味的乱勾乱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师父。”

“进。”他下意识的拿过一张空白宣纸覆在上面,“骨儿起这么早。”

“师父不也是。”素骨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即便这笑容背后道不尽的心酸。“徒儿给师父煮了茶。”

“嗯。”师父笑了笑,从书案后起身,望了素骨一眼却避开了视线,无颜以对,纵深沟壑,欲盖弥彰。“骨儿,为师有事想跟你说说。”

师父的语气举棋不定,像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师父何事。”素骨的心底蓦然波动了下,他怕,是说再见。

师父修长的指尖在书案的边沿轻轻的划着,“我与风儿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

。”

“哦。”素骨松了口气,“那师父打算何时起身?何时回来。”

“这个,为师还没想好。”师父端起茶杯喝了口,“骨儿有心了。”

“师父要去干嘛。”素骨还是忍不住一探究竟,或许,他们之间的信任与彼此固守已悄然纷落,一切终会过去,时间可以抹平,对,只是时间,十七岁的少年一再对自己说,“要是不方便告诉徒儿,便不说了。”

“没有。”师父笑的有些勉强,“生意上的事。”

素骨点了点头,“那师父多加小心。”

“呵。”师父却空茫的笑了,眼中没有任何笑意,侧身对着素骨,扭头看向窗外,“为师不在的日子,骨儿要乖。”

“徒儿会听从师兄们的话的。”他顿了顿,“师父要走很久么。”

“不会太久。”师父自顾的微微点头,“三四个月。”

“那么久……”素骨憋屈了半天,道“可以带上徒儿么,徒儿什么也不问,就给师父和师兄拎包就好。”

“小傻瓜。”师父的神色几分落寞,转过头来望着他道“骨儿还是留在夜梵宫吧,沿路奔波,很是辛苦,为师不想你去受苦。”

“徒儿不怕吃苦。”

“不行。”师父忽然决绝道,“骨儿不听为师的话了么。”

“听,听的。”素骨咬了咬嘴唇,“徒儿留下来便是,师父,我给你打扫下房间吧。”

“也好。”师父依旧温润,端起茶盏,举到嘴边却停住了,望着里面喝剩下的茶水蹙了下眉,旋即放下,“为师去后山了,骨儿不要太累。”

“嗯。”素骨也觉察到了,师父也在有意避开与他独处,心里几分酸涩,默默的收拾清扫,目光就不经意的落在了书案的画卷上。

不知师父又画了什么,好久没见师父画画了

出于好奇,他掀起来看了看,然后,整个人呆呆的怔怵在那。

好久好久。他笑了。

苍白而苦涩。

宣纸上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刖。

一笔一画。

一字成箴。

他伸手拂过那个字,沿着它的脉络轻轻滑过。

刖。呵呵。曾几何时,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没日没夜的写他的名字。

对于这个字,他再熟悉不过。那早已是沧海桑田。

如今,却成了另一个人的沧海。

心底没有悲伤。只有深不见底的空落。

空落到没有尽头。

还曾幻象,时间可以抹平。如今看来,真是幻想。

然后,他低着头继续打扫,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然后,带好门默默的离开。

走吧。素骨。他对自己说。再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两个人的悲哀。

这场游戏,最后总要有一个人出局。

这个人,就是他。

是谁在掌控着他们的命运。他不知道。

抬头望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或许,师父是故意想让他看到的也说不定。

不忍当面对他说明。

酸涩,让他的眼泪几欲滑落,最后忍住

悲伤的时候,就努力抬起头望天空吧。

素骨站在庭院内,遥望着湛蓝的苍穹好久。

浮云朵朵,无忧无虑。

苍空碧海,呼啸而过。

随后,他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

所有的坚持不过是自己创造的梦境。别人给予的伤痛。自己的耻辱。

他将腕间那枚晶石手链摘了下来,安静的放在了桌上。

这是师父送给他的。现在还给他。

重华,从今后,素骨不会再束缚你了。

重华,别过。

十七岁的少年无声无息的走出了夜梵宫的大门。

没再回头。

师兄们都出去忙各自的事情,亦没人给他送行。

就像,他从未曾在这里出现过。

可,真的么。

——我若转身,后会无期。

月色下,桃林间,一个人久久凝望着手心的一枚晶链。

无迹可寻。更无法再寻。

月辉洒在颗颗晶石之上,闪闪耀耀,仿若划过夜空的流星。

却不知,名字其实早已起好。

素素。

琴素素。

更与谁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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